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原以为的轻松，原以为的自由，似乎在他们看见宿舍楼下的严肃教官时，被无情地戳穿。
這让学生们不由得想起了高中的军训，难免屏住了气，乖乖地按照要求列队整合。
新发的迷彩服上還盘旋着不小的机器残留气味，帽子将发丝压下，稍有一丝刺入眼，戚沉南不得不快速眨眼，企图驱赶那其中的不适。
作用并不大，甚至還让她分了心，沒有听见教官向左转的指令。還算整齐的脚步碰撞声响起，唯一面向南方站立的戚沉南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教官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故意装作凶狠严厉：“听不见我的话嗎？”
成年男性的肺活量本就不小，外加队列前后都被宿舍楼夹击，洪亮的声音更是在悠长的阴影裡回响、荡漾。
戚沉南一個哆嗦，紧接着面颊就开始升温。眼中被头发丝带起的痒還在作祟，可现在自己已经无暇去顾及。
脚后跟踏着地面，她身形微晃一下，最终顺应了整個队伍的转向。
教官的语气并沒有好转，而是更加严厉：“這次我就不罚你们了，但下不为例，一個個都给我打起精神了！”
戚沉南的眼眶逐渐湿润，她不确定是因为那根头发，還是因为教官的厉声责骂。
总会下意识地觉得，那一切全部都是针对自己而来，别人……会不会对這個素未谋面的新同学，产生什么样的看法呢？
戚沉南内心怀揣着对全新生活的期待与向往，她做不到一点也不在意啊。
……
经過了长時間的站立、踏步以及列队训练，他们的第一天军训终于落下了帷幕。
宿舍的楼道裡，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哀嚎声。戚沉南被人群来回挤着，目光略有些无神，就這么随着波涛前行。
双腿早已经被折磨得疲惫不堪，转身迈入走廊，迎着每個宿舍投放出的明暗光亮，戚沉南用力吸了下发酸的鼻尖。
好累啊……
她想赶快回到床上躺下，可偏偏宿舍坐落在了走廊的尽头。
门是开着的，戚沉南還沒走近就听见了宋秋那热络无比的声音。
“来来来，都涂上，在小腿抹几下就会舒服一点的。沉南呢？咋還不回来。”
白夏妍：“不知道，刚刚她被教官說得好惨啊，要不要紧。”
戚沉南稍缓下了步伐，明知自己不该這么做，可依旧想知道舍友们眼裡的自己。
“要不要出去找找？”
李希婷刚說完，下一秒便走出宿舍。戚沉南来不及，也沒有地方躲藏，就這么直勾勾地与舍友对上了视线。
“我……”她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可话语混乱无比，来不及阻止。
李希婷面上的笑容在看见戚沉南的那刻绽放：“都在等你呢，脚肯定酸了吧！”
說完，她便走到戚沉南身旁挽住胳膊。
一時間无法适应肢体上的近距离触碰，戚沉南有些紧张的小口呼吸。
“還……還好。”
走进宿舍，宋秋将她那罐神奇的凝膏分享给了戚沉南。按照舍友的手法步骤，小腿那绷紧又酸痛的肌肉的确得到了舒缓。
清凉的凝膏被均匀抹开，小腿放松的片刻以后，那儿又泛起了阵阵温热。
就好像此刻流淌进戚沉南心底的暖流，舒适、让她忍不住地开心。
躺上床，一打开微信，她居然意外地收到了沈寒延发来的消息。
沈寒延：【军训累嗎？】
他问的時間過于巧合，为戚沉南疲惫的感觉蒙上了一层神秘。
她居然下意识地紧张，心想。
该不会，他今天来鹿大了吧？那自己被教官训斥……也看到了嗎？
不可能，哪会有這么多巧合的事啊。
可万一被看到了，他会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好嗎？
……
戚沉南的内心开始割裂成两派，不受控制地开始了激烈的辩论。
怎么样都得不出结果。
最后，她還是打下了一行消息。
【還好吧，你在画室嗎？】
发送以后，心脏又开始经历起它习以为常的紧张加速。
戚沉南既想逃避，又忍不住想要确定。
不停地切换着消息界面，她甚至還打开了微博，想要浏览一些娱乐八卦新闻来转移分散注意力。
只不過外在的无所谓越是刻意，内心的聚焦便越是收拢。
床下，舍友们正侃着戚沉南不知道的天南地北，宋秋时不时地发出爽朗的笑声，其他几人也熟络地应和。
好像在回家的几天裡，戚沉南与她们也产生了形容不出的脱节。
手机震了震，她拿起一看。
沈寒延：【嗯，刚忙完一节新生课。】
得到了答案，戚沉南内心稍放松了些。翻了個身，她将手机选在面上，大拇指晃动几下，似在深思熟虑。
敲下了几個字，大概觉得不好，她微皱了下眉飞快清空了对话框。就是這样的简单动作，她大概重复了三四遍。
最后发送给沈寒延的，只是一個“哈哈哈”的表情。
在与男人对话交流时，戚沉南依旧会觉得手足无措，不知所言。但同时，与這股慌乱结伴而行的，還有暗地裡只有她知晓的小欢喜。
沈寒延那几個字的关心，瞬间就将戚沉南整整一天的疲惫、压抑一扫而空。
军训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鹿大校园上的哨响也是一声更比一声高。
逐渐，哨响被浑厚整齐的踏步声覆盖，那分散的列队也逐渐拼合，男女生各自组成方阵，脚踩高昂亢奋的节奏，昂首挺胸地对着蓝天白云行走。
学生们的抱怨声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也许是乐在其中。
很快，還有几天他们就将结束這又爱又恨的军训生活了。
今天晚上沒有训练內容，带队老师提出在宿舍楼下看一场露天电影，算是大学裡的第一场聚会。
支持的声音占了绝大多数，于是吃過晚饭，教官吹响了解散哨后沒多久，宿舍楼下便堆满了小马扎。
幕布已经被悬挂在正中间，那上方的折痕有些明显，大概是从储物室的角落裡翻找出来的陈年旧物吧。
日落西山，路灯逐渐撑起了夜晚的光明。蚊子飞過的嗡嗡声和花露水的人工香味交织，幕布上终于亮起了久违的黑白画面。
人群中稍爆发出了阵唏嘘，或许是吐槽中年老师的品味過于老套，居然给他们放黑白老电影。
率先出镜的還是欧洲延伸到北非的一條路线，接下来大概是对二/战的局部降解。
直到那個有些熟悉的地名出现，戚沉南才意识到正在放映的是经典电影《卡萨布兰卡》。
那部她久仰大名多时，却从未欣赏過的爱情经典。
随着伊尔莎踏入裡克酒馆，剧情迎来了新的高/潮，宿舍楼前的躁动隐隐消减了些，大伙似乎都不约而同地回到了几十年前。
即便荧幕被黑白充斥，可进入回忆后男女主的任何一眼对视，都是最美好的颜色混合。
接着，戚沉南听到男主角那略微带沙哑又慵懒的嗓音說。
“here\''slookingatyoukid”
同时，画面的正下方配着译文。
【永志不忘。】
這是沈寒延的微信個人签名，他们加上好友的第一天，戚沉南還为這個“kid”究竟是谁而暗自失落。
然而問題，在今天得到了答案。
原来這是一句经典台词啊。
戚沉南感觉那颗悬挂在心间，久到自己都要忘记的石头终于落下。它激荡起的水滴，正像是男女主在车站分别是，将墨痕晕染开的骤雨。
裡克和伊尔莎的回忆终止，戚沉南也垂下头拿出手机。
又像是巧合，又像是心有灵犀，从不会在朋友圈裡出现的沈寒延，五分钟前居然发了一张画作。
戚沉南的实现停顿了下，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按下了一個赞。
画由复杂的色块组成，从上到下都是戚沉南看不懂，也理解不了的混乱。
還在发愣，画作下方又刷新了一條沈寒延自己的评论。
【《遮掩》】
看样子，這是他自己的作品。
戚沉南点了下评论，敲了几個字：【很好看，就是我這种水平的好像不太会欣赏/笑】
同一時間，鹿城的另一個角落，沈寒延正小心翼翼地放下那副才完成不久的画作。
朋友圈的消息提示已经接近99+，或许是看他久违地發佈，亲朋好友、同事客户纷纷按下了赞。
沈寒延并不喜歡這种喧闹的社交，正准备清除那些消息红点，视线却不经意地瞥见评论的某一條。
戚沉南說她不太会欣赏。
深沉的眼神在那一刹那突然松缓，沈寒延眉间也再度呈现出了特别的温和。
看不懂嗎？
怎么会。
男人指尖轻轻敲打着手机屏幕，思绪飘回到了下午创作时的状态裡。
之所以取名为《遮掩》，就是因为一切灵感都来自于這個女孩那天晚上的不会遮掩啊。
沈寒延笑了笑，重新将画作卷好，收入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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