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4.第994章 湘土龙气(下) 作者:未知 孙策看着這对道侣走远,就回過身:“娘娘,应回去了,舰身隐蔽的時間,不能太长。” 他被陛下授予的唯一使命就是保护娲皇安全,自随时准备等着娲皇命令。 女娲扫看下雕像内的灵光,叹了口气,出了镇回到了舰上。 一声命令,上千人入了舰,就在运输舰渐渐隐形起来,而货物才搬了一半时,有人突来报告。 韩子维立刻脸色一变,吩咐命令:“快扫清痕迹,沒有来得及搬运的先用稻草掩盖在林子裡。” 片刻,就来了一队官吏,敲锣打鼓声中,戳在镇门口嚷嚷着:“故汉镇,你们该交税了!” “又是交税?不是开春就交過一回,這都還沒秋收呢!”有人问。 征税官板着脸不语,這也是他還沒看到镇后营地,否则就說不准是怎么样了。 “這是庆贺太后生辰新派的税,本县大族都沒說话,怎么,你们有意见?”税吏黑着脸扫一眼韩子维,一副不交就翻脸拿人的样子。 就不信這税吏到哪家大户都這幅脸色! 韩子维暗骂這种处处皆是的针对性,牢记得陛下吩咐,陪着笑說:“当然要交,這次多少?” 征税官目光扫了眼這镇市井,目光在一些结伴逛街的少女身上扫過,又看看韩子维背后气质容色俱佳的女子,闪過一丝贪婪,对手下税吏做了個眼色。 税吏知道這是要刁难意思,嘿声說:“听說你们又买了批少女,還真是有钱呐,就按每家十斤粮食来交……” “用粮食?不能用钱么,镇裡人口多实在沒有余粮了,和上次粮价一样的话,我們愿意多付些……”韩子维谄笑着,给這家伙塞了银子,低声說:“這一份是给您和各位差官分分,一份是给您上司,行個方便。” 税吏在袖子裡掂了掂重量,觉得满意,和征税官交头接耳一阵,回首时笑容就真切许多:“也行,不過最近粮价涨了,得上浮個一成。” “好說,好說……” 连哄带請送走了這帮扒皮鬼,韩子维脸色就一改谄媚,目光寒冷起来:“這個征税官情况不对……” “公孙若,你带人過去监视其行踪,观察与他联系的那些家族,无论背后是哪家黑手,半個月后就以山贼的名义,灭其满门,不能拖到下次再征税。” 一個真人应下,带着三個术师远远缀上那支征税队伍,韩子维来回踱步,给自己师妹一個安心眼色,又叫了另外一個真人:“徐岩,你跟過去免得出什么意外。” “现在镇子裡女性已多起来,与過去不同了,以后再有外人来时术师要及时通知,各家女人都不要出门……不是不许抛头露面,只是减少麻烦,沒有外人时都一切如常。” 附近的男女相视一眼,都无意见,估计這是有哪家大族眼红肥肉忍不住出手了,但他们可不是任由鱼肉的乡间新世家,而是一個以夺取政权为目标的组织,自是不惮于使用武力来肉体上消灭敌意的萌芽。 或在今天之前,還存着趋避的保守心思,但随着娲皇陛下降临支援和应武陛下指示,后就将前途晦涩一扫而空。 世界還是這個世界,但每個人心中都有了明确目标,再无迟疑了。 每個转生者都死過一次,心中对世界演化之說再无侥幸,情知现在就是時間的赛跑,剩下的九十八年的赛程裡,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就在這些心情中,丝丝白气汇集到了祠堂,鲤鱼吞吐着气运,鳞片在不断增多,又在不断变深。 ………… 时光如梭,地上才只過了两月時間,下土就已過了二十年。 彬州的這座故汉镇名字未改,但早不是過去小镇,而是成小城了。 在這二十年间,曾想要伸手這裡的几家大族都让“山贼”灭了满门,连几任县令都受差评的连累而贬官,使得過去肥缺变成人人避之不及的恶职,却有一個外州刚做官不久的新县令自請调任過来。 那县令一开始受着同僚嘲笑,认为這外地人不懂内情进了坑,但到来后历任三届都沒出差池,顿时让笑话的人都是后悔。 谁也沒想到這县令是汉人裡文采和施政优异者,考中为官,特意来保护這片地方安全——因汉人的根基就在這裡。 累功转迁之后,又推薦了汉人来此就职,這县渐渐受汉人所掌控。 接着,又向周围几县渗透而去。 湘朝虽名义上统一天下,但农业社会裡对许多偏僻区域、靠近山区地方都是控制不力,甚至根本就是原始森地带。 這就存有开拓机会,早在二十年前,各州汉人联络决定构建组织,分成数块区块扎下体制。 各区块的汉人定居点繁衍生息同时,私下裡保持紧密联系、相互支援,有些甚至将触角探到朝廷官场,携手帮助。 而明面上互不相识,甚至相互斗争,不将把柄落在外人手上。 但很快就发现汉人在官场的局限性,汉土再杰出的文官,在這裡都只能做到郡县一级。 這裡的郡,還都是郡丞一类的副官,数目寥寥无几,甚至知县都只有六七個,而大多数都只能做到县级副官——恰是事务功劳累积能达到的程度,而往上知县,還得文才、家世提供关系支持,到郡一级更要靠运气了。 而众所周知,汉人在這世界的运气非常糟糕,這下谁都知道体制内发展已撞到天花板,想要跨连州郡是不用想,只能指望造反。 幸的国野体系的膨胀迅速,情况逐渐产生了变化,随汉人新一代繁衍成长起来,酝酿的龙气也渐渐大了。 “彬州,云州,辞州,隐隐出现王气!” 這终被這下土湘朝发觉,虽只以为這是天下将要崩溃而自然生出的新蛟龙。 或是王朝的本能,皇帝闻奏,立刻严令有关方面,到地方暗查监视——在当朝大佬们看来,就算是流民起义,不過是初步预兆,最多仓促发动,可以扑灭火患后徐徐图改,或還有五六十年寿,再往后也不是他们需要考虑了。 但就在這样气氛中,十几封急报由各州发往京城湘阴,让一個组织,渐渐展露在满朝文武面前。 小朝会上,一個身着冕服的中年人将這十几封密报甩在宰相面前,脸色铁青:“谁能告诉朕,這個自称复汉社的组织是怎么回事?” “這些逆心之辈什么时控制了整個南方十分之一商业,還有自己的护卫武装,我這当皇帝的都不知道?” “当地上下,都无一字奏闻,是不是贿金把你们一個個都买通了啊!” “陛下息怒,臣立刻查清這私下结社之事!”头发花白宰相躬身說,暗叫晦气,临近退休撞到這事,今后青史上令名有损是可以肯定了。 “什么私下结社之事!這些就是心怀不臣的叛贼!是要造反!一個月内,朕要知道這叛贼的所有前后来由,然后……” 皇帝将手一捏握拳,砸在几案上:“给我剪除這复汉社!地方上都烂透了吧?那就调动朝廷大军征伐!” 這個人到中年的皇帝登位已有十五年,除惯例赈赈灾、治治水,基本沒有大事,但越是這样,越积蓄威能,一旦愤怒起来越让人心惊,沒有人敢辩驳。 户部大臣却是身涉事务中,不得不小心翼翼提醒:“這……国库恐怕支撑不住……” “抄家!抄掠這复汉社所有财物,男人尽贬为奴,女人尽贬为娼!让天下人知道,我們朝廷的铁拳還沒有松弛!” 皇帝扫一眼大臣,冷笑:“别以为朕是昏君,天下水旱荒年已久,而各家地主屯聚奇货,民不聊生……這些你们不說,朕就不知道了?” 听见這诛心之言,满殿重臣都是汗涔涔而下,不敢言语。 “看看這局面,秘密结社在眼皮下都看不见,要不是查看王气,渐渐发觉這结社气运酝酿,朕還隐瞒在這暗不透风的鼓中!” “再继续下去,朕睡在宫中,什么时兵临城下都不知道。” “现在這局面稍有迟疑就是倾覆,朕要是不想国祚断送在朕手裡,就宁杀错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皇帝大怒咆哮,扫掉了文案上的奏章:“此南方诸州,只要有一個忠心的官查觉奏报,就不会是现在這局面!” “不是无能,就是欺君——都给朕论罪,一個都不放過!” 听着這疯狂的咆哮声,一下论处数州官吏,众臣面面相觑,感觉皇帝是气上,不敢就此說话,也不敢应诏。 “朕并非仅仅是震怒!”皇帝见這情况,知道臣子心思,又放缓了口气說:“复汉社让朕触目惊心,盘根错节数州,商社店铺成千上万——這是不测之祸。” “但是转念一想,朝廷办事,整饬吏治,缺的就是粮钱,這和小民起义不一样,小民起义,是民不聊生,饿了沒有饭吃——朝廷镇压,又得安抚,国库自是不堪调用了。” “但這复汉社,却拥有巨资。”皇帝淡淡一笑:“抄灭了它,至少可得数百万两银子,有了它,朝廷许多事,都能办了。” 众臣到這裡差不多位极人臣,听了哪還有意见,跪伏齐呼:“陛下此言英明,必能横扫逆贼,中兴湘朝!” 皇帝对此不置可否,挥手让人都下去调查,又喊了四五個将军入殿,开口就问:“朝廷京畿附近现在能调动多少军队?” “禁军十万,连着邻近五州厢兵,应有四十万,如果不计……”這将军住了声,沒敢往下說。 “不计空额是么?”皇帝扫一眼几個武将,心中微冷:“吃空饷,喝兵血的事情,我不和你们计较,但這时,必须要有可用之兵,回去整顿清查一番给我报告……记住,是密报。” “是……臣等告退。”几個将军赶紧爬起来告辞。 殿裡又走光了人,皇帝沉默一阵,转首看着墙上挂着的太祖画像,眼中闪過一丝阴霓:“事情不对……先帝在位最后七年,我登位十五年,最近二十二年国祭,都沒有上天太祖反饋,别人不知道,我這主祭的天子焉能不知?” “可是這天命异变万万不可与人言……而且太祖所留之言实在太過荒谬了,我們都不是活人,连這世界都只是演化?” 喟然叹息中,這中年皇帝神情坚定起来,转身离开這座祖辈传下的殿堂,秋风萧瑟穿過庭院、帷帐,透着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