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45章 鲤鱼之道 作者:未知 “公子……”芊芊欲言却止。 “别多想,公子我会处理!”叶青笑了笑,目光有些黯淡。 前生听闻,郡西凤台县县令和同乡举子登楼台饮酒,谈天說地,就說到了俞帆身上。 俞帆未中进士,举子游历荒野、内陆、草原、雪山。 一次在边关游历,遇到某种精狼,危在旦夕,幸得一個猎人搭救才得以脱身,俞帆甚是感谢,并将当时身黄金分出一半赠予猎人,以报救命之恩。 這时天色已晚,猎人带俞帆回栖身处,猎人有一幼子,垂髫小儿衣着平凡,可脖颈间狼牙配,就暴露北魏贵族之子。 北魏号是大魏后裔所建,实是游牧汗国,信奉白帝,遵循弱肉强食自然规律。 道法显世的世界,這些游牧汗国并沒有脱离控制,它们扮演的角色,就是通過战争产生压力,使之进步,保持血性。 按照西方的說法,就是“上帝之鞭”,扮演着文明的黑脸,以免长久和平懈怠了血性。 可這是帝君和道君的胸襟,凡人岂能接受這种天道循环? 虽沒有過入主建朝的事,但每年秋收,草原大军筹备過冬,就会企图南下劫掠物资,千百年积累下来,两面早就是不死不休。 而且草原规矩不一样,就算权贵之子,要存活下来都必须经過几重考验,直到成年。 能存活下来的人都是强者,狼神的鲜血流淌在勇士身中,這贵族才会有不一样的特权。 一种残酷有效淘汰法则,被朝廷忌惮。 熄灯休息时,俞帆出言相问:“你妻子呢?” 猎人闻言一怔,用着生硬的大蔡语回答着:“沒有!” 這一句话印证了俞帆所想,這话一出,猎人有所警觉,目视俞帆不再言语。 当时俞帆不动声色,第二日清晨,俞帆辞别猎人,赶回县衙直接通知县令,县令和俞帆带着甲兵赶到昨日住处,发觉人不见了踪影。 俞帆细细查看,一摸帐篷中小儿被褥,觉得温热,当下追了上去,县令带着甲兵跟上。 行不過十裡,见得猎人身负硬弓箭囊策马前去,只是听着马蹄震颤,回首一望,见三十铁骑包围,为首就是昨日救下的举子。 這猎人大怒,须发皆张,手指俞帆怒斥,俞帆只是冷笑,吩咐甲兵:“這是贼子,全数杀了。” 顿时只听“噗噗”声,這对父子抵抗了会,被乱箭射杀。 凤台县县令說到這裡,眼露不屑,出言:“捉拿敌国贵族,自是有功,朝廷会下赐奖赏,只是這样对待恩人,我却是不齿,羞与同伍。” 却是在进士科时,被這俞帆压過一头,是以厌憎酒后吐露了出来。 当时揭伤疤畅快,不知這同乡正有心投靠俞家,便如实报给了俞帆。 是时天地大劫刚起,道庭秩序尚固,什么事也沒有,最多算是讽刺上官,举人這一层有這特权。 俞帆却是记在了心裡,只是压着凤台县县令的考核,不予晋升或调离,這是最大限度。 沒几年道庭失序,天下大乱,州郡动荡,這凤台县县令就被俞帆寻個错处,卸去官职不說,使人途中劫杀。 “都說我面相刻薄,真正刻薄者根本不表现在脸上,這就是一时气运之子!”叶青叹了口气,說着。 却不是不齿,比這更荒唐结果在青史上比比皆是,只是這人心性這样,自己得罪過他,却要未雨绸缪了。 芊芊一直静静看着,不太了解前龙去脉,结合经历,心底隐秘的一個梦,目光也有些恍惚,回過神来,柔声說:“公子并不刻薄……有对丫鬟這样好都叫做刻薄,天底下岂不全是凉薄之徒?” 叶青失笑,伸手刮了刮芊芊琼鼻:“无论真刻薄,還是假刻薄,当日我在龙君宴会上大出风头,却夺了他原本东西,对于此人来說,怕是结了仇怨了。” 說着起身,屋裡渡步寻思,這仇怨结下,有人退让一步,自有着转圜可能,他从不认为,俞帆能成事业,真的完全沒有度量。 說不定自己退让,此人得了面子,就一笑而之,算是了结。 只是大劫来临,大争之局,形势利导,怕是很难有自己退让的余地了。 “未雨绸缪……這次考了秀才,還有什么机缘,是我现在实力所能取得的呢?”叶青喃喃想着。 芊芊静静凝视,她难以理解不时說的古怪话,或是读书多的缘故?可公子看的书,她都会认真看一遍,也不见哪本古籍有载。 這或许是她一辈子都弄不清楚的迷,但她喜歡公子這时的神情,天大困难都可以抽丝而解,使她每每醉心于其中。 次日清晨,地面春雪未化,屋檐冰凌條條倒挂,行人吐气皆白。 天刚蒙蒙亮,客栈中童生都渐渐起身,穿上厚衣服,顾不得天气寒冷,急急向着外走。 大蔡科举对秀才防查更严,初次报名,還有一次复查登记,严密监控考生的安全,并预防顶替,今日就是复查之日,叶青自是知晓! 只见客栈空了大半,叶青出到门口时,突一顿止步,回二楼房间,对着芊芊做個动作。 芊芊一怔,聪敏沒有吭声,看着公子侧身到了窗口,微微揭开窗帘,寒风顿时呼啸倒灌了进来,吹动桌子上的书卷,哗哗作响。 她已意识了些,小手拽得紧紧,却沒有打扰叶青观察,只见着叶青看了片刻,脸色顿时阴沉。 “公子?”芊芊不安的问着。 “沒事。”叶青安慰一句,却不再急着动身,叫了早餐,又继续研习功课,中午时才出门,拉她的手同坐一辆牛车。 片刻到了郡城府衙前,這掐着复查快结束的時間,童生已散尽。 叶青让芊芊在车上等着,进府快速处理了一下,再回到牛车上时,就见芊芊袖中紧攥着匕首。 “有人来過?”叶青打量她一眼,见神气清朗,松了口气, “有衙丁来问,我按公子所說,說是等候的家眷!”芊芊蹙眉,公子预料对,的确有着监看的人,只是這些监视之人,并沒有动手。 她心裡隐隐想着:“我是公子的丫鬟,本是事事照顾公子才对,现在却次次拖着公子后腿!” 這样想着,就神态黯然。 叶青看了一眼,以为她是后怕,就宽慰說着:“实际這裡威严如狱,是道庭重点监察区域,有神灵不间断巡查,想要瞒天過海,不仅得官私勾结,還得有一手遮天的实力,你不必担心。” 這监督人员,是见了俞帆才有,叶青顿时就若有所悟。 只是俞帆气运尚未勃发,在龙宫又受了自己狙击,目前還远不能连神灵层都受到他的影响。 說是這样說,终究是脱离掌控,要有万一,报复都无法弥补,叶青深深吐了口气,神情严峻不语。 默望着远处,叶青微微一笑,他的声音格外寒冽清晰:“走,我們散散步!” 這时客栈裡受着监视,叶青就沒和芊芊回去,在府衙前的小吃街上逛着,寻一家馄饨摊。 芊芊用手帕擦擦凳子,冲老板吩咐着:“来两碗馄饨。” “好,秀才爷稍等。”掌店的中年汉子见叶青自衙门口過来,又带着俏丽丫鬟,知是童生,却故意拔高一层,讨個口彩。 口中說着,又手脚麻利将早已捏好的馄饨下锅,不過片刻,两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馄饨端了過来。 “两位贵人慢用,小的在這裡摆摊十来年了,手艺還是不错。”汉子将馄饨放下,对叶青客气笑着,不敢多看芊芊,可過了片刻,又忍不住,偷看着她。 叶青夹起一個一口咬下,觉皮薄馅大,味道极鲜,這时却沒甚滋味,把這一切都看在眼中。 “芊芊渐渐长开,丽色天姿隐藏不住了,连卖馄饨都知道芊芊丽色,何况别人……难怪前世围绕芊芊上麻烦很多,這又多了一個祸源。” “不過前世敌手许多人都是丽色满院,未必就是全出于美色,而认为芊芊是我弱点,就纷拥攻击。” “争夺气运,才华相妒,丽色倾城,這三個麻烦都集到我身上了。”這想起,就心思沉重,心裡却雪亮。 看着芊芊,露出了温柔:“不管怎么样,我就是要保住她才是。” 世间绝色胚子不是很多,但也不少,又有几個能长成? 只要生养时一点错漏,成长时一点遗憾,就是大大减分,就算到初具丽色时,引着窥伺,采伐作炉,再有丽色都是泯去! 正想着,突灵觉一动,警醒過来。 只见街道远处,俞帆由几個仆人护卫,自這面绕向府衙后门,与他同行還有几個相好的童生。 路過时,俞帆目光有意无意朝這面望過来,不過转眼之间,就收回了目光,跟着前面過去。 叶青沉吟有顷,知道自己在监督下,渐渐冷笑,吟着:“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看来,還真不能独善其身,不然沒有成长前,就怕灰灰了——還是必须朋党,必须羽翼啊!”叶青這样想着。 只是想到這裡,突是一凛:“這不就是鲤鱼之道么?” 想到這裡,就心生颤栗,久久无语,渐渐怒火渐归于寂,一种无可奈何,袭上了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