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树上人皮
如果說,半夜睡得正熟时,有人敲你房门,這還沒什么,可是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你看到了一张和自己长得七分像的脸时,会怎样?
還算江九思承受能力强,愣住半晌后,她看着对面的女子道。
“你是?”
那女子约摸十七八岁的模样,容貌和她七分相似,只是眼尾处沒有江九思特有的妩媚,不過也算個清秀小佳人。
那女子似乎沒想到江九思如此說,眼神十分古怪,先是怔忡,然后皱眉。
“主人果然說得沒错,你确实是失忆了。”
江九思心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行吧,又是一個說她失忆的,她如果說自己是借尸還魂,别人会信嗎。
那女子似乎并沒有什么耐心,将手中抱着的一堆衣物递给江九思,冷冷道。
“拿着吧。主人让给你的。”
看着递来的那一堆大红色的衣衫,江九思眼中走着說不出来的嫌弃,她撇撇嘴拿過来。
“帮我谢谢你家主人。”
然后啪!
一声关上门。
而门外的那個女子似乎也沒有打算继续留着,转身便走了。
江九思盯着手中的红衣,撇撇嘴丢到了一旁,继续回床上睡大觉。
而這一觉,却沒有江九思预料的睡得好,一夜的辗转反侧,她心中埋着的事儿太多,怎么也睡不着。
天還沒亮,江九思就盯着两個大大的黑眼圈起了,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一股山林中特有的清新味弥漫而来,刺激着江九思的嗅觉神经。
不得不說這古代就是好,沒有污染沒有噪音……
“你,這么早就醒了。”
听到這突然的一道声音,江九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
好吧,江九思觉得,如果沒有這突然的一声,她会觉得更好。
她转身,可是目光所及之处,沒有一個人影,不会吧!莫非是她起的太早,产生幻觉了?
“你在找什么?”
江九思蓦地抬头,就看到一個躺在树叉上的月白色人影,她眉头直抽搐。
“你一個晚上都在這裡?”
不是吧,有這么执着嗎?這個叫君沐的家伙還真是個医痴。
君沐嘴巴叼着一根野草,双手枕在脑后,老神在在的道,“也不是,刚刚才過来,沒想到你這么早就醒了,我以为自己等会儿呢。”
江九思挑眉,仰头看着他,“怎么了?找我有事。”
君沐嘴角一扯,吐掉野草,一個纵身跃下树叉,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
“也沒啥,就是那個……我有個怪病,每每遇到感兴趣的东西就要弄得通透才行,不然吧,是睡不好吃不好的……”說完還朝江九思挤挤眼睛,表示他非常真诚,绝对沒有其他想法。
其实在方才见到他时,江九思就猜到了他来此的目的。
果然是個医痴,如果自己不把银针给他瞧瞧,些许他還会追她到天涯海角也說不定。
江九思觉得她才不要身后老是跟着個拖油瓶子,于是极不情愿的抽出腰间的布袋,展开给君沐看。
“這個……”
江九思的话還在喉间,君沐一见到那一袋插着的银针,双眼立即冒着小星星。
“哇!好多!那啥,给我瞅瞅行嗎?”
說着他就想伸手来拿,江九思一把收回布袋。
凶狠道!
“拿开你的猪蹄子!”
君沐眼巴巴望着她,眸中有說不清的悲伤。
江九思抿抿唇,掏出其中一枚。
“喏。這個给你吧,以后别来缠着我了。大哥!”
君沐大哥如获至宝般捧過那枚银针,郑重其事点点头。
“好好好!”
待他观察一瞬后,称赞道。
“果然是好东西,瞧這大小粗细,定不是凡物,你在哪儿买的?我也得去弄点来,這东西无论是施针還是作为暗器都是极好的!”
江九思十分无奈的翻個白眼,“你买不到的。”
君沐瞪大眼睛,“不可能!這天下還沒有我君沐买不到的东西!說吧!无论是价值连城還是怎样,为什么就买不到?”
江九思此刻实在是无语极了,這個君大夫不仅是個医痴,還是個暴发户啊有木有!
江九思觉得自己有必要告诉他实话,“原因就是,這是我自己做的,因此在這個世上独一无二。”
君沐的嘴瞬间张得老大,他眸色震惊道!
“這這這!竟然是你自己做的?”
见他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江九思也不打算多說什么,“行了,你不信就罢了,既然也送了枚银针给你,就快快走吧。”
君沐看着江九思打算回屋子,有些急了,能做出這些精致银针的不是凡人,這下子,他对江九思的印象直线飙升!
“喂!等等啊!我們聊一聊呗!”
啪!
江九思直接关上了屋门,背对過去!
這個人還真是個奇葩,从這两人她的观察,這個君沐似乎在這個地方還有点地位,至少可以随便出入。
正当她觉得耳朵根终于清净了,拍拍手,准备计划一下逃跑大计,可是当她走进内屋后,眼睛忽地瞪大!
抬起手指着正坐在她屋内,端着杯子喝茶的某人。
“你你你!”
江九思說话都结巴了,手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裡面。
因为在她屋子裡喝茶的人,正是刚刚被她关在外面的君沐。
君沐小爷喝着茶,一脸笑嘻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模样。
江九思懵了,心想着這人還真隐藏的深啊,武功這么好,她竟然沒有发现出来。
君沐咧开嘴笑,“嘿嘿嘿。给我瞧一瞧呗。”
江九思觉得自己還真是服了,她也坐到了椅子上,端起了一杯茶,心中打着小算盘。
如果這几枚银针還换她自由的话,那還是十分划算的。
“得,既然你想要银针的话,我可以给你……不過嘛。”
听到這,君沐唇角的弧度咧得更大了,“說說說!无论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
江九思听完他的话后笑得像只狐狸,语气轻轻,“我要离开這裡。”
嘣!
是君沐手中茶杯落地的声音。不過好在沒有碎。
他先是怔忡一下,然后反应過来,旋即摆手,语气十分坚决道。
“不可能!這個不可能!”
江九思如泄了气的皮球,趴在桌上,十分哀戚地叹气。
“哎,本来觉得你和那個阴森的男人不是一路的,看来我只是想多了。”
君沐脸上早已沒有了方才的笑意,他站在一旁,对江九思侧目而视。
“你是說玄罗?”
江九思在桌上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在此处。除了他,還有谁会如此阴森。”
君沐不同意的摇摇头,“你根本就不了解他,玄罗也是個苦命的人……”
正在這时,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了门口,還传来了一阵冷凝地咳嗽声。
君沐第一個反应過来,他又变回方才那痞痞的模样,笑嘻嘻朝着门口望去。
“嘿嘿嘿!小玄玄,你来了哈哈哈!”
门口,正站着江九思最不想见到的人玄罗,男子的身后還站着了一個女子。正是昨夜送衣服来的那個。
這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虽然看不清玄罗被黑纱覆盖着的脸,可是江九思也能感觉到男子瞪向君沐的那一眼,似乎也觉得自己话說多了,君沐咂咂嘴,溜到了玄罗的身旁,哥俩好的道。
“小玄玄,你来了啦,那啥,你们聊你们聊,我還有事儿,先走了哈……”
還不等玄罗开口。某人就甩起腿下风火轮,一瞬间跑個沒影。
江九思愣在原处,不知此时如何是好,私下谈论别人還被正主儿逮個正着,這算什么事儿。
不過她面上丝毫沒有表现出来自己此时的尴尬,看了看外面渐渐泛白的天际,装作在沉思。
沒有人說话,屋中瞬间一静。
正在江九思快装不下去的时候,男子沙哑的声音传来。
“你为什么不穿我让人给你送来的衣服。”
江九思一懵,她想了千百种男子质问她的话,却沒有想到他会突然问這個。
她皱眉转過身,正是玄罗,语气傲慢。
“我不喜歡别人的衣服。”
玄罗冷冷笑了笑,指着那還放在桌上的红衣服。
“這可是你以前的。”
“以前的事我早就忘了,也不想记起,而且那红色我现在是及其不喜的,你让人拿走吧。”
站在玄罗身后一直沒有开口的女子突然上前道。
“你這是怎么对主人說话的!”
啪!
一声巴掌脆响!
那女子立即委屈得捂着自己的脸,看着面前男子,方才的嚣张气焰全数消失,十分哀戚道。
“主人……”
玄罗对她沒有丝毫的好脸色,语气自然也沒有多好,“紫烟,是谁给你的胆子在此放肆的。”
這一巴掌不仅将那名叫紫烟的女人打懵了,连一旁的江九思也懵了。
她看着眼前的這出戏,不知這主仆两人唱的是哪出。
玄罗冷哼一声,用他那沙哑的声线道。
“滚出去。”
紫烟不依不饶,“主人……”
“让你滚!”
毕竟紫烟那张脸和自己的长得還是挺像,看着紫烟哭着跑出了屋子,江九思心裡也有些怪怪的,她适时开口。
“你這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了吧。”
玄罗转头看向她,笑得十分诡异。
“是嗎?好啊,我怜香惜玉個给你看看。”
說着,玄罗五指成爪,一把吸起桌上的红衣服,他漫步上前,低头看着江九思。
“让我来给你穿衣服,我可是记得,你以前最喜歡红衣服了。”
江九思后退一步,“你别過来,放下就好,我自己会穿。”
玄罗暼了她一身的破烂衣服,“啧啧啧,瞧你這模样,一路上肯定受了不少苦吧。”
江九思皱眉。“不是你要追杀我嗎?怎么了?现在突然觉得我有利用的价值了,所以来献殷勤?”
男子冷笑,带着一股子冷肃气息。
“我不需要对谁献殷勤,至于杀你,如果我要杀你,你的這條小命還会留在此刻嗎?”
江九思心中凝思,玄罗之前一直都在派人追求她和耶律楚,怎么现在的情况颠倒了。
一定是哪裡沒对,或许可以大胆猜测,她這具身体以前的主人是這個男子放在京都中的眼线,可是有一天她穿越而来。霸占了這具身体,他与京都眼线的联系便也就断了。
然而想杀她,肯定也是這個男子最初的想法,一個沒用的废棋留着還有什么用,若是暴露了他的信息那可是得不偿失,因此玄罗才会三番五次的想杀了她。
可是,追杀的人一批又一批,她都能活下来,玄罗觉得他的這颗棋子似乎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糟糕,软硬兼施,這下是想来软的。将她重塑,成为自己新的有用的棋子。
這就說得通,他为什么要让君沐来看自己是不是失忆的事。
以上全是江九思自己的猜测,而真正的原因,兴许也和這些猜测相差无二。
這個男人,心思果然是细致入微,不会放過一個对自己有用的人或物。
而這么個男子栖身在這天子脚下,又是为什么呢……
玄罗看着江九思垂目发呆,隐在黑纱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弧度。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江九思回過神,看了眼玄罗一眼,转過身去。
“你出去吧。我自己会穿衣服。”
玄罗冷冷笑了笑,俯身凑近江九思耳边,用两個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女人啊,别想剖析我,不让你会死得很惨……”
江九思心中瞬间冷凝,此时,对這個男子,她不禁是惊,而且是惧。
小筑外的一棵桃树下,一女子嘤嘤哭泣,眼睛直直透過小筑打开的窗。看着裡面的两個人,以她這個角度,刚好可以将裡面的两人错看成正在紧紧相拥,而男子還在和女子耳边說着情话。
哭泣的女子双手握得极紧,双眸直直瞪视两人,带着浓浓地幽怨之气。
在玄罗的逼迫下,江九思只好穿上了他为自己准备的红衣,虽然她自己心中千百個不喜歡,可是不得不承认,這身衣服還是不错,挺适合她的尺寸。
這天夜裡。江九思正在屋中思考着逃跑计划,一個纸团忽然从窗外投射进来,刚巧落在了她的脚下。
江九思先是一愣,看了看窗户,然后捡起纸团,皱着眉头打开。
纸团不大,就一根拇指大小,裡面简单写了几個小字。
而江九思看了那几個字的一瞬间,眸中忽地铮亮!
助逃,桃林口见。
虽然只是几個字,但是其中含义却显而易见。
江九思又狐疑地打量了這张纸條。此处竟然有人知道她想离开。
是谁?
送来纸條的人是敌是友,疑惑从心底冒出,可是她還是想去瞧一瞧,送来纸條的人到底是谁。
她走到窗前,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目光看向挂着圆月的黑夜。
江九思眯眼,将纸條揉成粉碎,是死是活,去了才知道。
只是片刻,她的人影已经跑出了小筑,走近了不见底的桃林深处。
今夜的风似乎很静。還带了着微微凉意,看来冬是不远了。
一抹红影走在桃林中,桃树花瓣被风刮落,与那抹倩影凝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美绝似天人。
江九思走了大半路程,黑夜裡,桃林中又沒有灯烛,根本无法视物,只有按着之前脑中的记忆,踏着浅淡月光前行。
桃林很大,她不知道自己是走了多久,正在她怀疑自己是被人玩儿一道时。
前方,一道人影正远远伫立。
因为距离太远,加上那人是背对着她,因此江九思现在并猜不出那人的身份。
待近了,她才发现,桃林深处原来是一條小溪,伴着月光,小溪中的涓涓细流似乎像坠入了万千繁星,水波粼粼微微闪耀。
想不到這裡還有這么美的地方,江九思驻足,看着伫立在小溪旁的白色身影。
“你是谁。”
說出這句话后,对面的人蓦地转身,十分不可思议的看着江九思。
“怎么是你?”
江九思眸中有說不出的震惊之色,“君沐!怎么是你!”
君沐立即走来,看着江九思,眼中還有些诧异。
“你怎么在這?”
江九思虽然也觉得此事有些微妙,可她還是冷声开口问道。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這。”
君沐拿出袖中的一张小纸條,狐疑地看着江九思,“這個是你写的嗎?然后给我的?”
看着君沐手中的同款小纸條,江九思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今夜,她入了别人给她设的一個局。
江九思冷笑,“不是我写的。”
君沐心中也觉得這件事有些奇怪,他道。
“這纸條是半個时辰前有人丢进我房中的。”
“我连你住在何处都不知道,怎么会丢纸條是你你房中。”
江九思的语句中夹带了深深的冷意,很明显,有人想让她来和君沐会面,可以原因呢?
原因是什么?谁這么有闲心将她和君沐凑到一堆,月黑风高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地,会发现什么,会让人产生什么联想。从此事表面的性质可以猜测這事大概如此。
可是江九思很快就否决了這個月想法,這裡沒有谁对她有男女之情,也不会谁因为她夜裡幽会男子而不高兴乃至吃醋,如果背后之人只想造成這個的结果,那真是太蠢了。
君沐思忖了半晌,开头道。
“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了?”
江九思无奈笑笑,“我来這才两三天,還会惹谁,除了那個黑面阎罗王……”
君沐忽地笑了,黑面阎罗王,可能也只有面前這個女子才会這般說那個人了吧。
這裡的人除了君沐自己以外。谁不是畏玄罗,奉承玄罗。
到了江九思這裡,玄罗還成了一文不值。
“你似乎对他有很大的恨意。”
恨意嗎?江九思恨不得将玄罗抽筋拔骨,這几日她是想明白了,加上之前和耶律楚谈话后,她已可以大概估计望仙楼命案是谁下的手……
和玄罗肯定有直接的关系,就算不是他下的命令,也会是他手下。
穿越而来,她最暖心的便是望仙楼中的人,個個对她都是极好,而她逃狱。潜伏种种……都是为了查清望仙楼一事。
因此对于玄罗這种罪魁祸首,她怎么不会有恨意。
君沐似乎也感觉到了江九思浑身散发出来的杀气,适时开口道。
“嗯……好了,既然你不想說就算了。”
江九思垂目点点头,“依你看,今夜之事是何人主导。”
君沐托腮思索了半晌,他皱眉。
“此事并不是表面這么简单,似乎是有人想让我們两人碰面,至于原因,我也想不通。”
江九思看着小溪流淌着的细流,眯眼。她自持沒有得罪谁,却有人想算计她,然而她自己连那人的目的都不知道,還种感觉還真的有些让她觉得不喜以及厌恶。
她看着圆月,笑了。
君沐刚刚转头,就看到女子扬起得笑颜,月光這样洒在她侧脸上,配上她眼角特有的妩媚,却不突兀,而显得宁静。
片刻失神后,君沐轻轻咳嗽。用来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他道。
“你先回去吧,明日发生的一切都是未知数,先回去睡個好觉,才能应付未来会发生事。”
江九思颔首,君沐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山中野菊,他有着自己的孤傲和不羁。而玄就像是隐在黑夜中的曼珠沙华,神秘,又让人捉摸不透。
那……玉镜楼呢?
不知道为什么,些许是离开久了,江九思的心中突然想起来他。
她抬头看着皎皎明月,玉镜楼或许就像這個独挂在黑夜中的孤月,桀骜,有着他的芳华,而又遥望,让人触摸不着。
江九思低笑,怎么会又想起了他……
旋即她又转头看着君沐。
“嗯,好。夜裡凉,你也早点回去吧。”
语罢,她转身离去,红裙于夜裡飘荡着一抹诡异的弧度。
远远,远远,离去。
這一夜,江九思睡的很安宁。
只是,某些不合时宜的声音却突然响起,惊醒了睡得正熟的她。
外面传来繁杂的脚步声,似乎像是发现了什么大事。
江九思打开房门,看着许多朝着桃林深处走去的黑衣侍卫。
她随意逮住其中一個,询问道。
“发生什么事儿?”
那黑衣侍卫见是江九思,指了指桃林,“昨夜有人死了,人皮還被割下来挂在了桃林溪边的树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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