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节 赌博 作者:未知 天启六年九月二十二日,长生岛 黄石已经决定把选锋营带走了,也通知了辽南张攀等人率军前来换防。至于尚可喜、尚可义這些非嫡系直辖的部将,黄石决定還是给毛文龙留下。有他们在辽南,局面就還可以维持,而且如果真把這些武将都划拉走了,恐怕毛文龙也会心中不快,影响黄石在东江镇官兵心目中的形象。 因为黄石還抱着平定奢安之乱后再回辽东收拾后金的想法,所以他還是很在意毛文龙和东江镇官兵对自己的看法的。再說留下些熟人在东江镇,也有助于维持自己在辽东的影响。万一将来辽东有事,黄石赶回来也能找到些肯接应他的人,比如孔有德、耿仲明和尚可喜這哥三個,黄石在心裡還是很看重的。 除了救火、磐石、选锋三营外,黄石還专门成立了一個新的营,這個新的营未来也会被编组成野战部队,不過目前最紧要的工作還是用来收集工匠、水手和技师。這個新地营被取名为“天一营”,以符合长生岛一贯以来的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的起名规则。 這些日子黄石和他的部下飞速地整理出了人员名单。除了救火和选锋两营的七千官兵外,黄石還把一千多熟练工人和两千多辅助工人都编入了战斗兵名单。除了這些人以外,黄石還整理了另外四万多军户男丁出来,這五万人都上报兵部請求改籍福建,能得到同意的批示這是确定无疑的,也就是時間地問題罢了。 因为時間的关系,左协众将一时来不及赶来给黄石送行。听到消息后紧急赶到岛上地不過是金州的守将李乘风等少数人而已。 黄石端着酒杯走下座位,向着這些非嫡系将领一個個敬了過来:“辽东之事。有劳诸君了。” 李乘风和黄石之间本来一直有点疙瘩,但這次一听說黄石要走,他却毫不犹豫地赶来送行,黄石以酒相敬时李乘风慨然应道:“黄帅尽管放心,建奴已如风前残烛,旦夕可灭。若遇非常之变,吾必定扼守辽南门户。绝不负黄帅所托。” 說完李乘风就把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饮毕发出痛快的一声叹息后,李乘风把空空如也的酒杯向着黄石一比:“唯死为止!” …… “天津卫的海船已经到了,我和范乐由会跟首批的两万军户一起出发,等到了福建以后,我們会立刻开始动手修筑风车、水车和水库。” 首批前往福建地军户裡大多都是這几年在长生岛从事建筑工作的,除了這些人以外,黄石還会带走全部的建筑工兵。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黄石希望在第二批人抵达之前修建起最简易的水库,如果当地沒有足够多的河流的话,黄石還必须为水库搭配风车。 “而這期间鲍博文继续在中岛负责生产,尤其是长州急需的武器,我們必须保证按时提供给他们。我一旦到达福建后,立刻就会组织勘探当地地地形。如果我有把握修筑好水库和水渠,自然会让人带信给你,等你看到信以后就可以着手把我們的机器装船运去福建了。” “遵命,大人。” 鲍博文這期间会继续坚持生产,本来黄石不愿意明目张胆的干涉日本内政,而且如果沒有眼下這摊子麻烦的话,就算长州在战争中居于不利地位,黄石也可以从容应对,可是现在长州已经不仅仅是贸易伙伴的問題了。 黄石针对爱国商人的贷款计划刚刚展开,而搬迁到福建也需要大量地启动资金。现在可以說是处处需要用钱。而长州的贸易就是黄石现阶段的经济命脉。万一失去這個重要的桥头堡,黄石就会立刻丧失大部分收入。尤其是在眼前這個紧要关头,黄石承担不起任何闪失,所以…… “杨兄弟,這次還要麻烦你一趟了。” 杨致远拱手应道:“大人放心,有末将在,长州那裡必定万无一失。” 十天前黄石已经下令召回黑岛舰队了,现在黑岛舰队已经扩充到了七艘海船,他们将不参与搬迁工作,而是负责把磐石营的两千多官兵尽数运送去长州。根据黄石的命令,這些官兵将尽可能地化妆成日本人,目前已经开始进行简易的日语对话培训了。 “取法乎上、得乎其中。我的通盘计划是要在半年内把长生岛主力搬迁到福建去,在這段時間内我們实现自给自足,并储备足以维持三千到五千兵力远征的粮饷,然后我会在半年后带领這支部队前往西南,统一指挥西南明军,以平定奢安之乱。” 西南四省的十八万明军中,大部分也都是自给自足地卫所兵,黄石对于他们地战斗意志和战术素养并沒有报什么太大的希望。而且這些卫所兵之间還分成了无数個山头,各個大小指挥使每人都带着数百到上千不等地官兵,从五湖四海聚集到西南平叛。 除了這些卫所边军外,還有几万纸面上的明军都是地方土司的征集部队,黄石查看這些征用部队的详细清单时,其中秦良玉重建地白杆兵他倒是有些印象。不過其他的部队黄石就完全沒有了解了,对這些土司的征用部队战斗力如何黄石暂时也存疑。 不管是土司的征用部队,還是分属无数個军镇、卫、所的西南边军,兵部给的兵力数字也都是土司和将领自行上报的数字,這些数字到底可信程度有多少,黄石现在也還是两眼一抹黑。所以归根到底,黄石必须要有一支嫡系地精锐部队随行。不然他就是彻底的空降干部了。 一支精锐地嫡系部队不仅仅具有保命符的意义,黄石也要靠他们来压制那些大大小小的军头。虽說明军讲求大小相制。可是黄石深信如果他是光杆司令的话,那他只有被那些军头制,绝无反過来制人的道理。 那些西南土司也不是易与之辈。比如這次作乱的安邦彦,他们水西安家从汉朝开始就是西南的土官了,两千年流传下来,水西安家在西南根深蒂固,和周围地势力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黄石同样确信。就是隶属明军的這几万土司征用军队中,和安家私通款曲的也肯定不在少数,自己如果不能靠嫡系武力震慑住這帮土司,那黄石到了西南同样也肯定是一事无成。 除了军队方面的麻烦以外,文官也可能给黄石带来其他麻烦,以前戚继光身位总理,地方官尚且给他捣乱,现在黄石不過是一個提督军务的总兵。想来一定也有不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而且此次黄石赴西南指挥作战,肯定還要受到云南巡抚的节制,這位闵洪学闵大人是不是好相处,黄石心裡也還沒有谱。 贺定远嘟嘟囔囔地說道:“奉命驰援云南地军队中有几万是湖广的部队,如果朝廷同时任命大人为湖广总兵的话,這些军队也比较容易指挥。现在给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福建总兵,這就比较麻烦了。” “還不是成心给我們找麻烦,”金求德哼了一声,同时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俞大猷之子俞咨皋,因父功袭卫指挥佥事,本已经积官至都指挥使,加衔福建总兵,去年来连有海贼在福建闹事,内阁日前突然就把他的总兵抹了,扔到厦门去做副将。俞将军在福建已经做了三年的南路副总兵了。素有“世仰标铜”之誉。现在突然把大人扔去做总兵,這分明是要挑拨我們和俞将军之间地矛盾。” 這些手下听到黄石半年内出兵西南的宏伟计划后。再联想到這裡面的不少麻烦,他们一個個也都露出了点信心不足的样子。贺定远第一個叫道:“不可能,半年内我們很可能才刚安顿好,要积攒起足够出兵数千的粮饷,我看怎么也得再過半年。” 金求德横了贺定远一眼,也对黄石进言道:“大人,半年确实有些紧张,我們计划上不妨做得再宽松一些,争取九個月内出兵好了。” “就像我刚才說的,取法乎上、得乎其中。如果定九個月出兵,我們心裡就松懈了,再遇上什么事情,說不定一、两年都出发不了。”歷史上奢安之乱虽然耗时长久,绵延十几年,但基本就是靠這四省十八万明军将之消灭的,所以黄石认为叛军和明军实际上战斗力已经接近平衡了,只要再加上一個强有力的砝码,那快速压倒叛军并非是完全不可能的任务。 “让我們变不可能为可能吧,诸君努力!” …… 黄石在最终踏上通向着福建的旅途前,他還写了一封长信给毛文龙,這封信中他当然不能說袁崇焕会对毛文龙如何,第一,這种未卜先知地东西毛文龙是不会信地,第二,万一泄露出去,黄石肯定会被弹劾污蔑朝廷大臣,所罪非小。 所以黄石只是泛泛地谈到了文武之争的問題,此时毛文龙已经是山东、辽东文官地公敌,而且朝中大臣对东江镇也越发不满。毛文龙不愿曲意献媚于魏忠贤,這更导致他孤立无援,以往黄石人在东江,還能帮上毛文龙一些,现在歷史拐了一個小弯又回到原本的轨道,毛文龙再次变成了孤家寡人。 在這封信裡黄石用心地劝說了毛文龙一番,建议他稍微收敛自己的锋芒。为了东江军、为了辽东子弟、也为了他毛文龙自己,還是要忍气吞声为好,毕竟文官集团牢牢地掌握着边军地命脉,和他们争斗虽然能出一时之气,但最终吃亏的還是自己。 “大哥,這封信真的有用嗎?” 张再弟和黄石并肩站在长生岛的沙滩上,现在辽海已经看一天少一天了。黄石写的這封信件张再弟不以为然,他认为以毛帅的脾气。黄石說了也是白說,毛文龙肯定会当成耳旁风,過些天一受气就又要跳起来和山东布政司打笔墨官司。 “略尽人事,聊以报德罢了。” 其实黄石心中也对這封信的效果不报太大地指望。歷史的车轮仍在滚滚向前,本来黄石去辽阳赌命,就是为了避免离开辽东,但這次地调动真让黄石哭笑不得。他望着渐渐在眼前展开的辽阔海洋。长叹道:“小弟啊,這就叫势所必至啊。” “嗯,大哥你說什么?” “自萨尔浒以来,辽事一败再败,一误再误,我常常想,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在黄石的前世,不少人吹嘘建州女真骑射无敌、天下无双。而当时黄石也认为他们說的有些道理,毕竟一战說偶然,两战也能說偶然,但战战如此就实在无法用偶然来解释了。 张再弟听到黄石的疑问后,就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因为朝中有小人!” 這個简短的回答让黄石沉默了很久。他来到辽东這么多年了,這個問題一直困扰着他。直到這次调动令下达之后,黄石才觉得自己终于想明白了。可是出乎黄石意料的是,這個問題似乎张再弟他们早就明白了。 像张再弟這样地明末辽东子弟,他们亲眼看到了建州女真的崛起,反倒能认清后金军的武力也不過如此。正如张再弟所說,真正推动辽东局势发展的并不是后金的军事实力,而是大明自己的問題,大明内部的政治問題才是因,而辽事的败坏不過是果罢了。 张再弟也有不少亲戚是辽镇军户,這些年他更接触了不少军事情报。黄石只听张再弟恨恨地說道:“就像萨尔浒之战。工部发给辽东子弟地全都是粗制滥造的兵器,兵部也不发给辽镇足够的军粮。因为他们觉得差不多也能打赢。那些贪墨的官吏,他们知道就算惨败也死不到他们自己头上,可是他们却害死了多少人啊!” 张再弟的话中带着明显的憎恨,在黄石心中引发了共鸣。他点点头道:“泰昌元年,沈阳、逢集堡,已故熊经略两场野战皆胜,几乎收复了边墙内所有失土。一看到辽东局面好转,朝中马上就有人眼红不已,然后迫不及待地跳出来给自己人拆台。” 就像熊廷弼连续两次倒霉一样,每次辽事稍有好转,想抢功地官员就像一群秃鹫一样聚拢上来,争先恐后地想撕扯一块战利品走。 天启六年以来,除去黄石的战绩不论,东江军两次攻入辽中平原,還围攻赫图阿拉,兵锋直逼萨尔浒。朝中大臣一看建州似乎快不行了,就又开始给自己人捣乱了,既然你不肯分我一份功劳,那我不搞死你就不算完。 黄石突然朝着海天一线处发出愤怒已极的吼声,就好像是在面对面地质问那些官僚一样: “你们不给自己人捣乱——难道就会死么?” …… 柳清扬会留下来负责贷款事宜,他還向黄石建议,应该鼓励這些商人从事海贸。以前长生岛的物产有限,但现在既然黄石的势力已经开始渗透入福建,那培养自己的海商力量也就是应有之意了,大明彻底放开海禁已经有四十年了,商人们也都很清楚海贸的利润,想必也都会慎重考虑這個問題。 這個计划很显然会遭遇到无数艰难险阻,可是黄石也同意柳清扬的看法。日本长州藩能够提供的也就是一笔启动资金了,這個小地方本来也养不活庞大的军队,最终要想解决军费問題,那归根结底還是要落在中国地内需、以及中国同其他地区地贸易上。 柳清扬和黄石讨论以后,就把那些接受长生岛贷款地商人又聚拢起来。過去地政策是根据他们手中的东江镇军票给他们定级别,然后再考察他们有沒有抵押物,如果沒有抵押品的话,那长生岛贷给他们的翻本款项就会非常少。 “太子少保大人已经被调往福建了,他急切盼望你们中的一些人能够同行,在南北之间从事海贸……” 柳清扬坐在长生岛老营的会客厅裡侃侃而谈,下面满满坐着一屋子地商人。他们全都经過长生岛的预先审核,人人都有拥军爱国地前科。黄石在京师遇到過的朱九爷和觉华的谷老板也在其中。他们两個人也都聚精会神地听着柳清扬的发言。 把海贸的良好前景给大伙儿叙述了一番后,柳清扬就问這些商人有什么意见沒有,或者說有什么疑虑沒有。 朱九爷不清楚别人都是怎么想的,但他自己抛下直隶的买卖来辽东,正是存了助东江镇一臂之力地想法。朱九爷不幸遭遇到山东粮官舞弊案,他往返于辽东、山东两地多次,但却讨债无门。不過等朱九爷赶到长生岛碰运气的时候。长生岛就让他以东江镇军票为抵押,跟他在登州签订了一份借款协定。 這份借款协定上的利息很低,只是民间借款的一半左右,而且除了這份借款以外,长生岛還有附加的规定:那就是如果朱九爷在长生岛购买土产的话,长生岛還会给他打折;等他贩运粮食和布匹来长生岛时,东江镇左协也会给他加一点利,這一减一加就足以抵消掉借款的利息了。 虽然东江镇和山东布政司让朱九爷很是伤心。但经历了和长生岛的交往后,他還是对黄石很信任地,柳清扬的话一结束,朱九爷就当先举手說道:“柳将军多虑了,我們又怎么会信不過贵军的话呢,再說還有太子少保大人做保。只是小民本小力微,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果柳将军不弃,小民還是打算先在辽东、山东等地做些小本经营,等国些年再去福建。” 朱九爷的话引起了几声赞同,也引发了一些人的沉思。柳清扬等候大家议论了一番才缓缓說道:“本钱問題,诸位不用担心,长生岛会尽可能地提供贷款,而且去福建的這种贷款是不需要抵押品地。” 這些商人在山东、北直隶都有不少关系,而且他们的商业嗅觉也很灵敏。何况长生岛也无暇分身。自然由他们来从事海贸是最好的。在柳清扬的计划裡,這些商人肯定是要尽可能地拉拢。但虽然黄石同意了柳清扬的无抵押风险贷款计划,可仅仅依靠长生岛的力量肯定不足以提供這么多资源。 “太子少保大人還愿意用他的名义为你们做保,”柳清扬說完以后稍作停顿,以便让下面的人体会一下這段话的含义,他看到了无数條射過来的紧张视线后,才不急不缓地继续下去:“如果你们可以从其他地方借款,只要利钱不超過五成……” 柳清扬高举着右手作了一個大大地“五”字,让屋裡地所有人都能看得见:“只要這笔钱是用于开拓到福建的海贸,太子少保大人就愿意为你们做保。” 這些商人肯定有不少自己地熟人和关系,但根据中国的一贯传统,大部分商人不到走投无路都不喜歡借款,而是靠自己的努力经营来进行原始积累。同样,如果一個人真的开始借款了,那多半就意味着他陷入了窘境,因此放款的人不但会提出较高的利钱,也会要求借款人拿出抵押来。 黄石和柳清扬商谈海贸問題时,两個人都认为這上面会有很大的利润,也足以偿付高额的利钱,因此黄石愿意出面给這些商人做保,只要能圈来大批的资金,黄石和柳清扬都对盈利充满了信心。 “柳将军,太子少保愿意为我們這些小民作保?” “是的,而且不仅仅是以太子少保大人的個人名义,我們還会用福宁镇的军屯收入和未来的军饷、粮饷为你们做保。” 反正這些商人也不知道這裡面的具体收入,柳清扬就老实不客气地把大明朝廷地信誉也都搭上去了。至少在天启年间。大明朝廷的信誉還是值不少钱的,而且朝廷也沒有无形资产的意识,不会为此来找黄石的麻烦。 现在黄石有着“忠贯日月、义薄云天”的良好声望,最近“匹马跃辽阳”事件又给黄石头上的光环加了不少分,传统地中国人一向认为一個人如果是個好人,那他就基本不会做坏事,现在如果有人敢說黄宫保是個欠钱不還的人。那他一定会被路人骂成残废。 這话又引起了下面地一些赞叹声,黄石身居高位。威名传播于天下,這样的人大张旗鼓地出来做保人,那自然有很不错的說服力。柳清扬看下面的众多商人脸上神色变换,知道有不少人已经隐隐动心了,他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当然,我們也還有其他條件。” “柳将军請讲。” 這次說话的是谷老板,觉华保卫战时谷老板几次向菩萨许愿。明军获胜后谷老板当然认为最大的一份功劳還是菩萨的,所以他跑去五台山捐了不少善财,還在老家出钱修了一座桥。除此以外,谷老板认为黄石立下地功劳仅次于救苦救难南海观世音菩萨,所以就改经营辽西买卖为经营辽东了。 当然,谷老板经過觉华一战后,也认为走辽东路线可能会更安稳一些,毕竟觉华那样的危险他老人家是不打算再经历一次了。但辽东的贫穷是谷老板不曾想到的。以往在辽西,谷老板也从来沒有過被拖欠军票的经验,结果他一口气就砸了三万多两银子的东江镇军票在手裡,這差不多相当于谷老板一大半的家产了。 听說长生岛有针对他這种情况的优惠买卖后,谷老板就赶来长生岛作买卖,他手裡有大宗地东江镇军票。更還有不少家产可以抵押,所以长生岛一次就给了他两万多两银子的贷款,最近他在山东到辽南之间跑了几趟日用品买卖后,就收回了不少本钱。而且根据长生岛的优惠政策,对他這种手握大宗东江镇军票的人,還贷款时长生岛也可以接受东江镇军票来冲抵利钱。 這一来二去,就算黄石头上沒有那么多耀眼的光环,谷老板也对他的印象很不错,也信得過黄石地为人。听柳清扬說還有附加條件后,谷老板就急忙询问下文。如果不是很苛刻的话。谷老板也愿意和黄石继续打交道。抛开救命之恩不說,那谷老板手裡還有一大把东江镇军票呢。与其再去山东登州排队,還不如和黄石讨价還价。 “就是這些借款都要用在和福宁镇的海贸花销上,无论是进货、购买或租借海船、招募水手,只要是为了海贸的目的,我們就都可以接受。本将会派人核对诸位老板的账册,当然,本将绝不会把帐册裡面的东西泄露出去,只是为了保证這钱都用在合适的地方,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朱九爷、谷老板他们都在心裡盘算了一会儿。黄石的名誉還是很不错的,而且這個要求也很合情合理,以往和大客商做买卖时,对方也经常会提出要看账本地要求。再說這黄石明明是军官嘛!就算给他看看,也断然不会比给其他商人看更糟,众人想通了此节,纷纷表示這沒有問題。 “实不相瞒,太子少保大人现在急需這些海税和海贸收入,所以才鼓励大家前往福建海贸,为了不让诸位老板吃亏,本将今天在這裡替太子少保向大家保证,如果诸位中有人借到了银子,海贸有了盈利,太子少报大人情愿只要一半,如果遭遇风暴、沉船,损失了货物地话,太子少保大人会情愿替诸位承担所有损失。” 即使日后黄石不直接参与贸易他也无所谓,毕竟只要海贸能发展起来,只要收海税就很不错了。黄石說到底也和鲁商打了几年的交道了,到了一個新地环境,大家都是初来乍到的人,相互之间又有交情,应该能互相扶持,所以黄石千方百计,一定要尽可能地把鲁商多拉扯一些去福建。 看到大家似乎沒有太多的异议后,柳清扬又抛出了另外一個借款协议:“此外即便诸位不愿去福建,太子少保大人也還有另外一個借款协议。 在座有些老板肯定会去福建了。太子少保大人同样很关心他们的货源和销路,所以太子少保大人也愿意为留下来地人做保人,只要他们肯优先购买去福建的這些老板的货,并且优先给他们供货就可以。” 這個主意是柳清扬提出来的,黄石觉得很有托拉斯的气概,当即就同意了這個计划。再者有這個计划在,应该对福建海贸也有不小的帮助。并且還能巩固在北方的供求基地,扶助亲黄石地商人发展实力。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有不小的好处。 “诸君請看。”柳清扬掏出了一方大印,众商人定睛看去,它正是簇新地“平蛮将军”印,黄石为了取信于人,就把自己的先锋将军印先留给柳清扬用几個月,以便为那些合乎要求的借款凭据做保。 用“平蛮将军”印来借钱估计也是大明有史以来的第一次,這次黄石算是把自己的名声全都抵押出去了。柳清扬毫不怀疑运用這個措施能抵押到不少银子。可是他当时也向黄石指出。如果将来能還上银子自然沒有問題,如果還不上的话,黄石自己的名声還是小事,一群债主拿着盖着“平蛮将军”朱红大印地借條去告官,那就真不是闹着玩的了。 几天前柳清扬曾经和黄石讨论過這個問題,但黄石认为沒有什么,现在他圣眷正浓,只要他能挣到钱把债還上。那不会有哪個不知死活的家伙去跟自己過不去的。归根结底還是能不能挣到钱,只要能把本钱收回来,那一切都不是問題,如果收不回本钱的话…… “最坏也不過是被御史弹劾成废人,也不過欠下一百辈子也還不上的钱,臭名昭著一世而已。如果我不能尽快弄到一大笔钱。我還是免不了要落到那帮御史手裡去,同样是臭一世。”当柳清扬提出這個看法的时候,黄石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脸上露出无所谓的表情: “我和福建巡抚朱一冯朱大人沒有什么交情,和俞将军之间地矛盾一时半会儿也化解不开。我初来乍到,闽商多半也会心存观望,更不用說那裡還有大批名为‘海商’,实为倭寇的盗匪。当然,我可以假定朝中文官只是要我低头而已,但就是這样他们還是可能想狠狠整我一把。怎么也要把我的名声搞臭。這样以后我不低头也不行了。” 黄石给柳清扬仔细地分析了一番形势,如果一切都按照文官集团预定的轨道行驶下去。黄石很快就会失去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再次成为文官手中的玩偶。而如果拼死博一把,這件事情失败了也不過就是身败名裂而已,黄石微笑着拍了拍柳清扬地肩膀:“不過既然有柳兄弟在,那我肯定是不会失望的。” 柳清扬当即就慷慨激昂地回答道:“是,大人,您尽管放心。”顿了一顿后柳清扬又重复了一遍黄石說過的口号:“大人,我們要变不可能为可能。” …… 等围观的商人们散开后,柳清扬又命人取来印泥和宣纸,当着众人的面第一次把“平蛮将军”印重重地按下,然后高举起那张白纸让大家检视上面的朱红大印。面对着面露异色的商人们,柳清扬知道這事情总算是办得差不多了,他呵呵笑道:“诸位,這回你们都放心了吧,天下的人难道還有不知道太子少保大人大名的人嗎?现在有了這個大印,难道你们還怕借不到银子嗎?” …… 天启六年九月二十四日,柳清扬向黄石辞行前往山东准备借款的事情,黄石对他此行寄予厚望,同时還准备了不少礼物让柳清扬给山东布政司地官员带去,黄石检讨了自己這几個月来地所作所为,他一些不理智的行为确实足以引起了文官集团地警惕,而以黄石自己的力量去和文官集团作对,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黄石自认为目前自己在文冠集团中的总体形象应该還可以,远远沒有达到毛文龙那样臭名昭著的地步,至少山东布政司和南直隶還有不少官员很承自己的情,现在黄石的事业已经到了成败关头,此时不把這些人情拿出来用,更待何时呢? “到了山东记得给甄雨村送五百两银子的仪金去。” “這么多?他敢收么?” “我想他应该敢收,因为我的局势這么糟,只要是聪明人就应该明白我迫切需要帮助。”黄石列了一個官员名单给柳清扬,上面有一百多名山东官吏,一共要送出去一万两银子:“让他们千万给南直隶写几封信,看在過去的情面上给我的海贸行些方便,另外再暗示一下,以后如果還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也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去做。” “遵命。” “所有的借款都要严格按照條例去做,并且详细记录下来,以便将来好修改這些贷款、借款條例。” “大人放心,末将明白。” “好,我沒什么問題了,哦……你给這個玩意起名字了么?”黄石问的是负责筹备资金的决策集团,黄石让柳清扬多和商人们合作,多进行一些细致的讨论,让商人们参与进来也比较容易培养归属感。此外關於海贸的货物、路线和盈利,有一批经验丰富的商人共同讨论,肯定也会有不小的益处。 “還沒有,請大人赐名。”柳清扬也为這個决策机构准备了一套條例,黄石觉得,贡献大小是参与决策的商人人选的最重要指标,而這個机构会是商人和黄石之间的重要桥梁。无论是黄石需要他们进行配合,還是他们需要从黄石這裡得到什么样的特权,都可以通過這個机构来达成谅解和沟通。 “嗯……這是個不能放在官面上的商业协会,也是用来处理复杂事情的,”黄石沉思了一下,自由竞争是低效率的,只有垄断才能获得最大的利润,虽然现在黄石和這些商人都還是小鱼小虾,但這并不妨碍他们拥有宏伟的志向。這個机构设立的目的,也就是为了吸收资金,并形成贸易链條,以追求最大的利润: “那就叫‘黑暗理事会’吧,柳清扬你就是第一任会长。” “遵命,大人。” …… 送走了柳清扬后,黄石又把李云睿找来了。 “最近建奴沒有什么异动?” 李云睿一进门就开始汇报工作,辽南方面的后金军从来沒有像最近這段時間這么老实,简直都平静的有些反常了:“就是建奴的三贝勒莽古尔泰有些奇怪的行为,他好像也和耶稣会建立了一点点联系,重金买了一批十字架,說他要改信天主教。” “哦?”黄石对這個话题颇有点感兴趣:“莽古尔泰不信喇嘛教了么?” “看起来似乎是不信了,莽古尔泰把喇嘛都赶出了正蓝旗不說,他還請求耶稣会派给他几個会算命的神父,說什么要在辽阳成立天主教会,只是他给教会起的名字似乎很有趣……” 李云睿抬头看着黄石,一丝不苟地报告說道:“翻译成汉语好像是:忠建州爱奴酋天主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