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_138

作者:火小炎
負清風輕撫着白馬的鬃毛,眉宇間流露出淡淡的柔軟,聲音出奇的輕柔,“踏雪,好好跑知道麼?”白馬微微踢了踢前蹄,低鳴一聲,偏着腦袋去磨蹭負清風的掌心,一派乖巧溫順。

  “踏雪?”負清風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少守城還是聽見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那兩個字,“踏雪?這匹馬是踏雪!西江將軍的踏雪!”那日他的全部注意力完全被負清風吸引過去了,倒是沒怎麼注意到,今日一見當真震住了!皇上竟然將踏雪送給了負清風,這代表了什麼不言而喻了?

  踏雪爲汗血寶馬,可日行千里,還能夜走八百,是難得一覓的千里良駒!踏雪是雪撼天最爲心愛之物,一直以爲己用,後於幾年前賜給了西江將軍,寶馬配良人,後來踏雪便一直是西江的坐騎,直至西江死後,踏雪又回到了雪撼天手中,時至今日,才重新出現在衆人的視線裏!據說踏雪是雪撼天路過天雪山時遇見的,此馬當時立於一處懸崖之上,踏步如飛,通體雪白,一躍便躍過了十幾丈寬的深崖峽谷,當時驚呆了一衆人!當時雪撼天便下了決心一定要將此神駒馴服,卻也真的花了好幾年的時間,但這踏雪一直認主,頗有野性,直至雪撼天將此神駒送與西江,這踏雪倒是與西江感情頗深,衆人皆知雪撼天將踏雪若是珍寶,如今竟然到了負清風手中,怎能不叫人驚詫?

  何況是少守城了。

  “是踏雪,如何了?”負清風並不知踏雪有怎樣的故事,只知這匹馬她很喜歡。在她出徵那日,自內務府一回到聽雪閣的時候鄧公公就已經派人將踏雪送來了,而她被雪清狂他們請去赴宴,回來時爲了避開雪芷苑又走了後門,直到第二日早上出發的時候才發現它。第一眼,她便很喜歡它,這一路下來也相處的很融洽。當侍衛告訴她,它的名字時她便覺得很合適,踏雪。

  踏雪性子溫和,卻又讓人覺得有距離感,跟她倒是有些相像呢?

  衆人又怎會不知踏雪,在聽到那再平淡不過的幾個人都震驚的無以復加!

  踏雪!皇上的最愛,西江將軍的坐騎,此踏雪便是!太令人不可置信了,太子殿下和各位皇子都未贈,竟贈給了負清風!這說明負清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根本無法比擬!

  少守城死死地等着那匹白色駿馬,半晌終於憋出了幾個字,“那不用比了,我認輸!”踏雪!這世上怎會有馬能贏得了踏雪,那匹馬根本已經超越了畜生的範疇了!

  “你認輸?”負清風聞言詫異的揚眸,還未比試他便認輸了?這實在不是少守城的風格,方纔他聽到踏雪的名字時似乎很震驚,踏雪有什麼問題麼?她還以爲雪撼天只是單純的送一匹馬給她,原這其中還有緣故。“既然認輸,必須給我一個理由。”

  踏雪身上究竟有什麼魔力讓少守城這個倔牛認輸,難道那老皇帝又做了什麼計策不成?

  少守城不可置信望着那張清冷的面容,他竟要理由?踏雪的理由還不足夠麼,他的坐騎是踏雪,他知道踏雪是什麼麼!復而一想,也是,之前的負清風根本連門都不怎麼出,又怎會知曉天下事?

  他突然間的轉變矛盾至極,一個懦弱無爲的人怎麼可能就成現在這樣無所不會,無所不能呢?完全的是變了一個人!這麼一想,在記憶裏以前的那個負清風竟變得模糊起來……

  一旁的燕溪見狀,驀地一震,主子怎會不知踏雪呢?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的確不知,心中覺得怪異的同時還是舉步上前,靠過去低低開口,“主子,踏雪是已故西江將軍的坐騎,皇上最愛的戰馬,是難得一見的神駒,這世間的馬還沒有贏過踏雪的。”

  負清風聞言一怔,清眸微微眯了眯,她原本以爲這只是一匹普通的千里馬,這老皇帝什麼意思,竟將這樣的馬送與她,如此彰顯皇恩,是要昭告天下麼?微微沉吟片刻,這纔開口,“既然是踏雪的原因,這一局有所不公,就算少將軍勝,最後一場定輸贏如何?”

  什麼?衆人聞言皆是不可置信,這樣也能算贏?這負將軍果有大將之風,若換做別人只是換馬比試罷了,他竟能慷慨認輸,此等胸懷天下少有哪!

  “主子他,他怎麼……”小昭一聽不禁有些愕然,這樣輕易的便讓少守城贏了,這也太……

  “無礙,主子自有分寸。”燕溪永遠都是無條件相信負清風。

  “負清風,你?”少守城聞言又是憤怒又是震驚,憤怒的是他如此看不起他直接相讓,讓他毫無顏面!震驚的是,他的眸中如往常一般清冷冰寒,並無半絲嘲笑之意。當即陷入了兩難,與踏雪比試的確不公,但這勝利若要別人相讓,不如不必,直接認輸算了!何況,他似乎真的不知踏雪是爲何物,這點更讓他發不起怒來。

  感覺到氣氛的僵持,少威眸色一亮,隨即開口,“既然如此,二位將軍就在下一場一決輸贏!”

  “就依將軍所言,一局定勝負。少將軍,請出題罷?”對上少威的眼神,負清風瞭然的微微點頭,他的意思她明白。

  既然有了臺階就下,少守城亦不是愚昧的人,自然明白少威的用意,便道,“依將軍所言,最後一場比劍術!”雖然他平素使刀,但自小到大他練得都是劍。

  “就比劍術,如此,少將軍請罷。”負清風清眸微微漾開,脣角溢出一口不易察覺的淡淡笑意,雖她的劍術造詣並不高,但與少守城比試,足矣。刀走沉穩,劍走輕盈,少守城如今使刀使慣了,劍法刀法早已混淆。

  “請!”對上那雙風淡雲輕甚至還帶着淡淡笑意的墨眸,少守城心中一怒,負清風他竟看不起他!今日就他便讓他輸得心服口服!語畢,接過侍衛送至的長劍便飛身而起,朝負清風的面門直刺而來!

  負清風見狀,清眸一暗,並不急着拔劍,立於原地巍然不動,待那劍鋒離得近了,衆人大驚時足下一點,足尖掠地,驀地後退,急速極快,眼看離得面前的劍鋒漸漸遠離!刀劍亦分人,有些人天生便是使刀的,而有些人天生便是用劍的。一如眼前的少守城,他便是使刀之人,身形健碩,動作極重,力道更是談不上輕盈二字。

  少守城一震,眸中滿是不可置信,他的身法竟然如此詭異!快,太快了!

  在少守城震驚的間歇,只見一抹銀光閃現,劍鳴嗚咽,衆人根本未看清是怎麼出手的,那劍已經架在了少守城的頸間!看着眼前那雙近在咫尺的眸子,察覺到頸間的冰涼,少守城驀地停下了動作,雙足落地,僵住了身子!他輸了,竟在瞬間便輸了!負清風從小不是最不愛練劍的麼,即便是這幾個月練的,也不可能達到如此詭異的境界!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讓人不敢相信!

  負清風也停了下來,緩緩收了劍,挽在腰間,只是看了少守城一眼,便轉身離去。走了幾分,這才停下腳步,並未回頭,“望少將軍遵守諾言。”

  看着那抹白影漸漸消失在視線裏,少守城依然怔怔的愣在原地,目光呆滯,腦中全是方纔的那副畫面,那雙鳳眸長睫微眯,眸色如墨,清冷冰寒,讓人難以直視,這是他在這世上見過最美的眼睛……

  以前,他從未如今近距離的與他接近過,亦不知他竟擁有這樣一雙攝人心魄的眸子!負清風,他變得越來越像是謎,看不透,猜不透,卻是那樣風華瀲灩。

  一衆圍觀將士皆被隨後而至的金無敵集合帶走,很快便只剩下兩人,少威看着明顯呆滯的少守城,心中滿是擔憂,緩步走了過去。但願負清風這麼做是對的,沒有傷害到城兒,他一向那麼心高氣傲如今就這麼輸給了負清風,他自然會受到打擊,但爲了城兒的以後,他不得不這麼做。

  “城兒?”走得近了,瞧見那雙眸子依然瞧着負清風離去的方向一眨不眨,一動不動,不禁擔憂起來,“城兒?城兒,你沒事兒罷?”

  那聲音由遠及近,少守城眸色一動,呆滯的眸子終於恢復了神采,驀地一震,這纔回過神來,對上眼前焦急的臉,不禁有些茫然,“威叔,你怎麼了?”老天,他方纔,方纔究竟在想什麼!負清風,負清風,負清風……他瘋了不成?那種熟悉的懊惱又再度重現,已經很久了,自從他離開了冰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感覺了!如今隨着他的到來,他又再度陷入!負清風,你究竟還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

  “你還問我怎麼了?我還想問你怎麼了呢?敗了便敗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你肯努力一定可以打敗負清風的,威叔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少威用力拍了拍少守城的肩膀,滿懷激勵的開口。此生,城兒想要比過負清風怕是不能了,只願他能好好地跟在負清風身後多學學,改改這衝動的脾氣,智慧是天生的,但經驗是積累的,只要城兒能虔心的學,還是可成大器的。

  只是那一日,還有點遙遠。

  “威叔,我不是再煩惱勝敗之事,大丈夫技不如人,敗了便是敗了,我沒有氣餒,也沒有憎惡負清風……”少守城皺眉儘量解釋,威叔一定是誤會了,但這誤會卻不能解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的心。雖然自小便會欺負負清風,但是每次欺負過了他都覺得內疚心疼,一看到他哭了他就會很生氣,心中也不知哪兒來的憤怒,他也不想欺負他,可是一看到他又忍不住想要欺負他!他是瘋了罷,怎會出現如此矛盾的心情呢?

  “啊?”少威一怔,有些錯愕的望着那張懊惱糾結的臉,他說什麼?他不是在煩惱勝敗之事,那是什麼事?“城兒,你……”

  話還未說完,便被少守城打斷了,“威叔,我要去訓練了,我沒事兒,真的沒事兒!”語畢,便扔了劍急匆匆的離開了。

  看着那抹急速離去的身影,少威一頭霧水,喃喃的開口,“真的沒事兒麼?”他怎麼覺着他不僅有事兒,那事兒那挺嚴重,這孩子從未有事瞞過他,今日是怎麼了?

  金無敵安排了練兵的事兒便趕到了西城樓上,看着前面那抹纖細的少年身影,不禁疑惑,負將軍究竟有何事要單獨見他?在冰城時他還曾懷疑過他,畢竟一個深府之中纖弱的少年究竟能否擔當大任?這一路他雖行與大軍之後,卻也得到了印證,所經之地,聽到的皆是關於他的傳言,如何愛民敬民,如何爲民除害等等……到了這邊城之後,不管是除去邊城之害,冰鞋妙計,與鳳棲先生之約,還是以信義放離武環宇,或是如今與少守城三局定輸贏,所見的一切事情,讓他一點點的卸下了懷疑,滿心欽佩,敬重。

  不過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竟有如此睿智,胸懷當真世間少有!以前關於負將軍的傳聞也一定是繆傳!

  上了石階,視線開朗,也看到了立於城樓之上的那抹白影,白衣墨發隨風而揚,說不清清靈俊逸,如此姿容實在是天下無雙,將軍心慰,他亦然,負家軍在將軍之後有

  託付之人了!

  “主子,金將軍來了。”燕溪稟報之後,退到一旁。

  負清風聞言緩緩轉身,金無敵裏拱手行禮,“金無敵,參見將軍!”

  “金將軍不必多禮。”負清風見狀上前扶起了金無敵,隨即指了指城牆之外千里煙波的月牙灣湖面,“金將軍,看到的是什麼?”

  金無敵聞言一怔,疑惑的蹙眉,隨着他所指的視線望去,只見滿湖大霧,朦朧縹緲,被呼嘯的北風衝的四散飛離,看不清對岸的情況,便道,“霧氣。”負將軍這是想觀察敵情罷,不過也全然該選在這大霧天氣。

  負清風輕輕搖頭,清眸微微一動,“非也,燕溪小昭,你們看到的是什麼?”

  燕溪小昭同時走到了城垛邊,側目觀望,片刻,兩人同時道,“冰。”

  “非也。”負清風緩緩開口,寒風拂來,亂了發,清眸不由得眯起來,“是風,如今正值寒冬,北風呼嘯,若是以風爲攻,必能出其不意,所以今日要金將軍前來是爲了一計,非將軍不可,亦請金將軍務必謹慎,勿泄露,若是事泄,敵軍必有對策,那時不僅無法功成,更會犧牲衆將士性命,損失慘重。”

  “將軍只管吩咐,屬下一定做好完全準備,絕不泄露半句,如若事泄以向上人頭祭奠衆將士亡魂!”金無敵拱手頷首,眉眼緊繃,眸光如炬,厲聲承諾。

  負清風聞言滿意的揚眸,又道,“金將軍選一批心腹之人,着手準備製作風箏,自然這風箏不是一般戲玩的風箏,而是能夠載人的風箏,會製作風箏的工匠我已準備好了,此事必須祕密進行,希望金將軍帶領衆將士在最短的時間內打造五千只風箏來。”

  “是,屬下一定小心謹慎,完成軍令!”金無敵雖然不解,但完全相信負清風。只要是負將軍的計策,定會成功,他只管遵令執行便可!

  小昭聽到此處驀地震住,恍然大悟,風?載人的風箏?怪不得主子叫她去尋城中會製作風箏的能工巧匠,原是爲了今日之計!用風箏載人攻城,這樣的奇思都能想得到,她真的太佩服主子了!

  聰慧如他,到了此時,燕溪又怎會不明白,驀地響起那次在月牙灣湖畔他說不易用火攻之時,主子說他自有主張,那時他便想到了罷。

  “金將軍的疑問待時機成熟之時,自當相告,金將軍即刻便去辦罷。”負清風看到一旁那兩人恍然的眼神,脣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這兩個孩子的確很聰明。

  “是,屬下告退!”金無敵壓下了心頭的疑惑,領命退去。

  下了城樓,心中依然疑惑不止,直至眼前多了一抹身影這纔回神,擡眸一看驀地一震,立即斂了神色,躬身施禮,“屬下見過三殿下。”

  “金將軍不必多禮,負將軍可在城樓上?”雪雲落微微一笑,銀眸中卻少了往常的從容溫潤而是多了一抹焦慮。

  “回三殿下,負將軍卻在城樓之上。”金無敵心中微有疑慮,還是告知了去向,三殿下找將軍做什麼?

  雪雲落隨即辭了金無敵,上了石階,朝城樓上走去,每行一步心中的沉悶便多了一分,昨夜小塵來找他訴苦說負清風批評他的事兒,小塵便央求了他教他來幫他問問清楚負清風到底爲什麼而生氣。他聽了之後訓了小塵,因爲他無故傷人,讓他更沒想得到是負清風竟爲了燕溪握劍,他手上的傷竟是這麼回事兒!今早他便去他的寢居尋他了,熟知方纔到了那兒便被守衛攔住,說將軍一早便出去了。他正欲離開,忽聽身後房門被打拉開,回頭卻看到了一個人他從未想過會出現在此地的人,芸衣!即便她換了男裝,他依然猜到了她,認出了她。芸衣怎會在他的房裏,她又是什麼時候到了邊城,什麼時候找到了她,難道他們昨晚已經……

  只是想到那一層,已經有一種無法遏制的震顫與痛苦,他不信,絕不相信!這一刻他才發現負清風這個人在他心裏的位置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變化,而這種變化讓他措手不及,讓人幾乎無法面對自己。

  他一直還阻止小塵喜歡他,萬沒想到連他自己也喜歡上了他,喜歡,這便是喜歡麼?在冰城時他在醉雲端碰到他,聽到他與芸衣琴簫和鳴之後便抑制不住自己去了他的馬車上等他,他知他從不輕易接近任何人,但這次卻接近了芸衣,那時,他便有一個心念,他是否喜歡上了芸衣?這一個疑問一直困擾着他,在心中不斷的膨大……

  他還以爲那只是因爲小塵,直至今日在他的寢居再次看到了芸衣,他無法再欺騙自己,那一刻他才明白他對他的關心在乎不是單純的師生,而是男女之情。

  他從未想過自己竟會喜歡男子,如今卻……

  負清風,負清風,負清風……我該怎麼辦?拿你怎麼辦?不止是我,還有小塵,傾顏,負清風你到底還要迷惑多少人?

  明明是一層的石階,他卻覺得走了很久,終於越過石牆看到了城垛邊的那抹白影,雖然還有另外幾人,他的眼中似乎只能看到他一個。

  “主子,是三殿下。”燕溪聽到聲響回首便看到那抹銀色身影,輕聲告知了負清風。

  負清風早已聽到了聲響,聽到燕溪的話不禁疑惑的微微揚眉,雪雲落?他有何事兒找她?轉身之後果然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容,“三殿下,怎會來此?”

  “老師,我可以單獨與你說幾句話麼?”雪雲落徑自走到負清風身前,銀眸半眯,靜靜的凝望着眼前人。爲什麼會是負清風?若是別人他尚可……若是別人他怕也不會動心罷?

  單獨?負清風微微一怔,心中已經大略猜到了他的來意,便道,“燕溪小昭你們先下去罷。”

  “是,主子。”兩人相視一眼,同時頷首退了下去。

  待兩人離去之後,負清風轉身望向了遠處湖面,輕嘆道,“你是爲了雪入塵來的罷。”在他們兄弟幾人之中,出去雪傾顏,雪入塵要找的人必是雪雲落了。雪入塵雖然看起來灑脫單純,其實自尊心很強,何況他似乎不知他究竟在怪他什麼,他更不會來打這無把握的仗。

  雪雲落爲人溫和,讓他來最合適不過。

  “也不全然是。”雪雲落聞言一震,他竟猜到了他的來意!他又何止是爲了小塵,還爲芸衣,更爲自己。負清風不是他該喜歡的人,性別,歧視他可全然不顧,但卻不能不顧兄弟之情,如今小塵與傾顏已經表明了喜歡負清風,他又怎麼能……

  但願,放棄是簡單的,是容易的。小塵曾問過他是否可以阻止了自己的心,他又怎能阻止得了自己的心?若能,他便不會在不知不覺間對他動了心。

  “不全然是?”那還爲了什麼。

  看着那抹衣袂翻飛的白影,雪雲落眸色微微一暗,緩步走到了負清風身側,平息了此刻紛亂的心情,這才緩緩開口,“老師,這次究竟爲什麼生小塵的氣?”

  “爲什麼?他果然還是不知自己錯在何處麼?”負清風緩緩揚脣,清眸中卻無半分笑意,“他太以自我爲中心從不肯爲他人着想,總覺自己高高在上是生命如螻蟻,無緣無故隨意傷人,即便犯了錯依然理直氣壯,我說他是個未長大的孩子錯了麼?他只當我是偏袒燕溪,不僅是燕溪我對任何人亦是同樣,他若不改了這些毛病,以後出征我便會上諫皇上,免其出征。這些話,請三殿下轉告他,讓他好自爲之。”

  “老師說的是,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兒,小塵他自小便生於皇宮,長與皇宮,竟視生命若螻蟻般,這也是正我所苦惱的。還望老師這一襲話對他有用。”雪雲落聞言總算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只聽小塵一人之言似乎全是他的理兒。

  “皇宮……”負清風喃喃念道,清眸中流出幾抹諷刺,“就因爲是皇宮才造就了今日的雪入塵,若是生於平常家庭便是另一種模樣了,人隨環境而變。皇室中人向來操控生殺大權,生命若何,又怎會了解?即便是皇帝亦不能隨意奪人性命,如若不然……”

  其下的話雖然省了,但雪雲落也聽的明白,銀眸微微一暗,不由自主的轉眸望向了身側的人,全身散發的冰冷氣息比寒風更甚。在他心中皇宮便是這樣一個地方麼?也是,連他自己都不喜歡皇宮,榮華富貴不過過眼煙雲,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一生不過短短几十載,只要隨心而活,但求無悔。而如今,他還能無悔麼?竟在不知不覺間對他動了心,完全忘卻了道德倫理,完全忘卻了一切。思及此,不由得開口,“老師,今早我去你的寢居找你了,我見到了一個人。”

  他真的喜歡芸衣麼?否則,芸衣怎會不遠萬里追到此處?若是他不喜歡她,又怎會將她留下,而且還……還同住一室,孤男寡女……

  負清風聞言一怔,見到了一個人?若是見到旁人他又怎麼提議提出來,難道他見到的人是芸衣?也好,不用他浪費時間讓他們發現了。“哦?三殿下見到了何人?”

  爲何到了此刻他還是如此的風淡雲輕?雪雲落不禁握緊了雙拳,被他看到軍中藏有女眷,他怎會一點兒也慌張,一點兒也不在乎?“我見到了芸衣姑娘,老師,芸衣姑娘爲何會出現在此處?這裏是戰場,你該明白……”

  話還未說完,便被負清風淡淡打斷,“我自然明白,芸衣她擔心我追來了,我又豈能扔下她不管?何況……”這話說的欲言又止,其中意思各自領會,而她要的便是要他誤會。

  “何況?”雪雲落一震,那話中意有所指的話音讓他不禁冷冷的笑了,“何況老師還喜歡哪位芸衣姑娘是麼?”他竟真的喜歡芸衣,他喜歡的終是女子,不論是他,是小塵,還是傾顏,都不會用機會罷?

  “喜歡……”負清風揚眉輕輕一笑,清眸有着淡淡的氤氳疑惑,隨即嘆息道,“或許是罷?我不知喜歡是什麼感覺,但目前爲止只有芸衣給我這樣的感覺,對她我一直都是不同的。”他們是同鄉,自然不同,至於喜歡她的確不知那是什麼,她從未喜歡過任何人,她的心太過平靜。在她十八歲生日之後爺爺奶奶便經常擔心她了,總說她不開竅,心如止水,被的女孩子一個個的都戀愛了,只有她幾年如一日,不與他人接觸,也不去喜歡任何人。

  或許是受到了父親的影響,她一直認爲愛情是極度自私的,而她不喜歡自私,她不想像父親一樣爲了愛情拋棄一切,拋棄爺爺奶奶。所以她一直將自己打扮的很老氣,總是帶着一副平光的黑框眼鏡,除了她自己沒人知道在那張僞裝之下是怎樣的一張臉,她完全秉承了父親的優點。

  雪雲落聞言一個字也說不出,面色一點點蒼白起來,銀眸靜靜的望着那張帶着淡淡笑靨的側顏,他在笑?指甲陷入柔軟的掌心,刺痛傳來,理智這才清醒了幾分,驀地回過神來,“是麼,那恭喜老師了,這樣小塵也該死心了。”他也該死心了……

  他不知他是怎樣如此平靜的說完這一句話,只覺得整個人都變得麻木,除了掌心的痛在提醒他之外,對任何一物都是無知無覺。

  那毫無生氣的聲音讓負清風察覺到了異樣,終於轉眸望向了身側,在看到那張蒼白的俊臉時不禁一怔,驀地轉身靠近了半步,微微蹙眉道,“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蒼白?”銀眸黯淡,面色蒼白,記憶中的雪雲落何時出現過如此悲涼的樣子,發生什麼事兒了麼?看着那輕蹙的眉,盈白的肌膚,禁不住伸手撫向了他的額間。

  光線一暗,雪雲落一怔驀地轉頭避開了負清風的手,雙掌不禁握的更緊,“沒事兒,只是太冷了些。”

  手停在半空中,看着那張偏離的面容,清眸微微一暗,低低的開口,“三殿下很厭惡我的觸碰麼?”他怎會有這樣的反應?今日的雪雲落很不對勁兒,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能讓那麼淡然的雪雲落都如此怪異,必定是件很重要的事,但她似乎也沒聽到軍中有何傳言?

  “沒有!”雪雲落聞言反射性的開口,話一出口便怔住,他在做什麼?他何時這麼無措過?何時這麼慌亂過?這還是他麼?那個誓要自由於世的雪雲落麼?遇到了負清風,雪雲落便不再是最初的雪雲落。“我有些不適先行回去了,此風風大,老師無事也早些回去罷。”語畢,不給負清風說話的機會便轉身離去。

  看着那抹銀色的身影消失在石階下,負清風一頭霧水,完全不明所以,“雪雲落究竟是怎麼了?”奇怪,真的很奇怪……

  雪雲落方纔回到寢居門口,一抹藍影便從門內飛躍而來,抓住了他的衣袖,“雲落哥哥!雲落哥哥,怎麼樣了?老師哥哥他怎麼說的?”

  滿含興奮的聲音讓門外駐守的侍衛都詫異的望過來,雪入塵立即斂下面色,一把拉住了雪雲落的手臂,將他拉進了房間,嘭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雲落哥哥,快說!他怎麼說的?”一進門,雪入塵便迫不及待的問了。

  雪雲落一怔,緩步走到了桌案邊坐下,未發一言,緩緩鬆開雲袖中緊握的雙手,疼痛與粘膩感同時襲來,眉不由得微微皺起。

  雪入塵終於發現了不對勁兒,趕忙跟了過來,看到了雪雲落蒼白的面色,頓時一震,焦急的伸手探上了他的額,“雲落哥哥,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兒了?爲什麼你的臉色這麼蒼白?是不是老師哥哥他……”

  雪雲落微微偏頭,避開了那隻手,打斷了雪入塵繼續的胡思亂想,“沒有,什麼事兒都沒有。我問了老師,他有幾句話教我轉告你。”

  “什麼話!”雪入塵聞言一震,急急的問道。看着雪雲落蒼白的臉色,不由得懊惱,“雲落哥哥你生病了是不是?你都生病了我還……我不要聽了!等雲落哥哥好了,再告訴我!”這段時間,他究竟在做什麼!不僅惹了老師哥哥生氣,現在還讓雲落哥哥也生病了,他真是個笨蛋!

  “小塵,我沒有生病,只是方纔城樓上的風太冷了,臉色這纔有點蒼白,真的沒事,你不用擔心,更不用自責。”雪雲落想伸手將他拉坐下,伸手的時候驀地想起自己的掌心有血跡又將手放了回去,“老師說,你太以自我爲中心從不肯爲他人着想,總覺自己高高在上是生命如螻蟻,無緣無故隨意傷人,即便犯了錯依然理直氣壯,他說你是個未長大的孩子。你只當他是偏袒燕溪,不僅是燕溪他對任何人亦是同樣,你若不改了這些毛病,以後出征他便會上諫皇上,免你出征,讓你好自爲之。”雪雲落將負清風所說的話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雪入塵緩緩坐在了軟凳上,陷入了沉思,一會兒懊惱糾結,一會兒生氣皺眉,最後終於恍然大悟,輕輕的笑了,“雲落哥哥,我知道了!老師哥哥這是在關心我,他想我好好待人,他生我氣也是因爲我不懂事兒,他還是關心我的!我也只是擔心燕溪日日跟在他身邊,他會喜歡上燕溪啊,他也沒有喜歡燕溪,對燕溪不同,我自然不會再針對燕溪了!我一定會改了這些毛病,不會讓他失望的!”

  他就知道老師哥哥一定不會對他那麼殘忍的,一定不會!

  “小塵,我想休息會兒。”雪雲落此刻只想好好地一個人靜一靜。

  “那雲落你休息罷,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知道麼!”又叮囑幾句,雪入塵這才離去。

  待雪入塵走後,房內終於安靜下來,雪雲落擡起雙手,望向了掌心,不意外的看到一片薄紅,脣角不由得泛開苦澀的笑意,“雪雲落,你怎會到了今日這種地步呢?”

  小塵居然還在擔心燕溪,他可知他要擔心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芸衣,可惜負清風已經承認喜歡芸衣,一切爲時已晚……

  雪傾顏本想來給負清風換藥的,但去巡視一圈之後有事耽擱了,隔了一夜又擔心負清風的傷口碰到水感染,思來想去讓將藥交給了雪阡陌讓他代替。雪清狂上次給負清風餵飯的事兒雪傾顏就開始懷疑了,本想叫雪雲落的,又沒見着雪雲落,這才叫了雪阡陌。

  雪阡陌一開始是拒絕的,畢竟他一個大男人眼巴巴的趕去給另一個男人換藥,這……這算什麼?雪傾顏說,若是負清風倒下了,整個邊城也倒下了,你去是不去?想到負清風那羸弱的身體,最終妥協了。

  當雪阡陌站在房門前時還有些彆扭,他都不知道他爲何要來?負清風倒了不還有他麼?罷了,大丈夫死都不怕,還怕換個藥麼?何況來都來,思及此,加快腳步朝房門而去!

  兩名侍衛一瞧見那抹紫色身影走來,當即一震,驀地躬身行禮,也不着痕跡的擋住了雪阡陌的去路,“屬下參見二殿下!”

  “免了!”雪阡陌只得停下了腳步,見兩人還不讓開,不禁蹙眉,“這是何意?難道你們還想攔着本殿下不成?”

  “二殿下恕罪!屬下不敢,但負將軍有令,任何人不得進入,軍令難爲,還望二殿下見諒!”兩人躬身未起,語氣懇切。他們這是招誰惹誰了,一會兒是五殿下,一會兒是三殿下,這會兒又是二殿下了……

  “軍令難爲?負清風的軍令就是軍令,本殿下的軍令就不是軍令了?”雪阡陌聞言冷冷的揚脣,紫眸深處掠過一抹幽暗。任何人不得進入?這房中究竟有什麼古怪任何人不得進入了?今日,他就偏要看看負清風究竟藏了什麼在這房間裏!

  “屬下不敢!”兩人無奈之下只好跪下了,一個是邊城將軍,一個是當朝皇子,他們這樣也太爲難了,是誰說守衛最安全的,這一個不注意腦袋一定搬家了,還不如上戰場呢,好歹還爲國獻身了……

  “行了行了,讓他進來便是!”房門驀地打開,從裏傳出一道柔軟的嗓音,語氣頗爲不耐。

  這陌生的聲音是何人?雪阡陌一聽便是一震,紫眸倏然眯了起來,足下一點飛身而入,門口的侍衛連阻止都來不及!

  走入房內,雪阡陌便徑自尋着方纔的聲源而去,走進內室,看到了軟踏上斜倚着一抹纖細的身影,烏髮如瀑披散而下,雖身着男裝,卻是個女子!頓時一震,冷聲道,“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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