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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第138章 丰收

作者:未知
牛车缓缓在道,吕尚静默默看着。 由于是统一建造,因此房舍都是一模一样,排列整齐,都是五户一排,二二相对,却是十户一火,设一火长,五火一甲,设甲长。 三百户分成了六甲,将這万亩之地划分了出去,只见现在春来,山藤都恢复了葱茏,爬满了田地。 农户却還在挖掘着水渠。 這個冬天来得早、去的晚,随黑水洋上新一轮灵气潮汐,帝都還银妆素裹,应州已迎来暖湿水汽,而来自漠北冰寒空气并不立时褪去,于是暖锋、冷锋就在大平原上交替往来,相互绞杀着。 這一個月的春寒期,对普通农户也许是坏消息,对山薯来說却最好不過……作为短日照作物,昼夜温差越大,块茎膨大越快——相比下,本最容易夺占薯苗资源的杂草却呈现劣势。 去年冬天集体劳作,除冻土来临,难以继续施工的分支水渠,南廉山道路、水车、房屋、迁户……早立春前都完成了,一切井井有條。 而现在,万亩山薯苗自冬日的严寒中苏醒過来,继续生长,虫子在反复的回寒中一波一波被冻死,使佃户自最繁重的除草、除虫工作中解放出来,得以将時間精力投入到对剩余分支水渠的清理。 只见河流蜿蜒而去,一排排水车建在岸堤上,高十米,显得很壮观,别的都关了,只有三架开着闸门,這是此时用水不用這样大。 吕尚静喊着:“停!” 立刻下了车,仔细查看一架,只见這水车转着,发出了“哗哗”声响,轮叶上的竹筒不断将河水倒入水渠中,水渠连绵通向远处。 不远处,有十几個小孩在嬉戏打闹,吕尚静看着,暗想:“编户以军法,开渠以农耕,主公的才器真是远大。” “可惜,這地裡恶气還沒有散尽,要不立刻就有万亩沃田。” 上了牛车,又去向一甲之地。 沿途见着,见着十字路口,五十户都排列整齐,中间是巨大的晒谷场、粮仓、甲长所、巡丁所,還有是個杂货店兼旅店。 不远处,就有一口井,全以青砖所砌,并在上面建井亭以蔽风雨,又设辘轳以便提水,吕尚静巡查上去,见着井水清冽,满意点了点头。 這时,還有些匠户正在建祠,规格不高,却想的周全,吕尚静又抵达岗哨,爬上楼,向着周围一看。 只见翠绿田垄有上千人在忙碌,万亩呈不规则叶形,以南淤河为界,主渠向北一直到达新庄,并在两侧蔓延出支渠细渠,完整灌溉水網已基本成型——這样通畅的叶脉,理论能支撑起肥厚的叶肉,未来水田并不是梦想。 “气候已成,终不负重托,唯一忧虑的是,這片恶地刚刚有复苏迹象,何时才能真正化为良田?” 正思忖,有两個佃户扛過来一大箩筐,“轰”放下,兴高采烈喊着:“吕先生您快来看,這是新割第一筐山薯,好极了!” “哦。”山薯冬种春收,三月普遍收割,现在早了点,但先收割一批并不成問題,吕尚静下去细细瞧了。 只见薯块整齐硕大,一個個皮色雪白,摸着光滑而无龟裂,這就罕见了,不由难以置信:“田裡都是這样?” “都是!”其中年轻些的佃户大声应着,脸色兴奋通红:“都是各火裡收上来的第一拨,還沒来得及挑选,這种品相在山裡都是百中出一,沒虫子咬過,也沒有渗进毒气,连人都可以吃……来时听說是恶地,真有這样专种山薯的恶地,青公子买的可就不亏了……” “不看看谁做主买的,是青公子!能亏么?就你瞎嚷嚷……”一人不屑的撇嘴。 “我這不就是忠心,那個……耿耿,替公子着急!” “我看是着急那岳家吧?水灵媳妇還沒過门,就三天两头给人家除草挖渠,不知道的還以为你是上门女婿。” “你這是眼红……” 吕尚静已完全听不到争辩,一撩裳就跑到了最近田裡,双手顺蔓在泥裡挖掘,几下刨出一颗雪白山薯,抛下又挖了几颗還是這样,甚至更大。 瞬间的恍惚,喜悦涌来,使他深深埋首,贪婪呼吸着泥土的芳香……這味道,果是变了。 身后迟钝的佃户還在争辩“专种上品山薯的恶地”,吕尚静听在耳中只觉得可笑,但真要深想,却不由身心颤抖。 “万亩水田,甚至上等水田……”稍顷,叶青从容笃定神态浮现脑海,吕尚静就回過神来,点着两人:“你们快去請三老爷過来,芊夫人還在书房?也請過来。” 两人领会,上马奔驰而回。 族裡人人都知道青公子尚未娶妻,宠信芊芊是第一,這是糟糠时不离不弃情分,深得青公子信重,甚专门悬书四壁栽培读书…… 种种特殊渐渐使她在内院上,還有重大外事上相应话语权。 至于叶子凡,是族长的代理人,涉及這样大的利益,就不得不請来。 吕尚静把山薯抛在箩筐裡,望着田野间欢呼雀跃,已冷静下来:“必要时,可连主公的母族曹家,必须拉进来,但现在還沒到這步,不必通知曹户扇。” 想起些,又命令:“速召人手,先收一分地,芊芊夫人和三老爷车驾到来前,我要见到亩产数据。” ……半個时辰,叶子凡和芊芊到了。 叶子凡神气還算可以,穿一件米色棉袍,只由妻和儿子的事,头发白了一半,让人望之怜悯,這时却在仔细检查着山薯的情况。 “离大规模起藤,還有半個月時間,但单是一分地,收获就有二百斤,那一亩就是二千斤。” “比主公临去时,预测的一千五百斤标准還高,這可是可供人食用的上等山薯——”吕尚静說着。 芊芊回過神来,蹙眉:“這是大丰收,现在還罢了,過半個月大规模起藤,怕是会被县裡瞩目,還望叔父发动族裡,鼎力相护。” “這是正常的事!”叶子凡這时回過神来,也露出一丝喜色:“一亩二千斤,万亩就是二千万斤,這酒坊的原材料,至少我們這块,不用购买了。” 叶子凡說着转過身来,有些倦惫,却還在思索:“你带我再到甲裡去看看。” “是!”一行人就沿渠而行,田地,水渠,深井,房屋,道路、仓库,叶子凡一一看過,不时的点头,心裡暗叹。 這吕尚静当初請来时,侄子一口气给了三百亩良田,又使之主持屯田,叶子凡是有些不以为意,觉得過了,但不想才半年時間,一切就這样井井有條,自己见识,怕真是落后了。 叶子凡想起一事,问:“三月起藤了,你想继续种山薯,還是改种水稻?” 吕尚静深沉练达,沉吟片刻,說着:“三爷,我觉得還是种山薯为宜。” “为何?”叶子凡不动声色,只略略点点头表示听见,问着。 “首先,就是這万亩恶气未消,只是适宜种植山薯罢了,這是最大的原因。” “主公定下了三年酿酒大计,听闻北魏和本朝冲突,无论是御寒,還是清洗伤口,都使烈酒的需求变大,這是最大一笔财货来源。” “用粮食酿酒,有伤农屯,還容易引起非议,授人把柄,說不定州郡一道命令,就打落尘埃,用着這些不属于管制粮食范围内的山薯,就大节无妨了,就算有着几個小人,只要大节不坏,主公解元公的位格就顶的住,因此现在正缺着山薯,不能改变大略。” “而且,改种水稻,這变革甚大,三爷,您别看這万亩良田井井有條,可一切都在草创,問題层出不穷,根基甚浅啊,這些内政還罢了,总有解决方法,要是使县裡以良田视之,這就完全不一样了,却跨了红宅的底线了!” “主公在京赶考,此时正关键时,岂能出现波折?我略学過气运之道,知道贵稳不贵快,這万亩山薯丰收,虽不及万亩良田,却也可观,但一旦变革,虽对长远有利,短期怕是不但不能支持主公,反对主公气运有损。” “我本是布衣,先父欠债而终,自身潦倒十数年,蒙主公赏识,加此隆恩……唯有一身报效!”吕尚静端容說着:“不得不事事为主公考虑,要是耽误了主公前途,我就一死不能赎之了!” 這就是明确說明,自己是叶青的家臣,而不是叶族的家臣。 叶子凡听了不语,片刻才說着:“听的出,你說的這些,都是你心裡话,這說得很好,只要你尽心屯田,我岂会拖你后腿呢?青儿既把這屯田全部交给你处理,我必不会插手,乱了青儿的计划!” 吕尚静听了,深深拜谢:“多谢三爷体谅厚爱,我一定尽心尽力,把這片屯田搞上去!” 叶子凡满意点了点头,說着:“至于县裡,你们别担心,我自会处理!” “是!”吕尚静应着,双目熠熠生辉,给人感觉年轻了十岁。 一直不语的芊芊暗裡就是一笑,对比這吕先生初来的困顿,心中就浮起公子說過一句话:“事业是男人的良药!” 想起回期還有数月,又忧郁起来,立在田路上,望着西面的晚霞:“不知道公子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 无声无息中,只见這万亩气运,本是灰白色,這时却丝丝升起白气,汇聚成一片,穿入虚空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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