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她又看向周敬屿的脸色,有些寡淡,也有些疲惫,沒有再问。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色逐渐亮了起来,今天是個灰蒙蒙的阴天,沒有下雨,清晨還算凉爽,散去了盛夏的燥热干燥。
又是一個小时過去,周敬屿接到了一個电话,是周浅山特助打来的,询问一些其他细节,說是人還沒有找到。
挂断电话,周敬屿脸色更笃定些许,又给周浅山办公室去了电话,那头說周浅山已经回去工作了。
周敬屿心下了然,摸了摸姜梨的头,“走吧,我們先回去。”
“不去找他们了嗎?”
“与其說是去找,還不如等。”
“为什么。”
周敬屿沒再解释,看一眼表,也沒再让其他人继续找,拉着听得稀裡糊涂的姜梨上了车。
院方的人還再继续,向他们再三道歉,将他们送出了医院大门。
“就這样回去嗎,真的沒事吧?”
姜梨开向毕弗利,還是有些担心地问。
“嗯。”
周敬屿道:“梨梨,你相不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我只是還有点糊涂,就這样回去沒事了嗎?還是——他们会主动找上我們。”姜梨想到了老房子一事。
周敬屿眯了眯眼睛,“不会的,我心裡有数。先回去休息吧。”
忙碌一夜,昨天又出去游玩,姜梨实在也累了,听见周敬屿既然這么說,将车停好,走进公寓。
但她一路上也忍不住還在想,医院沒有,墓地沒有,别墅附近沒有,宋蘩丽娘家那裡也沒有,那会在哪裡呢……而且周敬屿愈发笃定,甚至不再寻找,是他们周家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嗎?
算了,不想了。
毕竟她也不是周家人。
姜梨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去,周敬屿也抱着她休息了一会儿。
直到中午的时候,姜梨睡得有些不安,感觉身侧好像隐隐有动静。
起初以为是错觉,姜梨困倦地抬起眼皮,才一愣,“周敬屿?”
果然见周敬屿已经起床了,但他轻手轻脚,好像沒打算吵醒她。
“醒了?”周敬屿正在扣衬衫的纽扣,好像也有些意外,低淡地问。
“你是要出门嗎,你弟弟有下落了嗎?怎么你也不叫醒我啊。”姜梨手指揉着太阳穴,大脑清醒了很多。
“沒有,薛豪来找我,我出去一趟。”
周敬屿脸色看上去很平淡。
姜梨哦了一声,抱紧了被子,“那你弟弟呢?什么时候回来?”
“薛豪就是和我說這事,一会儿吧。”
周敬屿道。
“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周敬屿俯下身,低头轻吻她额头一下,系好最后一粒纽扣,“我先出门了。”
姜梨嗯嗯应道,在床上躺了半分钟,大脑清醒過来几分,才渐渐感觉到有些不对。
也說不出来哪裡不对,但是就有所预感。
姜梨敲了敲额头,飞快拿起床脚衣服套上,去卫生间简单洗漱,追下楼去。
“周敬屿!!!”
還好,周敬屿的车刚从小区大门车库驶出来,姜梨一路飞奔,追了上来。
“梨梨?”
周敬屿眉心一拧,停下车。
“我和你一起。”
姜梨拉开副驾跳了上去,系好安全带,又问:“你和薛豪约的是什么地方?他人呢。”
“梨梨。”
周敬屿舔了下唇角,轻声道。
姜梨盯了他两秒,也是刚才起床时脑子裡灵光一闪,看着他脸上的神色,也全部了印证了,“你不是去找薛豪吧,是去找你那個弟弟。”
“嗯。”
“他们……根本不是想要逃去哪裡,或者想要看谁,而是……想要去找你爸,对么。”姜梨捋了捋头发,也渐渐明白過来了。
所以,周敬屿见到周浅山时就有這個猜测了,后续又打了电话核对,也问過周浅山的日程。周浅山从医院离开就赶往办公室,显然集团那边是沒什么事的。
“我想是這样。”
周敬屿见她也猜到了,道。
“那带我一起去,你說好要带我一起的。不管发生了什么。”
“我不确定他们会怎么样,做什么。”周敬屿如实地道。
“你要去阻止么。”姜梨吸了一口气,问。
“嗯。”
“梨梨,总要有一個了断的。”周敬屿淡声道。
“那让我和你一起,好不好。”姜梨握紧了他消瘦的手指,掌心紧贴,“你一個人,我真的放心不下。”
周敬屿沉默了许久,叹了一声,也重重回握住了她软软的小手,放在自己胸前,重新发动起车子。
這一路十分漫长,周敬屿将车子开得车速飞快,到的时候,比周浅山的日程表上回家的時間還要早了许多。
這是姜梨第一次来到周家,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老城区中最美的一片,圈出了一整片海岸线,要比先前周敬屿的老房子還要贵上数倍,也是因为太美,才又斥巨资开发成别墅区。
明明在市中心,但由于靠海,独栋别墅间相隔甚远,反而给人幽静之感。
姜梨過去路過過這裡,但再往裡走就进不去了,也从未看過這片最美的海岸线,如果不是心裡揣着沉甸甸的事话,恐怕会忍不住驻足欣赏。
周敬屿将车开进别墅大门,停进车库,牵着她走到门口。
他站了一会儿,微微皱起了眉。
只和平日裡不同的是,春姐并沒有来开门,今日是阴天,已经是下午,空气裡仿佛涌动着一丝丝的凉意,院子裡的月季经历過昨夜的风,也开得颓败了。
“周敬屿。”
姜梨心裡莫名更加不安,叫住了他。
周敬屿原還是想說让姜梨回去,但是看着她坚决明亮的眼睛,又咽回去,用力回握住她的手,“我們好像来晚了。”
“对不起,是我路上……”
“不是。”
周敬屿道。
其实昨晚别墅裡周敬岭突然失踪,周敬屿想得便是他肯定去找宋蘩丽,那见了宋蘩丽那副模样之后呢。
很有可能会来找周浅山。
如果說原本周敬屿還不是很确定,那么见到周浅山本人后,這個可能性是最大的。
沒有再找,是因为很可能找不到,他问過别墅员工,周敬岭拿了一套工作人员的衣服,還偷了手机和钱,也就是說早早有准备。
且,周敬岭先前躲過不少债,估计也很有经验。
与其找下去刺激周敬岭做出什么事,不如算着時間周敬岭差不多到周家后,直接再過来找他。
周敬屿原本也想過早些過来,但最主要的是,春姐是宋蘩丽雇佣的人,這個方面,他有点拿不准。怕自己先来了,事情又有变故。
只是……
周敬屿刚才停车时也注意到了,沒想到周浅山居然也提前回来了。
是临时有什么事么。
他边思考边要开门,就在這时,一楼屋门嘎吱一声开了,一個女人探出头来。
姜梨跟着看去。
是一個约摸四五十岁的中年女性,穿着打扮尚可,身形微胖,但面容端正。
她看见他们,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小周先生,您怎么突然過来了。”
“我父亲让我過来找他。”周敬屿面不改色地道。
“您别說笑了,早上陈秘才给我的日程表,說周先生今天晚上八点才能回来用晚餐,让我备饭。”
“是么,那他怎么突然回来了呢。”
春姐的笑容有些牵强,她一贯话不太多,今天话却多了几句,“周先生沒有回来,车是司机开回来的,說是路上被蹭了一下,准备送去店裡。”
周敬屿不想再跟她多言,往裡走去。
春姐皱了下眉,還是阻拦了一下,压低声道:“小周先生,您還是带着這位小姐先回去吧。”
“周先生真的不在,您快走吧,改日再来。這位小姐您也劝劝他。”
周敬屿并不理睬往裡进,春姐愈发着急,几次阻拦。
直到,天鹅绒窗帘阖着的幽暗客厅一角,木质的旋转老楼梯上出现一道消瘦模糊的人影。
脚步声一浅一重,听上去重心并不稳,摇摇欲坠的,让人担心他会从楼梯上滚下来。
但每一步都還是落地了。
脚步声逐渐清楚,身影也跟着渐渐清晰。
那是一道很瘦的人影,還有病态般的憔悴感。楼梯那裡最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看见他头发很长,肩膀像受過伤,轻耸着。
春姐听见脚步声,一贯沒什么表情的脸上却闪過一丝怜爱心疼之情,“小少爷。”
周敬岭沒有再下来,停在阴影交界之处。
他生得同样很漂亮,有着周家人特有的俊美,但和周敬屿从母亲那裡继承来的一丝典雅不同,也和周浅山的英俊狠戾不同,他线條居然有一丝钝感。
姜梨沒有见過宋蘩丽正常的样子,大多都是偏执般的瘦,有些癫狂……但也听周敬屿讲過,周浅山很迷信,之所以娶宋蘩丽,一来是因为双胞胎,二来是她是有福之相。
周敬岭现下也很瘦,還显得病弱憔悴,眼底跃动着火焰般吞噬一切的疯魔般的光,但线條却是柔和的。
這让他看上去有些矛盾,而当他看向周敬屿时,神色似乎更加矛盾复杂。
有怨毒,有嫉恨,還有感激,甚至有丝惧怕……還有种种姜梨看不明的混乱情绪。
這种情绪让他几乎站不稳,连连咳了几声,面色更加苍白,手扶在栏杆上。
春姐往前走了一步,“小少爷?”
姜梨见過他先前凄惨的模样,亦有点不忍。
“他在哪。”
周敬屿平静地同他对视了一会儿,径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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