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重返燼微（1）
蕭如鬆剛走到重風殿之外，便聽得裏面傳來一聲怒喝。
他擡手推開大門，便見一物迎面而來。
即使離開燼微山這許久，蕭如鬆也一眼就能認出來，是重風殿裏最尋常不過的方桌。這桌四尺見方，用的是頂好的木材，比之尋常的桌几要重不少。
蕭如鬆隨手這麼一揮，那氣勢洶洶而來的方桌便化作了無數碎片，散落在地。
隨着這聲響，殿內的人終於安靜，齊刷刷地朝蕭如鬆看來。
殿中明顯分爲了兩撥人。左邊一波排頭的四個，正是蕭如鬆先前點給曹沅幫忙主持宗門事務的；而右邊一波，不太熟悉，似是幾個長老座下的弟子。
而曹沅正站在中間，似乎是在拉架。
見到負手站在門邊的蕭如鬆，曹沅眼睛都亮了幾分，立即就迎了上來。
“蕭公子你可來了！這要真打起來，曹某可是拉不住啊。”
知道曹沅說這話是覺沒有誇張的，蕭如鬆安撫道：“路上同溪山兄多說了會兒話，耽誤了。曹宗主莫怕，即使打起來，他們也是不敢拿你怎麼樣的。”
說着他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曹沅別在腰間的木劍。曹沅立刻懂了。
兩人已走到了殿中央，蕭如鬆左右看一眼，沉聲問：“怎麼回事？”
左邊一個瞧着只有十七八的弟子向他行了一禮，道：“蕭師兄。原本曹宗主邀我們一同商議宗主之事，許彥不服竟要動手！”
蕭如鬆聽他說完，剛要開口，卻聽得右邊一波人中一高個子開口了。
“任天，你不會是要姓蕭的給你做主吧。蕭柏早叛離了師門，你還口口聲聲叫他師兄，莫不是對我宗心有異。”
“你！”
任天被激得面色一紅，一步就要上前。
蕭如鬆擡手攔下他，又冷冷地朝許彥看去。
兩人眼神甫一對上，許彥就沒來由地哆嗦了兩下，眼神也開始閃躲。
“我離宗是師尊親自點過頭的。怎麼，我竟不知這重燼門已是姓許了嗎，你也能給我蕭柏戴上罪了？”
原本就有些瑟縮的許彥此刻更是後退了幾步。明明已經開始害怕，但他仍憋着一股勁兒似的，衝蕭如鬆道：“呵，就算你不是叛逃，但，你……你也已非我宗之人，斷沒有資格來爭這宗主之位！”
原來是擔心這個。蕭如鬆嗤笑一聲：“也是。”
他掃了一眼許彥才繼續道：“我若是參與進來，你如今已無法站在這裏了。”
“你！”
許彥幾乎是從牙縫裏蹦出了這麼一個字。他雖然沒同蕭如鬆交過手，但燼微山上那場大戰也是親眼目睹，再加上他師父的話……許彥是絕不敢與蕭柏動手的。
只不過他身後的某些人似乎不這麼認爲。
“蕭柏，你未免也過於狂妄了！許哥可是三大長老之首的關門弟子，怎麼可能會打不過你！盡在這兒危言聳聽，不若打一場，劍下見真章！”
說話者瞧着年紀尚小，語氣輕佻，說起許彥時又滿臉的奉承和自信，彷彿這許彥便是天下最厲害的修者。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拿一種奇怪的眼神看這乾瘦的小子。許彥額頭冒出幾滴冷汗，狠狠地瞪他一眼，在心裏暗罵了幾句。
唯有蕭如鬆聽完反而換上了一副笑臉，問道：“這位小兄弟從前未見過，不知是哪位長老座下的？”
“哪個也不是！”少年一揚手，“我就跟着許哥！”
見蕭柏眯了眯眼，許彥一把將少年拉回了身後：“他不過是蒼坪的一個小妖，偶然被我所救。蕭柏你不是一向自詡君子嗎，總不會跟一個小孩過不去吧。”
蕭柏收回了目光，復又看向了許彥：“不知者無罪。不過，你既有意這宗主之位，又不服我，不如就依他所言……”
許彥正要再次拿蕭柏如今身份說事，卻見一道金光閃過，直朝自己打來。
抓住旁邊少年的胳膊堪堪躲過這突如其來的一擊，許彥剛站穩，卻見蕭柏一個閃身，眨眼的功夫已來到了自己的面前。
電光石火之間，許彥一把將少年推開，又迅速拔出佩劍迎上了蕭柏劈上來的掌。
而那掌在離劍刃一寸的地方停住，許彥清晰地看到了蕭柏嘴角勾起的笑。他還沒品出這笑意，就見蕭柏拐了個彎朝另一個方向襲去。
許彥暗道一聲“不好”，下意識就撲過去擋在了那小妖的面前。
閉上了雙眼，許彥幾乎已經做好了不死也要受重傷的準備，卻遲遲沒等來痛感。他小心翼翼地睜開雙眼，卻見蕭柏兩指停在他喉嚨前，即使還沒有觸及皮膚，那股強盛靈力帶來的壓迫感也異常清晰。
蕭柏臉上依舊帶笑，淡淡地收了手，轉身之際道：“看來你也不是頑劣之輩。”
看着蕭柏的背影，許彥終於反應過來他的意圖！喉頭滾過一輪，許彥拉着那小妖終於是再不能說些什麼，默默地退了兩步。
許彥不知道在想什麼，神色似乎還有些呆滯。同他一波的一些人卻仍是按耐不住，叫囂起來。
“蕭柏你好沒道理，既已不是重燼門之人，又憑什麼管我宗的事。你想做這宗主也得問問長老的意思吧。”
“就是，名不正言不順，要如何服衆！”
“你若是能拿出師尊的傳位靈言，我等必也不會說什麼！”
他們似乎忘了重風之前是如何攪起大亂，自己以及自己的師父爲了自保，當初是怎麼在明燭面前聲淚俱下控訴的。如今倒想起師尊的名正言順來。
蕭柏覺得可笑，搖了搖頭，道：“我無意宗主之位。但是，我不是針對你們。”
他掃了一眼在殿中的人，繼續道：“我是說在座的各位，都沒資格當這宗主。論修爲，爾等連我都傷不到分毫，又如何去面對其他各宗宗主；論人品……”
蕭柏停下，目光鎖定了方纔鬧得最兇的幾個人：“在長輩面前出言不遜、大打出手，是爲無禮；同輩相爭相殘，是爲不仁不義；前有賣師求生，如今又搬出師尊來企圖達到自己的目的，是爲不忠不義。”
“你們，怎麼敢說，自己有資格坐到這宗主的位子上！”
他這最後一句摻上了靈力，瞬時在這人羣之中盪開來，吹起不少人的髮絲和衣襬。
而那些方纔還振振有詞的人瞬時之間啞口無言，梗着脖子說不出話來。
但到底還是有那刺兒頭，打是打不過，但口舌上依舊是要逞快的。
“就算我們沒有資格，你照樣沒有！”
蕭柏都懶得去找這躲在人羣之後的說話人，無奈地笑了笑。
就在此時，一道帶着靈力的聲音傳入殿中，遠在天邊又恍若近在耳畔般清冷空靈。
“他沒有資格，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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