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何连成之我是谁 作者:未知 在我终于恢复知觉以后,第一個想到的問題就是,我是谁! 我处在完全陌生的环境裡,眼前是完全不认识的人,但是我又知道自己是在医疗机构,认识眼前的一切事物,唯一记不起的是自己的名字来历,家人亲戚朋友……我失去了關於自己的一切资料。 沒有经历過這种遗忘的人可能永远想像不出来,這是一种怎么样的恐慌。 我几乎是一個激灵就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害怕又急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這时,有個五十岁左右的女人来到我面前,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說:“你醒了?還记得些什么?” 我看着她完全陌生的脸摇了摇头问:“你是谁?” 她的眼神裡有失落也有微不可察的放心,她缓缓开口說:“我是谁不重要,关键是的你是谁。” 我有点听不懂她的话,竟然反应了差不多五分钟才想明白,点了点头问:“那我是谁?” 這种比牛還慢的反应速度让我觉得头疼,可是這确实是我自己的反应。 五分钟反应一個問題,這個举动让那個女人皱起了眉,她抬手叫来了医生当着我面儿问:“我记得当时你說的是沒有任何后遗症,现在他反应這么迟钝是什么問題?” 她对医生說的都是英文,很奇怪我却听得懂。 听她话裡的意思,她对我似乎非常关心。 我又打量了一下围在我病床前的人,除了她以外应该都是医护人员。 那個医生正在向她解释:“昏迷時間太长了,大脑机能有所退化,但是经過一段時間的锻炼一定会恢复的。” “多久?”那個女人咄咄逼人的问。 “這個要看個人体质,有的只需要三到五天,有的则需要三到五個月,這個在做手术前也是說過的。”医生的话說得很完美,沒有漏洞。 只不過他们說的內容,每一條都要在我脑子裡慢慢滑過一段時間,我才能理解。 我沒多嘴问话,自我保护机能让我在這個时候保持了沉默,尽可能多的记住 他们的话,然后留到以后慢慢消化。 那個女人也沒有要瞒我什么的意思,在我面前讨论了差不多半個小时如何恢复之类的事,确定我沒有任何問題才让医护人员离开了病房。 在他们谈话的過程当中,我观察了這间病房。 首先房间面积很大,除了病床以外還有大大的衣柜,一面墙壁的落地窗,外面是绿地,很宽阔的绿地。独立的卫生间在入门右手的位置,床的对面有小茶几和沙发,全是米色的真皮的……這一切证明,這是個條件很好的医院。 等到房间安静下来,那個女人走到我床前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看着我慢慢地說:“你有什么問題要问我嗎?” 我可以猜得出来她应该是我的亲人,想了想问:“你是我妈妈?” 這句话让她一怔,忽然笑了笑說:“不是,我是你妈妈的好姐妹。” “姨妈?”我怔了差不多一分钟,从脑海裡翻出這個词,又追问了一句。 对于我的反应她很满意,笑着摇头說:“也不是,是沒有血缘的那种好姐妹。” 我哦了一声然后开始想沒有血缘的好姐妹是哪一种关系。 在我的脑海裡,一切都被放慢了很多,想一個词甚至都需要很长時間。 “你還有想问的嗎?”她又问。 我摇了摇头。 “你不关心自己是谁嗎?”她好奇地问。 “我想自己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名字和来历。”我对她說,语速很慢。 她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想了想才笑着說:“我也希望你能想得起来,和你简单介绍一下你是怎么到這裡的。” 我下意识的拒绝听到這個過程,几乎不经思考就說:“如果關於我的過去,我不想从别人嘴裡知道。” “不是你的過去,你是遭遇了车祸,然后导致严重脑震荡,治疗了差不多三個月才完全恢复神智,你能恢复成這样,可以說是医学的奇迹。”她简单說着我受伤的過程和伤势。 說到這裡她拿起病床一旁的病历问我:“你现在還记得曾经学過的东西嗎?” 见我一脸疑惑,她笑着又补充了一句:“哦,你還识字嗎?” 說着她把病历递到我手裡,我拿着病历看了一眼,封面上写着我的名字——程新。 這個名字对我来說很陌生,那些字母也像蝌蚪一样让我觉得很陌生,可是最奇妙的感觉是我居然都认识。看了以后差不多要反应一分钟,才能明白单词的意思。 我的病历很厚,翻到第一页看到了入院時間、住院原因,当时的身体状况等等。一页信息量不大的基本信息我看了差不多一個小时才弄明白是什么意思。 那個女人一直安静地坐在病床前耐心的看着我,一点不耐烦也沒露出来。 我看完一页,头有点疼,甚至有一些恶心的感觉,虽然很想知道下面的內容,却不得不把病历放了下来。 “你现在的不适都是刚刚恢复以后的正常反应,過一段時間慢慢就好了。你先好好休息,等你想知道什么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她說着把一张名片放在桌子上,“我和你妈妈是最好的朋友,所以你不必和我客气。” 她走以后,我拿起名片看了一眼。 她叫袁征,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我真想不到自己会有這样的命,老妈会有這么牛的姐妹,還是沒血缘关系的? 上市公司、董事长這些词一挤进脑子裡,就带着一连串的资料。我不知道自己以前经历過什么,但是這些词我都知道。 我清醒了十天以后,還是沒想到關於自己的任何消息,但却记得自己读過的书,熟知的某些常识,甚至我能熟练的操作电脑,看得懂股票的K线图,财务报表,甚至报纸上任何的新闻。 反应速度较刚清醒时,已经快了不止一倍。但是和正常人比起来,我還是反应慢很多。 医生和袁阿姨对我的恢复很惊喜,他们說這样的恢复速度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我很感激袁征阿姨,却从沒主动问過自己的一切。我固执 地想自己想起来,而不是借助于别人的叙述。 对于我的固执,她很宽容,给了我足够的時間。 一個月以后,我终于放弃自己想起過去的努力。因为不管我怎么努力的去想,脑子裡都是空白一片。 在我提出想知道自己的经历和家庭时,袁阿姨像早就猜到有這么一天一样,拿出了电脑,找出一份文档对我說:“這是你的简历,你的教育经历,工作经历和成长经历都在裡面,還有你父母的情况。” “谢谢袁阿姨。”我說。 她微微一笑:“你也不用谢我,我知道的都让人整理清楚放在文档裡,但是你毕竟不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很多细节我不清楚。我知道的這些都算是皮毛的资料,最主要的最核心的那些,包括你的童年之类,還要靠你自己想起来。希望這份材料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 她整理的资料确实很简单,我只用了一個多小时就看完并且消化了。 从资料裡,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一個十分幸福的人。父母在我二十岁的时候去世,我自己靠着他们留下来的保险费读完了大学,之后就一直在袁阿姨的公司工作。在出事前夕,公司刚准备派我去中国工作。 我的身份是美籍华人,八岁的时候跟随前来读书的父母来到美国,然后一直留在這裡。 這份简历在别人眼裡或许是有亮点的,但我却觉得格外别扭,心裡甚至对此有些抵触。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我觉得别扭的原因有两個:一,我不希望把自己二十几年的人生压缩成薄薄的几页纸;二,我不想通過别人的嘴知道自己的過去。 可现在的情况,我不這么做就对自己一无所知。 不管如何知道自己的過去,总算在脑海裡对自己有一個大致的了解和认识了。說来也可笑,想知道自己的一切,却要靠他人。這种感觉,估计谁也不想要。 袁阿姨比较器重我,在我的反应能力恢复得差不多时,就让我回公司上班,至于去中国管那家新公司的事,要往后再延一段時間。 工作比单纯的住院休养遇到的事情要多,一开始我总有一种应接不暇的感觉,只不過大家好像知道我遭遇過什么,都沒催促過我。慢慢的,我跟得上大家工作的节奏了,一個多月以后,袁阿姨特意让我开始带了一個不大的项目。 两周以后這個小项目结束,项目考核通過董事会考核。 当天,袁阿姨把我叫进办公室,非常认真地对我說:“你恢复很快,做起项目和原来還是有一定的差距,我這裡有你原来做過的项目,评估报告你都拿去看看,找回原来做事的感觉。” 這些应该都属于公司机密类的资料,她就這么大方的推到了我面前。 对于這些,我是感动的,并且用十二分的小心和认真去閱讀這些资料,甚至在自己的电脑裡记了一些笔记。 這些项目终结以后的评估报告是难得的学习资料,我受益匪浅。 从這些资料裡,我也看到了原来自己的雷厉风行。 袁阿姨這么器重我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我能解决一些别人不敢做的疑难项目。 一边学习一边回忆一边进步,我对自己的能力慢慢自信起来,半年以后袁阿姨想让我回中国管那家成立了半年,却沒正式负责人的公司。 我一口应了下来,心裡对于回家我是期盼的,而且非常想早点回去。就像是在那边有人等着我一样。同时,我也知道在那边我基本上沒什么亲人了,即使是有也与我們家多年未联系了。 出国以后,很多关系都会疏远,我的家族也不例外。我也完全沒有回去以后走亲串友的打算,一個在外面长大以后又失去所有成长记忆的人,去找旧亲戚是沒事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