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是要别過眼去,假装這只是无意之中的碰撞?還是干脆就维持现状,直接告诉沈寒延,自己就是在看他?
后一個想法出现,戚沉南短暂地愣了几秒钟,随后内心便因为這极其大胆地想法震惊且慌张。
怎么可以這样想!
心底难免上升了一丝后怕,并且脑海裡飞快地想象了后果,戚沉南眨了眨眼,最后黯然垂下。
小教室裡,温度已经上升到了指定的数字,厚实的羽绒服仿佛成了屏障与束缚,将热气紧锁在戚沉南周围。随便动一动,都能感觉脖颈后面散发出的闷热。
戚沉南担心着沈寒延的反应,可对方似乎毫无察觉,走到桌边整理了下画纸,转头对她来了句:“发什么呆呢?”
這一句话,让戚沉南如梦初醒。她再一次抬手,嘴稍稍张了几下,什么声音也沒有发出,将厚外套脱下挂好,最后来到沈寒延对面,正准备拉开椅子坐下。
“坐对面可能不利于我教学初学者哦。”沈寒延淡淡来了句,并沒有停下手上调颜料的动作。
视线扫過他身旁的椅子,那裡距离他……几乎是贴在一起,稍稍一個动作就能触碰到对方。
戚沉南盯着那個地方,脚步似乎不受控制般地抬起,走向了那個座位。
自己明明是那样地期待与沈寒延靠近,却在坐下之后,僵直了脖子,甚至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矛盾。
她的浑身上下再一次被矛盾充满。
沈寒延沒有浪费時間,很快就开始了课程,指间随意地捏着铅笔,通過笔尖画下的一根根线條带着戚沉南,缓缓地进入到了艺术的世界裡。
不知是因为沈寒延,還是因为這门特殊课程的魅力,戚沉南很快且很自然地顺着指引,沉入了它的无穷空间裡。
尽管先前戚沉南已经自学過一段時間,可她始终沒有寻找到艺术的真实内核。而沈寒延的教学切入点十分奇特,几乎轻轻松松地就让戚沉南的认知上有了感觉。
沈寒延沒有一上来就教戚沉南如何作画,而是将美术的三大要素、以及各种简单理论全部教给她。
一直到课堂的最后十几分钟,他才让戚沉南开始适应性地画一画“点线面”三要素。
這是戚沉南学過的內容,她自认为還算简单,捏着铅笔开始在纸上流畅地练习。
谁知手背上突然覆盖下一阵温热,并且自己的动作也被一股力道强行束缚。戚沉南稍稍惊了一下,却感觉那股力道正带着自己的铅笔像另一條路径走去。
柔软的铅笔头摩擦在纸面,留下浅淡印记的同时,還是发出了难以察觉的沙沙声响。
戚沉南却听得一清二楚。
高度绷紧的神经状态,不会让她错過這個空间裡的每一丝动静。比如這点摩擦声,比如出风口下方小纸片的抖动声,以及自己胸膛中的剧烈心跳。
沈寒延的声音簇拥在耳旁,连同手背上的温度一道,直击戚沉南的心底。
他說:“這裡错了哦,你這么画虽然有流畅度,但是画面就容易不协调。”
手心贴着手背,一直到将戚沉南指引到了正确的路线上,沈寒延才将手掌松开。
“這样的画面就会好很多。”他对戚沉南笑笑,语气很是轻松。
殊不知,戚沉南的拇指,早就已经抠紧了笔杆。指甲整個发白,好在有沈寒延手掌的覆盖,這才得以沒有暴露。
画纸上孤零零的线條,戚沉南怎么看都沒有发现与自己画下的有什么不同。她只是笑一笑,什么也沒有說。
沈寒延說的,肯定都是对的。
自己只管听了就好。
而且,与他一道度過的時間,真的很高兴啊。
這昂贵又珍稀的一对一培训课每周都要进行,戚沉南再一次成为了画室的固定客人。每一节课的內容不少,沈寒延的教学手段很好地将它们全都灌输进了戚沉南的脑海。
现在,她已经可以开始进行水彩作画了。
時間又逼近了年底,各门课程也相继进入到了期末状态。汉语言学院下达通知,每周六上午变成了专业课的答疑時間。
每個学生都怀揣着抱怨地叫苦连连,每天晚上的宿舍更是成了想出這馊主意的老师的声讨大会。
宋秋平躺在床上,声音裡失去了原有的活力:“還不是因为我們学院人少,老师们都在想办法拉合格率呢。”
其他两個人纷纷应和,戚沉南却缩在被窝裡,眼睛一眨一眨地策划着周六赶路的時間。
她知道当天沈寒延其他時間段還有课,必然不可能为了她延后课程。
時間实在是過于紧凑,以至于周六上午的铃声一响,戚沉南便立刻奔出了教室。
又是一通辗转反侧,她甚至沒有時間去吃午饭,终于踩着時間点走进画室。
其他人都看着戚沉南,带着一身寒气,气喘吁吁地走向了小教室。
沈寒延已经将今天要用到的颜料、画笔套装全部整理好,一抬头便看见了身揣凌乱的她。
“怎么了這是?”他笑着问了一句。
戚沉南的呼吸還沒有平复,她咽了下口水:“路上堵车了,我怕迟到。”
迟到的话,和你单独相处的時間就变少了。
后半句沒能說出的话,正在戚沉南的内心上演着独白。
沈寒延伸手,从一旁的柜子上取過個袋子,朝她面前递来。
视线集中又聚焦,戚沉南看清了袋子裡的东西——一杯奶茶,看着塑料膜上的水珠,应该還是热的。
“给,那家的冬季新品。”
胃部不合时宜地,在這时“咕”地一声响起。
声音不小,沈寒延……应该能听见。
面颊瞬间升温,戚沉南有些匆忙慌乱地伸手接下,企图借助這点动作,去藏匿明显的情绪。
温热的奶茶一点点地流淌下肚,在温暖她的同时,也化解了胃部的那股饥饿。
沈寒延将工具一一拜访在戚沉南面前:“今天的任务是限时作画,等缓過来了就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說完,他起身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她。
戚沉南动作轻微一愣,混在奶茶裡的珍珠留在口中,甚至還忘了咀嚼。
门关闭的声音入耳,她這才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眼前的纸张与颜料。
既然沒有规定主题,那么按照先前学到的知识,每一幅画裡都要蕴藏着作画者本人的情绪与想法。
自己有的……想必都是对于沈寒延的那股不应当的感情。
如果直接画出来,大概会太過明显,那么应该怎么办呢?
戚沉南捏着奶茶的纸杯,双目随着飘转到远方的思绪,又开始变得涣散无光。
她想起了很小的时候,不知从哪裡听說的,如同童话般的爱情故事。
女孩从小就被其他人迫害,這個世界好像都是危险的地方。最后她找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爱人,爱人带着她去往了只属于他们的月球。
月球不光是安全的,還有他对她的爱。
爱……這個戚沉南梦中都奢求的东西。
突如其来闯入脑海的记忆,又快速地侵占了她的全部思想。一瞬间,仿佛寻找到了精神的寄托,戚沉南控制不住地在脑海中开始构图。
想法形成后,一切都如流水般地涌出、蔓延。她提起笔,蘸了些白色打底。
沈寒延教她的是最简单的色块画,笔起笔落,随着清水被一次次地搅动、变混,画纸上的色彩与画面也是逐渐丰富。
最后的颜色补充完,戚沉南看着眼前深蓝色的天空下,两個人踏着云朵形成的桥梁,一前一后地向着月亮走去。
教室的门就在這时被推开,戚沉南抬起头,在月亮的背后显现着沈寒延的脸庞。
“時間到了,沈老师来检查作业了哦。”
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现的時間告诉戚沉南,不知不觉已经過去了整整两個小时。
在那一刻,她忘却了時間,忽略了饥饿与其他。思绪仿佛停在了艺术世界,由自己创作出的那個悬崖之上。
戚沉南不知道自己在那裡究竟是什么觉得,是云朵桥上的其中一個,還是画面上不存在的那個旁观者。
她希望自己能够是前者,因为這样便能够获得爱;可现实似乎更趋向于后者。
沈寒延走到戚沉南身后,抱着胳膊端详了一会她的画作。
“色彩掌控得不错,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你在這幅画裡蕴藏的想法嗎?”
蕴藏着我喜歡你,還有我渴望收获来自你的感情。
這是戚沉南的真实想法,简单且难以启齿。可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其他能够解释的說辞。
小教室裡再一次陷入了沉默,沈寒延也不着急,仍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等待着戚沉南开口。
定了定神,她說:“我的想法……我的想法是,去月球……”
好像太過滑稽了,可戚沉南的确是這样想的。去月球,然后得到了专门属于她的爱。
人生過去了将近二十年,她甚至不知道被爱是什么样的感觉。
沈寒延好像沒有听懂,稍稍皱了下眉:“去月球?還有其他的嗎?”
戚沉南摇头:“沒有了。”
真的沒有了,她的想法再简单不過,却从未达成。
沈寒延思考一番:“這样有些不行啊沉南,艺术追求的主旨需要一定的深度。你刚才的解释……老实說,我觉得有那么一些幼稚。不過你的画面分布比例很好看,颜色融合得也很到位。”
戚沉南低下头垂下眼,默不作声。
她冷不防地想到,小时候给自己念童话书的。
好像就是沈寒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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