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色 第5节 作者:未知 青槿放下剪子,跟了进去。进门后去找了常服,要帮他把公服换下来。 孟季廷低头盯着正给他解玉带脱衣服的青槿,问道:“你有沒有什么话想和我說?” 青槿摇了摇头:“沒有”。 孟季廷握住她的手腕拉起来,脸色黑的像要吃了她一样。 青槿先是心裡哆嗦了一下,然后仰起头讨好的对他笑了一笑:“爷,您要的荷包我帮您绣好了。” 孟季廷看了她一会,深吸了口气,闭了一下眼睛复又张开,总算把胸口的那口气顺下去了,才放下她的手,“哼”了一声:“你滚出去吧,這裡用不着你伺候。” 青槿松了一口气,屈膝退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又见纯钧手捧着一個匣子走了进去,有些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纯钧进来后,对着背着身自己换衣服的孟季廷,道:“爷,江南那边刚把做好的簪子送来了。” 孟季廷不紧不慢的换好了衣裳,才又回過身来,对纯钧伸了伸手。 纯钧将匣子放到他手上,他走到一边的榻上坐下,将匣子打开。暗红的缎子铺在匣底,上面躺着的是一支通体莹白的孔雀衔珠簪。 簪头状如开屏的白羽孔雀,每一尾都用十分细小的珍珠镶嵌,轻盈飘逸得仿佛要飞出去,孔雀的嘴巴衔着一颗大珍珠,往下垂着珍珠流苏。 时人喜歡用珍珠做首饰,但如此精巧的珍珠首饰纯钧却是第一次见。纯钧只敢看一眼,多看一眼他都觉得自己不配。 他们這位爷出差巡军,忙中都不忘亲自画图设计样式,怕京裡的手艺不行,两三個月前亲自让人送到江南找能工巧匠去打造。 孟季廷将簪子拿出来,簪柄在两根手指中间转了一圈,珍珠流苏随之摇曳……他已经能想象得到她插上它的样子。 他将它放回匣子重新合上,又对纯钧吩咐了几句,然后才让他出去。 等出到门口,发现青槿并沒有走远,承影扯着她在角落裡說话。 “……姑娘是爷院裡的人,受了什么委屈合该跟爷說让爷给你做主才是,哪能自己忍气吞声的,也太挫我們淞耘院的威风了。” 青槿道:“我能受什么委屈,你倒是說說我受了什么委屈?何况就算受了委屈,爷耳听八方,這府裡他有什么不知道,他愿意给下人做主,自然是恩德无量,他若不愿意管,难不成当下人的還能逼着主子做主不成……” “哎哟,我的姑娘,這怎么能一样……” 他自己听到的,和她亲自跟他說的,怎么能一样呢。這位爷今天脸拉着,不就是因为她什么事都不肯跟他說,觉得她不信他。 她今天就该在爷一进门的时候,立马跪在地上告上一状。最好两個人关在屋裡,她能扑在他怀裡哭上两声,保管爷心软得能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她。 這位姑奶奶对爷态度软和点,他们這些跟在爷身边的人的日子也好過点不是。 但如今他们两個人像是较着劲,一個天天躲着人,另一個天天拉拢着脸,他们的日子苦啊。再說了,這是多好的给未来世子夫人上眼药水的机会,那位准世子夫人不得爷的心,她以后的日子也好過不是。 “姑娘你呀,就是太老实了些……” “承影,我发现你很有当佞臣的天分,小心爷‘亲贤臣远小人’。” 纯钧轻咳两声提醒他们,青槿回過头来。 纯钧对她道:“青槿姑娘,爷让你把绣好的荷包拿进去给他。” *** *** 归鹤院裡。 平麽麽刚打发了人把哭哭啼啼的二乔送走,进了宋国公夫人的房裡。 宋国公夫人已经换下了衣裳,解了头发坐在妆奁前面,让瑞莲给她通头发。见她进来,问道:“把人送走了?” “是,我让人把她送回庄子去了,她這性子還是呆在庄子上做事适合些。”又請罪道:“都怪奴婢不好,沒把人□□好就送到了夫人跟前来。” “不怨你,你忙的事情多,哪能件件都顾得過来。”說起来這丫头也沒什么大错,不是有了异心,不過是不够聪明,听了柳姨娘的话就想也不想去照办了,也沒认真琢磨是不是真的是她让柳姨娘传的话。 但高门大户裡,有时候不够聪明本身就是一种错处。 宋国公夫人有些头疼,又說道:“還有老二屋裡那個柳氏,既蠢又不知天高地厚,为了点蝇头小利就敢往外卖消息,敢帮着外人在自家府上作妖,以后不知道還能做出什么蠢事来。她這样的蠢货哪裡能教养得好子女,你跟老二媳妇說,让她把淳丫头抱過去养,省得柳氏把孩子养坏了。還有柳氏,她生了孟家的孩子我也狠不下心赶她出府,让她這半年别出来了,抄抄经书养养性子。” 孟仲廼膝下一子一女,二夫人罗氏生了大少爷孟承绍,今年刚五岁。妾室柳氏生了二小姐孟毓淳,现刚会走路。 平麽麽道:“二夫人养着大少爷,只怕不愿意再养妾室的孩子……” “你就說是我說的,一個丫头能费她多少心力,觉得照顾不過来就多請两個奶娘。”皱了皱眉,又道:“也别打量我不知道她存了什么心思,柳氏是她院子裡的人,平日干了什么她這個二夫人能一点不知道?” 老二宠着柳氏,柳氏又擅会恃宠生娇,她心裡早有不满,但又不想自己动手伤了夫妻和气,便作壁上观,看着柳氏自己作死,让别人替她来收拾她。 平麽麽道:“還是夫人英明,二夫人這些人還年轻着呢,心裡想什么哪能瞒得過您去。”這内宅裡熬出来的人,哪個不是玩心眼的。 平麽麽走到宋国公夫人身后,接了瑞莲手裡的梳子继续帮她通头发,一边笑着說道:“我看夫人平日不喜歡青槿,今日却能护着那丫头,夫人果然是菩萨心肠。” 宋国公夫人哼了一声:“我是不喜歡她……” 沒有哪個当娘的喜歡儿子身边勾着他儿女情长的丫鬟,若不是她了解自己儿子是個主意大的,不会因儿女情长耽误正事,她能学别府上的夫人把她乱棍打死。 “但世子既喜歡她,以后迟早要纳房裡,我何必做這個恶人,弄得母子离心。世子的性子,我就是偷着把她放走了,他也会掘地三尺把她找回来,我何必白费這個心力。” “何况延平郡王今日的行事,也沒把我儿放在眼裡。”他妹子還沒进门,手就伸到国公府内闱来了。 平麽麽继续笑着奉承:“夫人真英明。” 心裡却想着庄青松曾拜托她的事,他這個兄长想让她在夫人面前探探口风,帮着說說话,让夫人把他妹子的身契放還了,好让她出府嫁人去。 但如今看,夫人不喜歡青槿是真,却也明显不想违逆世子的心意。最主要的是,世子哪裡像是肯愿意让青槿出去嫁人的样子,他這想法恐怕要落空。 第八章 羞辱 延平郡王府裡。 胡惟瑞黑着脸,看着延平郡王妃惠氏陪着笑脸客气的送人牙子走,那长得珠圆玉肥的牙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嘴上念個不停。 “……世子爷可真关心郡王爷,郡王爷身边沒人伺候,就让我一定要挑两個好的丫头送到贵府上来,這般关怀深切的妹婿,也算是一段郎舅佳话了……這两個丫头我可真真是花了心思□□出来的,端茶送水這样的活能干,琴棋书画的才艺那也是拿得出手的。” 言下之意,郡王爷放到屋裡红袖添香正正好。 “是,是,是,我家郡王爷和世子爷向来是关系最和洽的。” 等人牙子一走,惠氏收起脸上弯得有些酸的微笑,目送人牙子走远了,才回過身走回来。 胡惟瑞气得一脚踢倒旁边放着的椅子,骂道:“他孟季廷是什么意思,羞辱我是不是。” 惠氏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人牙子送来的两個含羞带怯的丫头,问胡惟瑞道:“王爷,這两個丫头怎么办?” 胡惟瑞怒骂道:“杀了,让人把尸体扔到宋国公府院子裡去,恶心死姓孟的。” 說完气得甩着袖子回了屋裡,远远的仿佛還能看到他头上冒着烟。 惠氏当然不能把他的气话当真,想了一下,让人把她们领去玉姨娘的院子。既然必要收下的人,又不能随意打杀,物尽其用拿去恶心恶心那小贱蹄子也不错。 等吩咐完了,惠氏也回了屋裡。就看到她那小姑子端坐在花厅的椅子上,脸上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刚刚她并未出去,当然,那样子的场面她出去也确实不合适。 惠氏只怕她心裡觉得添堵,笑着走上前去,安慰道:“我的姑娘,你怎么坐在這裡。你兄长有时候行事沒谱,得罪了世子爷,但這都不关你的事,你别太放在心上。” 胡玉璋仰起头来,看着惠氏:“嫂子,你說那個丫鬟究竟是個什么样的人,我突然有些好奇。” 惠氏:“……” 但她好像也并不是要从她這裡得到答案,又沉思了一会,起身离开了。 *** *** 腊月初八,腊八节。 宫裡要往文武百官家中赏腊八粥,以示皇家恩泽,宋国公府一定是第一個送到的。宋国公府上自己也煮了腊八粥赏赐下人。 宫裡孟昭仪胎相有些不好,昨天夜裡传了太医,然后今天一大早顾不得過节,孟昭仪就宣了宋国公夫人入宫。 宋国公夫人从宫裡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不好,沉着一张脸回了归鹤院,接着便把孟季廷叫去了。 两母子关在屋子裡說话,让屋裡的下人都出去站远了。 青槿站在廊下,這個位置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一点屋裡的說话声。 不一会,隐隐约约就听到孟季廷在裡面用一种怒其不争的语气道:“……她要是有脑子,就该趁早把青樱送出来,少为了争那点恩宠……就算失宠又如何,她是宋国公府的小姐,现在也有了孩子,顺顺当当把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皇子還是公主,就算无恩宠,只要我不死,别人也得恭恭敬敬的敬着她。” 接着是宋国公夫人說了几句什么,声音太低她听得并不仔细。 宋国公夫人說完過了一会,又是孟季廷的声音。 “……我早和她說過,让她别往宫裡凑,咱们家用不找她进宫给府裡挣前程。她要是听我的话,在外面找個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有宋国公府给她撑腰,她什么顺心恣意的日子過不了……当年皇帝光杆皇子一個,求着咱们府上帮他,自然什么好听的话都愿意說给她听,她真当皇帝对她有多少情义呢。” 后面声音渐低,她便再也听不清了。 孟季廷和宋国公夫人谈了许久,然后孟季廷才从裡面出来。 看到站在廊下的她,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小窃听贼,在這裡偷听什么,不想要命了。” “爷想要我的脑袋,那就拿去吧,主要奴死,奴不得不死。” 孟季廷看着她“哼”了一声:“心口不一。” 說完便往外走,青槿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走在回淞耘院的路上。 過了一会,实在忍不住,问他道:“爷,娘娘是不是打算提前放我姐姐出宫?” 当初孟昭仪进宫,青樱在宫外有牵挂,并不是很愿意陪着进宫。孟燕德說好让她陪她进宫几年,最多七八年,等她在宫裡扎稳脚跟,培养了自己的势力,等到青樱二十五岁之前,便放她出宫嫁人。 孟季廷道:“该她出宫的时候她自然会出宫。” 见路边挂着冰凌的树枝要摇晃到她脸上去,伸手替她把树枝挡开。 见他不肯說,青槿便不再多问。两人走了一会,孟季廷又突然问道:“你今年生辰有什么愿望?” 青槿愣了一下:“什么?” “明日是你十五岁生辰,你想要什么?” 青槿顿了一下,才說道:“我现在什么都有,沒什么想要的。” “那就用心再想一想,我许你一個愿望。爷许你的愿望,不许說不要或沒有。” 青槿轻哼一声,故意为难他:“那我要天上的星星,爷给嗎?” “知道了,明天摘一颗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