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公主
正如鄭元昊所說，吐蕃人是來劫掠的，這個速度顯然就快不了。
兩人一前一後，繼續往西邊而去。
路上又遇見了一波吐蕃兵，鹿鳴將人殺散後，也不追趕，繼續催馬趕路。
“師父，爲什麼不去殺吐蕃人呢？”
九兒原以爲鹿鳴會專門尋吐蕃人的麻煩，但顯然他只是順手而爲之，於是忍不住問道。
鹿鳴道：“宋人數量遠遠超過吐蕃人，如果自己一盤散沙，願意當羊羔，吐蕃人自然願意去扮演狼的角色，那個宋軍騎兵不說了麼，吐蕃人面對西夏人的刀鋒時，也跟小羊一樣軟弱，我是一個外來者，救不了他們，人，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他看九兒迷迷糊糊，嘆了口氣，道：“這天下是一個大爭之世，人如果自己不去爭取，靠老天爺或者好心人，那是不行的。
就拿吐蕃人來說，那些領主頭人日子過得舒服，但是普通的吐蕃士兵，平時也就是牧民，他們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一年的收成大部分都要給頭人或者寺廟，日子過得苦哈哈的。
頭人們還隨時可以隨時鑽這些牧民們妻女的帳篷，他們也只能在帳篷外聽着妻女的慘叫，敢怒不敢言。
人是很複雜的，你看着他們可憐，但是他們到了宋朝土地上，就會變成無惡不作的人，把頭人施加給他們的屈辱，十倍百倍施加給別人。”
這些自然是鹿鳴從西藏百萬農奴解放宣傳畫上看到的，不過鹿鳴現在知道，宣傳畫上說得還算客氣。
九兒道：“您是瞧不起孟大爺他們麼？”
孟大爺？鹿鳴想了一下，才意識到九兒指的應該是黃河老人。
他想了想，道：“人是很複雜的，黃河老人麼，你可以說他是個江湖上的老油條，沽名釣譽之徒，甚至是個膽小鬼，但未必是一個壞人，我纔剛見過他兩面，過早的下結論無疑是愚蠢的。
至於喜不喜歡，是另一外一回事，成熟的人做事，往往跟喜不喜歡關係不大。”
九兒頓時陷入了沉思。
她從小到大的世界太小了，過去生活中最重要的話題也無非是飢餓、疾病、貧窮，沒有任何人跟她說過這些思辨的人生觀。
沿途除了有城牆和軍隊把守的大城，集鎮和村子的人要麼被殺，要麼跑了或者躲了起來。
兩人時不時得借宿在一些荒屋中，並且提防半夜有吐蕃人闖進來。
一路上，鹿鳴爲九兒介紹了逍遙派的來源，開始傳授她武功。
不過這次，鹿鳴沒有教授佛門武功了，只是讓她先從逍遙御風的總章內功練起，以及狂風亂劍。
收九兒爲徒，也是受鯊魚、葉半凡等人的啓發——她們顯然已經着手在這個世界建立自己的勢力。
爲了產生羈絆？
還是其他什麼目的？
鹿鳴暫時並未多想，僅僅羈絆這一項，他也要這樣做。
一路上晝伏夜出，遇着小隊人馬就殺掉，遇見數千人的大股軍隊就繞開。
兩人很快就穿過了宋朝邊境，進入了青唐吐蕃的勢力範圍。
以鹿鳴有限的歷史知識，他也知道，北宋時吐蕃並不是宋朝的大敵，甚至大理都曾經把吐蕃按在地上摩擦。
蒙古鐵騎纔是給這個世界帶來夢魘，讓漢人淪爲最下等民的終極惡魔。
不過，真正進入吐蕃勢力範圍，兩人還是不得不喬裝打扮一番，穿上了吐蕃人的衣服。
來源自然是路上殺掉的吐蕃貴族和他們的姬妾。
不過，縱然是貴族，外套上的腥臊味依然讓人鼻子泛酸，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爲此，他不得不破例在一個地方停留了一天，讓九兒把衣服洗了並用火烘乾。
雖然許多細節上還是有些不同，但至少不會有吐蕃人看了一眼就要衝上來動刀子。
越往西走，大地越發蒼茫寥廓。
好在此刻已經進入五月份，草原即將迎來一年最繁茂的時刻。
在路上，鹿鳴居然還遇到了兩波回鶻商人，打仗顯然也沒有耽擱他們做生意。
聊起來才知道，青唐城早在唐代時叫鄯城，鹿鳴估算了一下位置，有可能就是地球世界的青海西寧。
安史之亂後，吐蕃從唐軍手中奪取了鄯城，再後來吐蕃內亂，王族逃到這裏，建立了青唐吐蕃。
等西夏興起，控制了河西走廊一帶，來往於宋朝與西夏城之間的各國商隊、使臣常常遭到掠奪，於是繞道改走青唐城，再由青海湖南部經柴達木盆地西去。
所以，今天青唐城是絲綢之路南路和唐蕃古道上的重鎮。
鹿鳴跟隨者回鶻商隊的腳印，走了許多日，視線中終於出現了一種大城。
這裏四面山上林木參天，青翠蔥蘢。
一條大河蜿蜒流過。
城池就在大河之南，灰撲撲的城牆，一面便足有五六裏，四面加起來足有二十里，在藍天下顯得異常高大巍峨。
每一面城牆，都開了兩個門。
雖然是在戰時，但是進出城門的商隊仍然絡繹不絕。
這就是青唐城了。
鹿鳴跟隨商隊，交了入城稅，進入了城內。
城內商賈雲集，到處都是貨棧、商鋪。
遠處聳立的一座座佛塔，顯得沉穩肅穆。
打聽才知道，原來青唐城被中間一道隔牆分爲兩半，東邊的是商城，
正是鹿鳴進入的地方。
西邊是王城，那裏有上千戶人家，盡皆府衙豪宅，是青唐吐蕃贊普的王宮和官員、貴族居住的地方。
那裏重兵把守，普通百姓輕易不得進入。
這一路風塵僕僕，鹿鳴便想尋個客棧先歇息一下，然後再往更西邊的星宿海而去。
到了一處客棧前，鹿鳴正要進去，聽得一聲嬌叱：“嗨，那個漢人，把你的侍女賣給我吧！”
鹿鳴回過頭去，見是一羣吐蕃貴族護衛，人人持刀挎弓，拱衛着一個容貌美麗明豔的吐蕃少女。
周圍其他吐蕃人都跪倒在地，回鶻人則是鞠躬行禮表示敬意。
女子高鼻深目，有點像是混血的西域人，不像普通吐蕃女子。
她頭上戴着一頂雪白的帽子，白色的皮毛翻了出來，正前面一塊圓形的小銀盾，下面墜着綠松石、紅珊瑚珠等飾物。
一頭黑髮分出了三條小辮子，同樣配着黃金、綠松石、紅珊瑚、蜜蠟等珠串。
身上穿着華麗的氆氌裙，大褂袖口鑲有一圈彩虹式貼邊，繡着金線，露出下面雪白的袖子，和高高翹起尖端的鞋子。
她說的是生硬的漢語。
鹿鳴打量了一下自己和九兒，兩人明明穿了吐蕃人的袍子，可是髮型卻沒有什麼變化。
而且一路進來問路，都是用半生不熟的吐蕃語夾雜着漢語。
難怪被認了出來。
“抱歉，這位不是我侍女，是我的徒兒，不賣。”
鹿鳴微笑着拱了拱手，此刻在城中，不想另生事端，所以說話算是很客氣了。
“你這漢蠻子，見了公主，竟然還敢站着回話。”
她身旁一個年輕的護衛將一條鞭子抽來，大聲訓斥道。
“啪”地一聲清脆響聲。
鞭梢如同毒蛇般朝鹿鳴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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