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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错误的策略

作者:淹留
从凌晨一点到六点,整整五個小时,我和包子作为旁观者,亲眼目睹了天堂殡仪公司狂风浪涛般的攻势。

  他们依次以白门的藏魂术、引阴术、起茅法、走鬼观花法等等手段,想要扰乱丧礼。

  然而面对這些,钱老头几乎每次都能料敌先机,化险为夷。

  惊人的是,在双方你来我往之间,灵堂中一直都风平浪静。死者赵成的家属完全沒有察觉到有两個人在此间斗法。

  這裡就像是风暴的中心,非常宁静。

  這一整夜下来,其中最危险一次是在凌晨四点多的时候。

  那时候钱老头已经应付了好几波攻势,疲惫尽显。

  我和包子還想着让他休息一下,但对方根本不给机会,又动手了。

  這次出問題的是赵成的尸体,他额头上莫名其妙多出了一抹黑痕。

  黑痕非常浅,再加上尸体化過妆,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察觉不到。

  最早发现异常的是包子,他立马汇报给了钱老头。

  钱老头听罢脸色变得铁青,低声念了一句造孽。

  询问之下才知道,這黑痕是要起尸的征兆!

  动死者尸体在殡葬行当的比试中是大忌,毕竟都是‘白事知宾’。白事知宾的‘知’是指的知礼,动尸体无疑是无礼的行为。

  而且猜得沒错的话,這是‘串马起尸’,是赶尸人用的招数。

  每個赶尸人身边都带着一個或几個信物。将信物放到尸体上,然后在外开坛立法,将赶尸人本身的生辰八字、头发、指甲混着死者的贴身衣物一起烧了。等全部烧完,赶尸人将灰烬抹自己的额头上,那么死者的额头也会神奇般跟着渐渐变黑。

  等到死者额头上的黑色完全浮现,便会起尸。

  又因为尸体上带着赶尸人的信物,所以尸体会追着赶尸人的气息往前走。

  這就有点像是在赶路的时候,在马匹前头不远处挂一串胡萝卜,让马闻着胡萝卜的味道往前跑,所以被叫做串马起尸。

  至于为什么不是‘串驴’,据說是叫驴不好听,怕被死者家属揍。

  說起来這串马起尸是用在赶尸上的,不算歪门邪道。

  但在丧礼上這么一用就显得恶心了。

  要破解也简单,直接把赶尸人的信物拿出来扔了,那尸体自然就躺回去了。

  然而谁知道那信物是什么?這信物又沒個准儿,可能是戒指,也可能是项链,也可能是一块玉佩,谁知道是啥?

  再說给死者洗完身体之后,一些戒指啊、项链啊之类的遗物都是死者家属带上去的,东西太多,不好排查。

  這种情况下,总不能把人聚集起来一個一個询问吧?倒时候难免会暴露。

  我和包子对這方面一窍不通,心裡想着干脆把外面那人拎出来揍一顿,管他什么赶尸人、赶牛人、赶马人的,揍完了他总不能再搞什么起尸了吧?

  钱老头却铁青着脸让我們不要动手。

  他非常重规矩,天堂殡仪公司的人不讲规矩,拿死者的尸体开刀,這让钱老头不爽。

  這不道义!

  钱老头一语不发,让包子帮忙倒一杯清水来,并且仔细叮嘱他,让他在水裡加一小块碱石。

  在包子去倒水的這段時間,钱老头悄悄摸摸跑到厨房把晚上做丧宴剩下的生姜切了两片,趁大家不注意,赛到了死者的鞋子裡。

  我咋咋呼呼问:“放生姜干嘛?红烧?”

  钱老头白我一眼,告诉我,尸身阴气积累到一定程度才会起尸,串马起尸的时候,尸体额头上的黑色痕迹就是說明阴气正在积累。

  生姜大阳,在死者脚底板放两块,可以有效遏制阴气的积累。

  果然,随着生姜放入鞋子中之后,赵成尸体额头上的黑色都变淡了一些。

  但這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不到十分钟,那黑色痕迹又变深了,尸体也跟着抖了一下!

  我吓一大跳,幸好這一情景沒被人看见。

  钱老头冲我使了個眼色,我连忙上前,装作检查长明灯的样子,偷偷按住了尸体不断发抖的腿。

  尸体抖动的力量逐渐加大,到了后来我竟然有点按不住了。

  我冷汗直冒,如果待会這尸体真蹦起来了,任凭我們有千般說辞也解释不清楚啊。

  钱老头眉头一皱,偷偷穿上了一身寿衣,再在外面套上黑衣黑褂把寿衣盖住。随后把自己的右手心划破一道口子,用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握着赵成的手。

  钱老头告诉我們,這叫‘李代桃僵’,既然他们要用‘串马起尸’起赵成的尸体,那么钱老头就干脆‘代替’赵成,让人‘起尸’!

  他换上寿衣,划破手心,握住赵成的手也是這個原因。

  他要代替赵成承受這些!

  我和包子越看越惊奇。

  只见到钱老头握住赵成的手之后,他脸上也渐渐呈现出了一股黑灰色,非常吓人。

  每次钱老头快要扛不住的时候,就拿起那杯放了一小块碱石的水抿一口。

  一直熬了半個小时,天堂殡仪公司的人见到沒有效果才悻悻然收手。

  其实這时候钱老头已经不太扛得住了,我們都看到他喝水的时候吐出了一小口黑血。但他依然装作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才唬住了他人。

  外表上看,刚才灵堂中,一直风平浪静。实际上,钱老头忍受了阴气冲身的巨大痛楚,才把這招应付下来。

  再之后,天堂殡仪公司的人可能良心发现,也可能是觉得這么多同行在围观,总之是沒有再拿死者的尸体做文章了。

  不玩下三滥的手段,天堂殡仪公司那裡是钱老头的对手。

  什么藏魂术、引阴术在钱老头眼裡跟儿戏似的,轻描淡写就接了下来。

  到了早上六点,太阳升起,外头便再也沒了声息。

  日出不拆灵棚,這是道上规矩,天堂殡仪公司折腾了一晚上沒成,灰溜溜走了!

  我和包子回味着昨晚双方的斗法,都忍不住在心裡头叫了好。

  有时候只有实际处在双方争斗的中心才能真正体会到其中的神奇。

  钱老头淡淡笑了笑:“他们吃亏就吃亏在,我在天堂殡仪公司工作了二十年,他们要做什么我太了解了。”

  他话裡有话,我听得出来。

  他這话的潜在意思其实是,我在天堂殡仪公司干了二十多年,但公司却对我一点都不了解。

  說来也是,如果他们对钱老头能多一点了解,知道他有這么大本事,能放任李昂对他如此不敬嗎?

  第一天的‘拆灵棚’应付下来之后,按照道上规矩,便再也沒人来打扰了。

  之后就轻松了许多。

  钱老头在這次丧礼上花了很多心思,棺材都选的金丝楠木棺材,是南郊打磨厂万益祥木场的货。

  上头三道大漆,挂金边,头顶福字,脚踩莲花。

  真是好货!

  出殡那天,早晨九点便出堂发引。先放三声铁炮,請来了文官点主、武将祭门,先由杠夫将经棺請出门外,杠夫满都是红缨帽、绿架衣、剃头、洗澡、穿靴子,一個個是满穿套裤,摆开一字长蛇阵,浩浩荡荡,威风凛凛。最前边是三丈六的铭旌幡,紧跟着就是纸人纸马。

  非常气派!

  這丧礼办的王艳家那叫一個眉开眼笑,倍儿有面子。

  当然,后来把尸体拖到火葬场火化的时候,难免受到了点刁难,不過這哪难得住钱老头啊,三下五除二就全都搞定了。

  事情办完,王艳家把钱一结,非常高兴的给了小五千的小费,說下次還找咱们。

  我连连摆手:“你们长命百岁才好,希望這辈子都不用再见到你们。”

  王艳才笑着送走我們。

  事儿办完,我們回到公司。

  将奖金发给了哭丧妇等人,才找到机会和钱老头正式坐下来谈话。

  “龙爷!”這声龙爷我喊得心服口服。

  钱老头非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還是叫我钱老头吧,你這样我不习惯。”

  我說:“不行,這辈分還是要守的。”

  包子也忙从旁倒了一杯茶過来:“您喝,您喝,别渴着了。”

  钱老头的本事太厉害了,以后這殡仪公司就全仰仗他了。

  我将公司以后的打算跟钱老头說了,說以后咱们主要是要和天堂殡仪公司抢生意。

  钱老头听完,眉头皱了皱眉,想了会才說:“這個策略错了,你们抢不到的。”

  我和包子都啊了一声,异口同声道:“不可能啊,您本身這么大,怎么可能抢不到。”

  钱老头无奈道:“你以为本事大就有生意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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