第19章 chapter19
北方的城市郊外,一所寻常的四合院。
上午,程珂和两個小时工在厨房裡忙忙碌碌。
展景开背着手走进厨房,看到丰富的食材,闻着灶上的汤、炖菜的香气,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端详了穿着毛衣仔裤的妻子一眼,板起脸,“你就穿這個见儿媳妇?”
程珂回头剜了他一眼,“什么儿媳妇?私下裡說說就算了,alison目前只是阿尧的女朋友,你别给孩子压力。”
“什么alison?叫南汐。”展景开立马呛回去。
“……好,這一点我倒真沒意识到,我改。”程珂看看時間,“俩孩子十一点到,你着什么急?有找茬的時間,检查一下行李多好?我們這回可是搬家,想带的都带上,到了那边嚷嚷着什么沒带,可沒人搭理你。”
“那兔崽子真买飞机了?”
“团队公用的,不是只有阿尧用得着。”
“全是烧包。”
程珂不耐烦地摆摆手,“出去出去,今天不想跟你抬杠,又沒人发工钱。”
展景开反倒哈哈一乐,背着手回了上房。
程珂看了看两道汤,小心翼翼地添调料。
想到自己的儿子、丈夫,笑着叹了口气。
她這一辈子都弄不明白這爷儿俩的父子情。
忒拧巴。
展景开从前天开始就气儿不顺,看什么都不顺眼,到昨天一整天待在书房裡,說要搬家。
程珂问搬哪儿去。
展景开說,咱家土匪在哪儿就搬哪儿去。
程珂让他滚。
展景开就生气了,瞪着座机說,他为什么不打個电话?這种时候,想不到他爹记挂着?
程珂說你矫情個什么劲儿,谁规定必须他给你打电话了?他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
展景开不吱声了,接茬等。等到晚上,电话响了,结果是展景诚打来的。
接完那通电话,他就更烦了,又开始說搬家,這就走。
程珂当沒听见。
又過了好一阵,展景开打电话给展尧,展尧当下就接了,头一句就說爸,想我了?——這不挺贴心的话嘛,展景开却沒好气,說你怎么就不能先给我打电话呢?我跟你妈要搬家,去你那边,明儿就坐飞机過去。
程珂听着无语死了,心說可算是儿子大了脾气见好了,你又捞着一個由着你不讲理的。
然后展尧把他爹训了几句,后果可想而知,被他爹结结实实训了一通。
末了,展尧实在是被惹毛了,加上见南汐的事,给了他爹几句,然后就挂了。
被挂了电话,展景开倒也沒脾气,开了电脑,又开始找一些媒体剪辑的南汐的短视频、图片,眯着眼端详比较了一阵,說:“這孩子跟阿尧一個样儿,不上相,动态比静态好看,真人一定比網上的动态更好看——有個搞摄影的媳妇儿,早看出规律了。唉,我儿子也算是积了八辈子德了,遇见了這么出色的孩子。it精英裡的精英,那得是什么脑子?”
程珂笑得不轻,后来考虑了一阵,說搬家,明儿我就找人帮忙收拾,往后咱俩得跟着阿尧和alison過。
展景开彻底舒坦了,又看了会儿南汐,乖乖地去休息了。
程珂估算着時間,十点半左右回上房换衣服,犹豫了一阵,穿了针织衫、阔腿裤、船鞋。横竖是在家裡,穿得太夸张反而不好。
随后展景开看了,說還凑合,她就知道過关了——其实她主要应付的是丈夫,俩孩子才不会计较這些。
十点五十几分——反正沒到十一点,展尧和南汐来了。
展景开和程珂笑容满面地迎出去。
南汐捧着一大束康乃馨,展尧拎着两個礼品袋。一对璧人相形而来,穿的都是衬衫西裤系带鞋。
“伯父伯母,”南汐欠了欠身,道歉,“我沒安排好時間,来不及把样子弄得正式一些。”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展景开笑眯眯地看着她,“饿不饿?快进屋,等下就吃饭。”
“有点饿了呢。”南汐老老实实承认,笑靥如花,“麻烦伯父伯母了。”
“不用客气,快点儿进屋去。”程珂接過花,转手交给随着迎出来的一名小时工,携了南汐的手。
展尧這才出声:“爸、妈,我們来帮你们搬家。”
展景开哈哈一乐,“混小子,你倒是实在。”
展尧二话不說,把手裡的礼品袋交到老父亲手裡,随即揽住老爷子,走向上房,“那是,谁儿子啊。”說着对母亲、南汐打個快进门的手势。
展景开又笑。
程珂无奈地笑着,轻声对南汐說:“爷儿俩一向是這样,你别介意。”
“多好啊。”南汐由衷地說。
程珂握着南汐的手略紧了紧,“快进屋。”明知沒必要,還是瞧着孩子穿得单薄了些,就觉得孩子冷。這种心理作用,她是多少年都克服不掉的。
南汐乖顺地点头,随着程珂进到上房。
她对展尧父母的第一印象,超出预想:
展景开头发白了大半,精神矍铄,整個人气质儒雅内敛清冷,举动间丝毫不见老态——明明已经是七旬左右的人了,当然,跟他儿子說话时,的确跟儒雅内敛清冷的气质不搭边;
程珂有着惊人的美貌,而且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是从容地随着岁月步调前行的人,纵然盛年已過,亦是风姿绰约。
到了室内,各自落座,展尧和南汐坐在二老对面的位置。
“南汐,回国后還习惯么?”展景开和声询问,满脸慈爱。
南汐实话实說:“对大环境感觉都很好,只有我自己的语言障碍,想快一点进步,又做不到。”
听着的三個人都笑了,展景开說:“你沒問題,多說、敢說,沒事儿再跟我們多聊聊,最多三两個月就排除障碍了。”
“嗯,巴不得多跟你们說话呢。”南汐說。
展景开眉宇舒展,“我們這就要搬到你们那边了,阿尧跟你說了吧?”
南汐点头,“說啦。”
“這不就结了?往后你沒事儿多去看看我們,我們沒事儿多去看看你和北北——是叫北北吧?我可哪儿打听才打听到的。”
展尧端茶喝了一口,亮闪闪的眸子眯了眯,睨了父亲一眼。父亲八卦到這地步,不在他预料之内。得多闲啊這是?
展景开扬了扬浓眉,也睨了他一眼。
很不巧,南汐看了父子俩默默互动的全程,心裡直笑,面上還得装作若无其事,“是叫北北,希望您和伯母跟他投缘。”
“怎么会不投缘呢?”程珂担心爷儿俩又眉来眼去地较劲,把话接過去,“我們喜歡小孩子,你做监护人的孩子,我們见之前就已经很有好感。”
展尧走到母亲身边,拿出手机,调出照片,“南汐传给我几张北北的,您瞧瞧。”
“快给我瞧瞧。”程珂接過,认真地看,看了一张,便已逸出和蔼的笑容,“太可爱了這孩子。”
展景开则望着南汐,“把你存的北北的照片全传给我,我告诉你我的号儿。”他妒忌了。
南汐实在绷不住了,笑出来,“不着急,传给您之前您先看看。”說着从手袋裡拿出手机,调出相册,走到老爷子身边,递给他,“全是我和北北、伊莲、好朋友、以前同事的照片,您随意看。伊莲是我和北北的普通话老师、私人助理和管家——现在就是很重要的家庭成员了,必须得着重介绍一下,她和北北的合照比较多,我拍的。”
“嗯,還是我們南汐乖。”展景开特开心,笑得跟小孩子似的。
展尧望着站在老父亲身侧絮絮讲述解释的南汐,唇角徐徐上扬,透着說不尽的心安。
程珂瞧着這一幕,笑容裡尽是舒心。說了一会儿话,她起身要去厨房,“我做饭水平一般,但就是想做给你们吃。”
“我帮您吧。”南汐立刻走過去。
“那怎么行?”程珂過意不去,怎么肯。
“沒事的,我感觉我做菜還過得去。”南汐瞧着展景开,“伯父,我给您炒俩菜,您尝尝?”
“行啊。”展景开心裡乐开了花,“就是辛苦你了,刚落地就不得闲。”
“瞧您說的。”南汐对程珂撒娇地笑,“伯母带我去厨房吧,不然我找不着。四合院呢,我走着就能转向。”
程珂忍俊不禁,搂了搂她,“這孩子。”心裡是别提有多喜歡了。
展尧问:“要不要我帮忙?”
程珂和南汐异口同声:“不要。”
“那成,我等着吃现成儿的。”
等两女子說笑着去了厨房,展景开望着儿子,說:“昨儿电话裡說的是真的?真沒事儿了?”
展尧嗯了一声,“真的,再调理一阵就算是彻底捱過去了,不然乔医生和那些专家怎么肯放我,一准儿一起跟您投诉我。”
展景开气哼哼的,“你這得亏是撞了大运,不然我直接打死你。這么多年了,沒见過比你更能作妖儿的货。”
展尧就笑,“确实走运。”
展景开瞧着他,欲言又止。数落的话太多,不能說,說多了這小子又得炸毛,今儿不合适。
“我沒事儿了,您是不是改主意了?不搬家了?”展尧走過去,给父亲续茶。
“滚!凭什么不搬家?我還得隔三差五见南汐和北北呢。”展景开虎了脸,沒三秒就又笑了,“见過北北沒?特招人疼吧?”
“沒来得及呢。南汐說跟她小家长似的,也是,她那德行,谁看着都上火,谁能忍住不管她?”
“胡說八道什么呢?”展景开笑,“什么年月都是,天才好找,全才沒有,南汐要是样样都是把好手,看得上你?人大老远地找你去了,沒错吧?就你這狗脾气,遇上這孩子,可真是烧高香了。”
展尧又笑,点头,“对,是這么回事儿。”
喝了几口茶,展景开站起来,“跟我去书房,帮我瞧瞧有沒有该带的沒带上。”
“成。”
厨房那边,两個帮厨的小时工看着南汐炒菜,看得一愣一愣的——明摆着是大明星一样的美人,搁谁都以为是不食人间烟火长大的主儿,结果倒好,从把长发扎成丸子头、熟悉厨房和调料架到亲力亲为沒超過五分钟,硬是像足了认真吃過苦的主儿。
程珂眼底则闪過几分疼惜,转瞬就压下這种情绪,笑眉笑眼地给南汐打下手。
午间,丰盛的午餐上了桌。
在展尧面前的,是程珂单独为他准备的味道清淡的两菜一汤,展景开和南汐都视若寻常,自动忽略了。
展景开拿出一瓶酒,望着程珂,板着脸說:“今儿我要喝点儿。”
坐在展尧身边的南汐心裡要笑死了:明明是請示,還理直气壮的,老爷子太可爱了。
展尧笑微微地看她一眼。
她悄悄地在桌下握了握他的手。
“谁不让你喝了?”程珂笑着,帮他开了酒瓶,“我跟南汐早說好了,我們俩陪你喝点儿。”
“這還差不多。”展景开笑了,“往后有南汐给我撑腰,看你们谁敢再气我?”
程珂笑得差点儿倒不了酒,“你爱說什么就說什么,自個儿不亏心就成。我們家南汐到底跟谁亲,也不是你說了算的。”
展景开撇撇嘴,“還你们家南汐……得了,横竖我跟你也是一家。”
语声落下,四個人都笑起来。
随后,南汐端起八钱的酒盅、展尧以水代酒,一起敬两位长辈。
展景开一饮而尽,程珂和南汐随着他喝了。這场合,南汐要是不破例,会過意不去。
展尧负责倒酒,“都悠着点儿,不然跟你们急。先吃菜。”
程珂笑着附和,“快尝尝,现炒的可都是南汐做的。”
展景开举筷,逐一品尝着南汐做的菜,赞不绝口,程珂亦是。不是故意捧场,南汐的厨艺,实在是太過得去了。
南汐第一次因为厨艺生出成就感和满足感。
她学烹饪之初,是迫不得已,那时都做好开早点铺快餐馆发家致富的准备了,只当是必须学好学精的功课,真爱不起来。
后来教伊莲,伊莲把她做的菜肴点心当样品,品尝的时候也称赞,却是那种這样品很好我必须学会的态度,在南汐,也只能是過关了、我有资格教她的感觉。
此时此刻却是不同。
其乐融融地享用過午饭,期间展景开喝了三小盅酒。饭后展尧的几個所谓的私人助理過来了,有序迅速地把一個個行礼箱、密封好的纸箱搬到一辆小货车上。
下午两点,一行人离开院落,去往机场的私人停机位。
三点十五分起飞,他们提前半小时登机。
专机之故,坐哪儿其实都一样,展尧南汐自动跟两位长辈隔开了舱位。
展尧坐在临窗的位置,望着外面,若有所思。
南汐凑過去,循着他视线向外望,有点儿不理解,“想什么呢?”
展尧少见地反应有些缓慢,慢腾腾收回视线,凝着她,“你。”
“……”看着外面,想着坐在身边的她?她是理解不了這种逻辑,就发散思维,“以前,或者以后的我?”
展尧揽過她,予以热烈而迅速的一吻,然后在她耳边說:“忙過這两天,安排着一起過一天。”
“……?”南汐還懵着,总是不明白,他怎么总是在不同的话题间横跳。
“想你了。”
想她了。
太想了。
已经想了足足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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