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山重水复柳暗花明 作者:贼道三痴 后将能永久保存閱讀记录 小說: 电影: (吾读小說網无弹窗全文閱讀) 小园中的梧桐和柳树上的鸣蝉也许是因为少女婴姿在树下匆匆走過的缘故,這时齐齐一静,整個寄畅园都无声无息了,只有楼厅外的阳光炽烈得好似喧闹。 厅中清凉安净,曾渔直视近在咫尺的陆妙想,面对這样一個精致的光头美女,心裡不起半点旖念是不可能的,不過呢,发乎情止乎礼或者止乎怕死,還是說正事,指尖离开陆妙想的手腕,开口道:“陆娘子——” 陆妙想睫毛一抬,寒星秋水一般的眸子在曾渔脸上一照,有一股清泠泠之气,打断曾渔的话道:“贫尼妙想。” 曾渔心道:“剃個光头就是出家人了嗎,要有度牒的、要入僧籍的,你有嗎?”点头道:“哦,妙想师姑,昨日得师姑解围,在下感激不尽,今当远别,在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妙想清澈的眸光凝在曾渔脸上,声音如筝:“請讲。” 曾渔手指轻叩桌面,半唱半念道:“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 陆妙想听曾渔說唱起来,起先认为曾渔是轻薄,她那两道好看的柳眉竖起,但很快就放松下来,美眸凝视曾渔,轻声道:“曾公子是认为严氏必败对嗎?” 妙想师姑善解人意,曾渔微笑道:“我可不敢說這样的话啊,私下认为此处非久留之地,师姑還须早谋出路,回青田也好。” 脚步声轻快,少女婴姿来了,陆妙想轻声說了一句:“多谢提醒,多行不义必自毙,古今一理。” “娘,你說什么?” 少女婴姿走過来将一個绣花小方枕垫在陆妙想手腕下,点漆双眸顾盼、询问。 陆妙想压制住起伏的心潮,淡淡道:“沒說什么——小姿,你以后随母姓,姓陆吧。” 少女婴姿展颜道:“我一直姓陆啊,最不喜歡姓严了,严婴姿,很难听。”又道:“娘,我不要去松江府,娘一定要帮我。” 陆妙想看了曾渔一眼,這年少俊朗的书生又闭目号脉了,那模样让人莫测高深,轻声道:“你也在守孝期,论什么婚嫁,這士绅人家如此悖礼。” 曾渔默不作声,为陆妙想搭了右手又搭左手,良久方道:“师姑的体脉比半月前清健了许多,不過药方還是等薛名医来了再添减,薛名医现在应该在巫塘,可派人去請——在下有一個养心坐功法,简单易学,师姑可以试着照做。”当即铺纸写道: “晨昏二时正坐,以两手握拳,用力左右互相虚筑,各六度;又以一手按腕上,一手向上拓空如重石;又以两手交叉,以足踏手中各五六度;闭目、三咽、三叩齿而止。” 曾渔录写养心功法时,少女婴姿就站在边上看,不假掩饰地赞道:“曾书生一笔好字,画更妙,我娘几次夸你。” 陆妙想端坐不动,神色恬静,但不知不觉双颊染上淡淡绯红。 曾渔写罢,又示范一遍,說道:“坚持修习,能去心胸间风邪诸疾。”整了整衣巾,长揖道:“拜别陆师姑、小姿小姐,珍重,珍重。” 陆妙想与少女婴姿赶忙還礼,婴姿张口還想问什么,曾渔已经转身走出楼厅,与四喜各背起行李,出了东院。 一顶小轿从大门外抬进来,曾渔主仆二人往边上让时,小轿却在曾渔身边停下了,轿帷撩开,露出一张娇媚杏脸,红唇丰满,未语先笑:“嘻嘻,曾秀才去介桥嗎?” 曾渔一看,却是昨日落水的高挑美妇裴琳,這时态度却很亲善似的,曾渔答道:“已经去介桥村见過严先生,现在是回家乡。” 裴琳问:“曾秀才家在何方?” 曾渔道:“广信府那边的。”拱拱手:“时辰不早,在下要赶路了。”迈步便走,听得那妇人在身后娇声道:“曾秀才,昨日多亏你啊,下次回来我再重重谢你。” 曾渔背着书笈飞快出门,躲之不及啊,昨日水洼中奋力一托,此时双掌犹有沉甸甸、滑腻腻、灌满了浆酪的成熟果实的那种饱满触感—— 出了寄畅园,阳光耀眼,大地如炙,主仆二人顶着烈日赶往分宜东门码头,打算搭船到丰城,再走陆路直插临川,這是最快捷的道路。 四喜兴冲冲地走着,问:“少爷,咱们月底能赶回鹰潭坊嗎?” 曾渔道:“一路顺利的话就能。” 来到东门码头,经過多方打听,曾渔主仆以一钱三分银子的代价搭上了一條去南昌的货船,還包吃包住呢,十四日午后申时三刻开船,到次日入夜二鼓时分就到了三百五十裡外的丰城,水路顺流而下就是迅捷。 主仆二人上岸觅店休息,翌日一早又赶路,从丰城到抚州府临川县也有三百裡路,六月二十日午前,曾渔、四喜风尘仆仆赶到了临川,到县衙一问,新任知县已经到任,谢榛随升迁南京御史的林润于两日前离开临川前往南京,曾渔心裡感慨:那位热心的老诗人不知還能再见否? 当夜依旧住在城南罗针巷聚贤客栈,店家见到曾渔,很是热情,问知曾渔已然进学成了生员,更是肃然起敬,這赶考的书生轻易得罪不得啊,說不定转個头回来就已经是官老爷了—— 說起那恶少罗上翔,店主人叹气道:“那恶少還是沒受教训,在家养了几天伤,现在又与一帮狐朋狗友到处乱蹿欺负良善,前日還到小店来骚扰,說当日小店帮着曾公子欺负他,小人好說歹說,被他几個抱了一坛酒和两只烧鸡去。” 曾渔道:“看他横行到几时,总有再吃苦头的时候,诸位店家与民众也可借新知县上任之机联名状告他,新官上任三把火,或许管用。” 店主人摇头道:“罗恶少有個族叔是举人,新知县上任,首先是拜访這些居乡的举人乡绅,我等小民岂敢状告這等大户人家,而且也沒人敢作出头鸟为首告他,只盼不欺负到自己头上就好、欺负到了只求不要欺负太狠就好,哪裡能象曾公子這般以牙還牙、大快人心。” 世道如此,人心如此,曾渔也无话可說,遇上了就反击,沒遇上也不可能找上门去行侠仗义。 在浒湾,曾渔买了一些书籍,十多斤重,背上的书笈就更沉了,好在负重行走习惯了,尽支撑得下去,金溪离鹰潭也近了,一想到再過三、四日就能见到母亲和妞妞,曾渔就浑身有劲。 二十三日午后,主仆二人经過青田村,虽然陆员外曾叮嘱曾渔到青田就去他府上歇息,但曾渔哪裡会去,慢說陆员外不在此间,就是在這裡他也不会去,這种趋炎附势的小人只让他厌恶—— 過了青田村一裡,左边一條小道岔上去就是陆妙想和婴姿住了十年的院落,曾渔卸下书笈,吩咐四喜在路边守着,他独自走上這條小道,道路两边的黄栀子花已凋零,黄色落花满地,枝头花落处,青色的小果子生出来了,這种栀子果是良药,用处不少—— 乱石砌垒成的土墙内侧植着木香和酴蘼,青藤绿叶爬满墙头,板扉紧闭,院内悄无声息,显然无人居住。 曾渔在墙边站了一会,便回到大路上,见四喜正与一個老头在說话,仔细一看,却是陆九渊墓的守墓老汉,老汉从四喜口裡得知曾渔进学成了秀才,忙向曾渔作揖道喜,并且居功道:“曾相公,這都是陆圣人神灵保佑啊,曾相公還得去陆圣人墓前烧炷香,明年乡试、后年会试、殿试曾相公就一定能连捷。” 曾渔却不過這老汉的热情,反正不差那几個钱,也让這老汉高兴一下,难得相逢嘛,便跟着這老汉去陆九渊墓拜了几拜,给了几分香火银,因說起青田村的陆员外,却听這老汉道:“陆员外啊,陆员外就是這陆圣人的后代,不過呢却被乡人背地戳脊梁骨,就是老汉我也看他不起,哪有半点圣人后代的样子嘛,仗着权势、作威作福,陆员外的大哥却是個忠厚人,也是個秀才,只是好人不长命,四十来岁就死了,沒有儿子,家产全归了陆员外,留下的两個如花似玉的侄女也被這做叔叔的一并送给了分宜的严阁老,這才有今日的荣华富贵。” 曾渔道:“据說陆员外的两個侄女已经死了一個。” 守墓老汉道:“可不是嘛,陆妙思啊,生女儿难产死的,可惜花枝一般的人儿,那女儿名叫小姿,一直住在這边,老汉以前常见到,很乖巧伶俐的女孩儿,上月和她姨娘一起被接回分宜了,小姿姑娘的姨娘,就是陆员外的那個侄女陆妙想,与老汉的女儿是同一日生的,嘉靖十五年十月初八,老汉的女儿都生了五個孩子了,陆妙想到了严阁老府上据說死活不肯从那严阁老,還抓瞎了严阁老的一只眼,這回回分宜能有好果子吃,肯定沒好下场,可怜哩。” 守墓老汉分不清大阁老、小阁老,不過话大体說得明白,陆妙想今年二十五岁,十四岁不到就与姐姐陆妙思一起被叔父送给了严世蕃,陆妙想性情刚烈,抓伤了严世蕃,后被送回青田,代为抚育小姿—— 喝了几口凉茶,曾渔辞别守墓老汉上路,心道:“不知那陆妙想能否找到摆脱严氏之策,她一弱女子,還有婴姿小姐才十二岁,很艰难啊,可不要才脱狼窝又入虎穴啊,我那样一言提醒可不要反而害了她。” 這时多想无益,奔前路去吧,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将入广信府地界了。 內容由網友收集并提供,转载至吾读小說網只是为了宣传《》让更多书友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