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大草包
“外人看雀奴出生高貴,模樣比常人略好些,便生出雀奴總會比旁人活得容易些的想法。”
傅九襄回頭望着躺在牀榻上閉着眼睛的蘇知璽,他的手輕柔地拂過蘇知璽的側臉,輕聲道:“就連你當初都生出了讓雀奴先給傅乾歷治病的想法,怪不得雀奴如今不願意喝藥。”
“雀奴,替我活下來,你知道的,我需要你。”傅九襄貼在了蘇知璽耳邊,一字一句說道。
蘇知璽被驚醒了,他揉了揉眉心,方纔的一切他都記不清了,他只記得阿野好似回來了,只是他怎麼還睡着呢?
“醒了?起來喝藥,聽鄭伯說你又不好好喝藥了?下回若再這樣,我就要把你綁起來,讓你除了我誰也見不了,我讓你做什麼,你就要做什麼。”
蘇知璽氣若游絲地笑了笑,“好霸道啊。”
“才知道?”傅九襄將人抱了起來,“喝了藥還有好多事情要和你商量呢,雀奴,沒了你我可是什麼都做不了啊!”傅九襄一聲輕嘆。
他字裏行間都在告訴蘇知璽,傅九襄不能沒有蘇知璽。
參商道人不救他,蘇郎儀不救他,沐羽不救他,沒關係!
傅九襄霸道地圈住蘇知璽。
他是他的雀,他是他從千佛寺親手撿回來的雀,傅九襄捏着蘇知璽的下巴,惡狠狠地說道:“蘇雀奴,你想死,也要問過我同不同意!”
屋內寂靜一片,沐羽悄無聲息地出了屋子,他站在廊下,伸手摸了一把後背,溼透了。
院子外頭傳來了一兩句說話聲,沐羽走了出去,就見鶯時正朝裏頭探頭探腦,他問了句:“王爺回來了,正在裏頭和蘇公子說話,你要是有事得晚點才能進去回話了。”
鶯時點了點頭,她壓低了聲音,“公子吩咐我姐姐辦的事我姐姐已經辦好了,鄭伯將我姐姐帶去了偏院,公子何時纔有空啊?”
沐羽搖頭,“晚些吧。”
說完,他就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如今王爺回來了,公子肯定得喝藥,雖說他把事情都和王爺坦白了,今後能不能待在定北王府還不知曉,但無論如何,他來燭都的目的就是醫治好蘇公子的病,公子身子未好全之前,他不會離開燭都的。
大不了日後他就蹲在定北王府前,等着王爺和蘇公子哪一日消氣了,他再進王府。
“你若是見着沐羽不順心,明日我便將他趕出去,只是一點,那藥不能再停了,你生氣不喝藥,難不成蘇郎儀就會痛心了?這樣只會親者痛仇者快。”傅九襄捏着蘇知璽的耳垂,語氣恨恨。
蘇知璽眼下安靜了,整個人又乖得不行,全然沒了方纔的不講理和癲狂,他聽着傅九襄的語氣不悅,還應和地點了點頭,“九郎說的是。”
“嘿,”傅九襄揉了揉蘇知璽的臉,“這會怎麼就這麼乖了?方纔鬧騰死我了。”
他長嘆了一聲,整個人順勢倒了下來,和蘇知璽並肩躺着,他將人攬在懷中,“雀奴,你心裏頭藏着事情,我不問,你不想說也就不說了,只是一點,你若是再敢拿作踐自個兒身子,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說完,傅九襄還掐了一把蘇知璽的腰,藏了些力氣,但蘇知璽也覺出來了一絲痛意。
蘇知璽心裏頭亂的很,他只覺得一團亂麻堆在了腦子裏頭,理不清,講不透,他索性也當一會懶人,那些塵封在過往中的不甘和痛苦,若是忘不掉,就不要忘了吧。
他懶懶地將後背露了出來,靠在了傅九襄身上,就這樣靠着吧,他受過的苦難、遇過的不公,就權當是爲了遇見傅九襄。
想到此,蘇知璽嘆了口氣。
“好端端的,怎麼又嘆氣了呢?”
蘇知璽轉身,將傅九襄眼睛遮住了,“黑嗎?”
從紗帳中漏進來的光都被蘇知璽用手遮住了,傅九襄的眼前驟然暗了下來,只剩下微弱的光圈在指縫間浮動,因爲黑暗滋生的恐懼被無限制的放大了。
傅九襄在心中想到:原來他的雀奴這樣害怕。
他握住了蘇知璽的手,輕聲道:“是我不好,竟然離了你這麼多天。”
蘇知璽趴在了傅九襄身上,聞着他脖子上的味道,“知道就好。”
語氣怏怏的,聽上去怪可憐。
傅九襄一陣悶笑。
兩人又在牀上賴了好一會,最好還是千山端着藥碗過來叩門,蘇知璽和傅九襄兩人才起了牀。
傅九襄回來了,伺候蘇知璽穿衣穿鞋的事情就落到了傅九襄身上。
傅九襄握着蘇知璽的腳,在他腳底畫了個圈,問道:“這兩日我不在府上,誰伺候咱們雀奴穿鞋呢?”
蘇知璽踹了他一腳,一本正經道:“還能有誰,枕邊無人,自然是我自己。”
他的腳搭在了蘇知璽的肩膀上,他吐着氣說道:“九郎,你不在家,這兩日我當真是好寂寞啊。”
傅九襄猛地起身,雙手抱着蘇知璽的臉,將他吻得喘不過氣來。
說來也是奇怪,傅九襄不在家時,蘇知璽只覺得心裏頭哪兒都不痛快,聽着人說話煩,身邊靜的沒有一點聲音時也煩。
可如今人回來了,身邊沒人說話時他只覺得安靜舒坦,身邊有人了他又覺得熱鬧。
愛意當真是這世間最奇怪的存在。
屋子裏頭傳來了動靜,鶯時小聲問着侯在廊下的千山,“千山大哥,我能進去和公子回話了嗎?”鶯時年紀不大,模樣也嬌俏,定北王府中就沒進來過這樣活潑跳脫的少女,千山回來時見着鶯時坐在廊下椅子上玩花繩時還嚇了一大跳,後來才知道這是公子從外頭帶回來的侍女,王爺聽說了此事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在鶯時踢毽子的時候囑咐了一句別吵着公子休息。
就這樣,鶯時算是在傅九襄跟前過了明路,在定北王府住了下來。
“哎,千山大哥,你怎麼不說話呀?你不說話我都不知道我該不該進去了,你說我要是現在進去了,吵着公子和王爺休息了該怎麼辦呀?王爺可真兇啊,板着臉的模樣真嚇人……怪不得王爺在北疆能打聖戰呢,王爺坐在馬上……”
“你……”千山沒見過話癆,更沒見過話癆小姑娘,他頭疼的扶額,“你進去吧,主子和公子醒了。”
屋內,傅九襄正在哄着蘇知璽喝藥,鶯時年紀不大,於情事上懵懵懂懂的,見着這一幕只覺得王爺和公子的感情可真好啊,她不愛喝藥時,姐姐也會這樣哄着她喝藥。
“你姐姐可到了?”
聽到蘇知璽開口的聲音,鶯時立馬回神,“姐姐之前就到了,公子您可要見姐姐?”
“讓她來東院的書房,我在書房見她。”
蘇知璽摸了摸傅九襄的手,“這兩姐妹從前是濟身手底下的人,如今他不在燭都,我便把她們叫過來,替我辦些事。”
“光見柏倒是跑得快。”傅九襄瞧了眼鶯時,手中半點繭子都沒有,看樣子也不是個有心計的,也不知道光見柏養一個小丫頭做什麼。
蘇知璽像是清楚傅九襄在想什麼似的,他笑着道:“日後你便知道了。”
“九郎,咱們去書房等着吧。”
首陽來得快,蘇知璽才吩咐傅九襄泡好一壺茶,鄭伯就領着她過來了,身後還跟着一位矮小的男人。
只不過那人被矇住了眼睛,首陽跪在了地上,“公子,人帶來了。”
“這是燭都中有名的字畫大師,平日裏深居簡出,我蹲了兩天才將他請過來。”
今日爲了方便,首陽穿了一身黑衣,一頭長髮高高束起,看着倒是格外幹練瀟灑。
蘇知璽哦了一聲,“人呢?”
“端大師,您請往裏面走些。”
首陽請過來的人名叫端芥,叫的好聽稱他一聲端大師,但其實他在燭都乾的卻是最文人眼中最見不得人的勾當,私自臨摹古往今來字畫大師的大作,以假亂真。
端芥長得不堪,一雙手卻是驚天地泣鬼神,首陽讓他臨摹了一副蘇知璽的書信,只是有個問題,如今正主眼睛都瞧不見了,如何辨別真僞?
“你將端大師臨摹的書信給阿野,讓他看。”
蘇知璽慢悠悠地喝着茶,片刻後,他問道:“如何?”
“真假難辨。”傅九襄將信扔進了炭盆中,看了眼首陽,她比起那個天真不諳世事的妹妹,倒是有點用處。
“你過來,”蘇知璽朝門邊的方向招了招手,“我說你寫。”
鶯時站在門邊,見裏頭安靜的沒有一點聲音,她剛想趴在門縫便瞧一瞧自家姐姐在裏頭幹什麼,吱呀一聲,門開了一個小縫,首陽走了出來。
她瞪了一眼鶯時,罵道:“這是在定北王府,你也這樣沒規矩?”
鶯時攬着首陽的胳膊,脆生生道:“姐姐,公子不講究這些規矩,我在王府住的可好了呢,每日都有好喫的,睡得也暖和,府中的下人對我也很好。”
“姐姐,你給公子辦的差事怎麼樣了?辦好了嗎?我什麼時候能離開這裏呀?”
首陽一頓,她摸了摸鶯時的腦袋,“你不是喜歡王府嗎?”首陽的長相過於冷厲,不說話時總是顯得分外刻薄,她妹妹安慰自家妹子時,總會可以放軟了音調,平添幾分柔和。
鶯時只是單純,但她不笨,聽到首陽這樣說,她就懂了。
但她還是不死心地問道:“姐姐,等你替公子的差事都辦好了,我就能回到你身邊了嗎?”
首陽沉默。
她也不知道。
光公子把她們姐妹兩人從花樓中救了出來,她們的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主子讓她們做什麼,她們就只能做什麼。
院子外突然出現了一道黑影,首陽視線一掃,厲聲問道:“誰?”
她是光見柏親自派人訓練出來的殺手,警惕性極強,她的話音剛落,袖口間就飛出去了兩枚極薄的刀片。
“是我!是我!首陽姑娘,是我!”
一道畏畏縮縮的身影從樹後鑽了出來。
傅乾歷心有餘悸地望着紋絲不動釘在樹幹上的刀片,他摸着心口鬆了口氣,“首陽姑娘,好功夫啊!”
首陽和鶯時已經知道那日在豎柳巷中遇見的兩人,一位是王爺請來給公子治病的神醫,一位是幽都來的安慶王。
此刻首陽見着傅乾歷,饒是她再淡漠,也不情不願地喊了一聲見過安慶王。
江湖兒女,從來就對這些王爺貴人沒什麼尊敬崇拜,更何況有傅九襄這個珠玉在前,傅乾歷這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王爺就顯得過於草包了。
“首陽姑娘,本……我聽說你來了,就想着過來同你找個招呼來着。”傅乾歷撓了撓腦袋,笑的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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