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现在這個环境似乎形成了一個为期一年的循环,每到固定的时候,都有新的一批学生陷入了紧张与焦虑。
终于结束了忙碌的一天,沈寒延在办公室裡点了支烟,随手翻了翻拜访在办公桌上的作业。
现阶段随着压力的倍增,学生们的心理也已经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受到了影响。线條与色彩形成的画面依旧维持着原有的水平,可他们无非是按照课本上的理论知识来进行机械式的创作。
至于沈寒延最常强调的内核,或许早就已经被同质化,成为了艺考与大学。
指尖烟在燃烧,他修长的手指将那些水彩画捏起,随意地放到一旁。正要收拾东西准备走人,沈寒延的余光却不小心瞥见那根靠在桌角的画筒。
哦对……差点忘记了一件事。
他重新坐回座位,掏出手机来十分流利地拨打下一串号码。
嘟嘟声在耳旁徘徊,沈寒延看向了窗外。
夕阳正在天幕边缘缓缓下沉,放射的光芒還在恋恋不舍。今天忙碌到他才发现,天居然都還沒有黯淡。
电话响了一会,终于被接起。
听筒裡,女孩那边的风声有些大,将她的声音吹得模糊不清。
“寒延哥。”
沈寒延抖了几下手指,烟灰自然落下。他說:“吃過晚饭了嗎?”
戚沉南:“還沒有。”
沈寒延:“嗯,沒什么事,就通知你一下,周六的课调整到晚上六点,這样你可以不用那么赶。”
說完這句,电话裡迎来了一段小小的沉静。
還以为是信号不好,沈寒延将手机拿远检查了一番。
并不是。
嗯?难道說是手机出了問題?他不禁這样怀疑。
一直到听筒被电流声摩擦了几下,女孩被映衬得越发沙哑的声音這才传来。
“被你知道了呀。”
沈寒延手指一顿,险些沒有拿稳烟:“嗯,不小心知道的,以前汉语言文学就喜歡搞這种东西,猜也猜得差不多了。”
前几次周六上课,他就略微察觉到戚沉南的状态有些不对的状态,好在他有帮忙准备奶茶,一会会就缓了過来。本来還想着课后关心,可這段時間的繁忙工作加深了沈寒延的忘性。
直到最近听一位美院的学生提到,最近汉语言文学又开始搞骚操作,沈寒延這才恍然大悟。
戚沉南轻笑一番:“寒延哥你那裡……時間能调整好嗎?我赶過来也沒事的。”
沈寒延别過话题:“最近還好嗎?”
他再一次抬起眼,视线略過了窗玻璃,看到烧透了的夕阳也终究逃不過黯淡的命运。
戚沉南的话语平淡得很,听不出任何一点情绪:“挺好的呀,你呢,是不是忙的不行?”
“還可以。”
语气微淡了些,好像泡久了的茶叶,再烫的水倒下去都少了丝滋味。
电话裡,两個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沈寒延觉得自己应该再說点什么,毕竟内心還是比较在意戚沉南的情况。上次周薇芳把事情闹得不小,他有些担心戚沉南的处境。
火光已经逼近了烟蒂,陶瓷缸裡满是凌乱的烟灰,沈寒延看着她的那幅被他收起的画作,最后问道:“有什么事记得和我說。”
戚沉南回答得很快,语气难得透露了丝欢快:“嗯。”
沈寒延說:“那快去吃饭吧,我先挂了。”
說罢他沒有停顿,顺势就要拿下手机,拇指已经朝着红色圆圈上挪去。
突然拿远的听筒裡,一声急促的呼喊让沈寒延停下动作。
“那個,寒延哥!”戚沉南的语气瞬间转变了一百八十度,似乎有急事要說。
他重新将手机贴在耳旁:“嗯?怎么了?”
听筒裡的声音很杂,不知道是无形交错的信号摩擦下的电流,還是她那边不受控制的风声。
沈寒延很有耐心地等待,可到最后,却只听见戚沉南說。
“沒事了,我就……我就叫叫你。”
如此调皮的行为,有些不像是戚沉南会做出的事。沈寒延稍感觉到了些奇怪,但看着時間实在是晚了,便像是无奈,又似是配合地笑了下。
“好,快去吃饭吧,挂了哦。”
拇指触下了那個红色圆圈,通话便随着提示音戛然而止。沈寒延捏了捏鼻梁,随手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裡。
堆积了一天的疲劳好像突然间消散了不少,他喝了口凉透了的茶,正要起身准备下班,目光却瞥见站在门口的韩芊雅。
她還维持着反扣门的姿势,看样子刚才的对话应该听到了不少。
女人优雅地微笑,哑光红唇更显她天生的气质。
“我敲了很久的门哦。”
沈寒延朝她那看了眼,嘴角微上扬了下:“還不下班?”
韩芊雅晃了下手裡的提包:“忘带钥匙了,不得不等你。”
男人点点头,随即披上了外套,手机被两指轻松夹住,他的动作既随意又行云流水。
按下开关,画室刹那间陷入了冬夜裡的浓稠黑暗。两人并肩朝外走,身后的防盗卷帘门一点点地落下,发出了生满铁锈的刺耳摩擦声。
楼道的声控灯一盏又一盏地亮起,电梯還是老样子,迟迟不肯前来。
沈寒延单手插着口袋,另一只手随意捏着手机。他看着不断变化的电梯楼层数,脚尖還在打着节奏。
楼道裡,唯有风声在肆意妄为。
终于,大概是受不了缓慢迟钝的电梯,又或是不喜歡此刻的沉闷,韩芊雅嘴角扯了几下,扭头看向他。
“還在给沉南上培训课嗎?”
沈寒延视线偏转一番:“嗯,這周就暂时结课。”
韩芊雅快速眨了几下眼,浓密睫毛如同修饰珍珠的羽毛:“挺好的,接下来你也要忙了。”
无人回应,因为姗姗来迟的电影终于在他们面前打开了门。橙黄的暖光瞬间充满了整個眼帘,沈寒延朝一旁侧過身,示意韩芊雅先进去。
对方似乎也将他的绅士当成了习惯,先后走进电梯,隔绝的闷又缓缓包围了他们。
韩芊雅试探性地說:“你对沉南可真够特别的呀。”
沈寒延:“怎么說?”
韩芊雅理了几下刘海,装作漫不经心:“之前明明有家长开三百一节的价格請你开班,你都沒有同意。”
“老师也是可以選擇学生的,尤其是在這种一对一培训方面。”沈寒延回答得漫不经心。“对了,正好你說起,她的学费就从我的奖金裡扣吧。”
這句话,是韩芊雅沒有料想到的。她猛地转過头,入眼的却是沈寒延逆着屏幕光线的侧颜。
“你在和我开玩笑嗎?”
沈寒延:“沒有,我挺认真的。”
韩芊雅微皱起眉:“就算你对她再好,你的一对一培训课画室不可能开低价的。你知道光是這個学期的金额,就能达到這個数嗎?”
說完,她伸手比了個手势,却刚刚好让手提包开了口,露出了放在那其中的卷帘门钥匙。
韩芊雅瞬间收回手,企图掩藏刚才无意间流露出的秘密,可匆忙飘转的视线,還是暴露了她此刻的心虚慌乱。
沈寒延看到了那把钥匙,并沒有過多计较,而是回過眼活络了番颈椎。
“我知道,就按照這個数字扣吧,奖金不够就再加上工资。”
說完,电梯门应声而开,前台开小差的女人一個机灵,條件反射一般地起立,就差朝他们敬礼了。
沈寒延点了下头:“時間不早了,回去路上小心。”
說完,他抬脚迈出电梯,头也不回地走了。
韩芊雅独自停在原地,目送着男人的背影消失于门后,久久沒能回過神,直到电梯门到了時間自动关紧,强行将视线切断,她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电梯一动不动地停住,韩芊雅任由自己被关在其中,過了好一会,她才深呼吸一口,脸上蔓延起了释然般地微笑。
“挺好的,挺好的。”韩芊雅自言自语着,最终按开电梯,踏上了一條与沈寒延全然相反的路。
時間稍往前一些,戚沉南還站在食堂的队伍中,在沈寒延将电话挂断后,她控制不住地陷入了回想。
內容不多,刚才那通突如其来的电话就够了。
藏在电话信号背后,看不见的模样,让沈寒延的每一句话都附带上了未知的色彩。
就像被他挤在调色盘中的颜料,被画笔带着随意抹過,留下的都是可以令自己舒心的痕迹。
“同学,你不走嗎?”
大概是发呆時間有些长,身后人不耐烦的催促打断了戚沉南的回想。
她转头表达了歉意,接着快速上前从大叔手裡接過自己点的蔬菜煎饼。
這是整個食堂,最便宜又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了。
目前,自己的余额已经几乎见底,那冰封的两万块钱還沒有开始使用,煎饼是戚沉南每天的首选饭菜。
這段時間的心情从未舒缓過,戚沉南甚至行走在路上都在为了生活资金的事情发愁。
可即便如此,她也从未动過去向父母低头的念头。
今天沈寒延的這通电话更是增添了几分舒心,戚沉南扯开包裹着煎饼的油纸,找了個還算薄的地方一口咬下。
明明只夹了生菜沒有一点肉,吃了好几点都快腻了,现在口裡反复咀嚼着,她却浅浅感觉到了丝烹香。
仿佛刚刚咬下的,是什么山珍海味。
戚沉南抱着课本去到图书馆,找了個沒人的座位。临近期末,不少人都在這儿临时抱佛脚,一眼扫過,他们面上都无比忧愁。
戚沉南双手捧着课本放在面前,突如其来的心如止水淹沒了她。
她感觉自己好像也沒有前几天的惊恐惶然了,因为沈寒延的出现告诉她。
就算谁都要抛下自己,那么现在她還有沈寒延。
即便只是心灵上的无法言說,那也是一种寄托。
唯一的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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