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九)
眼前的景象从高楼林立人群拥挤的大都市,到清新自在的暑夏风光,都沒有让她太惊讶。
真正令她感到有趣的,是看到私底下的职业选手们在摒退了赛场上的紧绷心思之后,那懒懒散散的作风。
联盟裡有私交的选手并不少,可是由于過于紧凑的赛事,其实私底下再有什么相处的机会,也很少看到如今這样——蓝雨的队员们穿着随意,松松垮垮,還五颜六色。毕竟平日一旦在电视裡出现,必定是齐齐整整的队服。
当然,在黎白鹿抵达之后,這群趿着拖鞋晃来晃去的大老爷们们,還是矜持了不少,至少衣服都是穿戴齐整的。
欢迎仪式是室外烧烤。但实际上忙碌了一会儿之后,蓝雨众人都不约而同发出感叹。
“——好无聊啊。”
也是,毕竟在黎白鹿来之前,他们已经在海边的民宿待了好几天了。
黄少天提出了一個伟大设想:“喂喂,反正這房子這么大,我們来玩捉迷藏吧?”
徐景熙笑了:“看出来了,黄少闲過头了。”
李远:“听起来是小卢才会喜歡的游戏。可惜這次小卢不在,沒人陪黄少闹咯。”
郑轩:“也不是不行,反正只要藏起来的话,也不需要太多体力。但是任何事只要有黄少加入的话,就绝对会变得很麻烦。”
看得出来,黄少天這個副队长沒什么威慑力。
黄少天被孤立嘲笑了,立马寻求外援,期待地把黎白鹿拖過来了。听闻,黎白鹿眼睛一亮:“妙啊!我也要玩!”
“就是說吧?!”黄少天很欣慰,“诺,妹子都這么說了!”
黎白鹿笑得眉眼弯弯:“那我可以当负责抓人的玩家嗎?”
“当然可以啦!不過你为什么想当捉人的?一般来說,藏起来的人才有意思嘛——”
她明朗纯良地笑道:“我就喜歡看你们东躲西藏、战战兢兢、藏在角落向上天祈祷不会被我发现的样子。這不才是捉迷藏的乐趣嗎?”
蓝雨众人:……不是!
說着队员们又看向喻文州,征求队长的意见。
对此,不爱掺和热闹事的喻文州表示:“我就算了,我准备去楼下的茶点店买点东西,你们玩吧。”
虽然是這么說,他還是出了一個坏主意。
“光是捉迷藏的话,也有点无聊吧?而且怎么判断是‘捉住’了,也是個很模糊的概念,”严谨的喻文州,帮忙增加了游戏的條款,“干脆上升一点儿刺激的趣味,不光是被看到了,而是被抓住了,這才算是输,在此之前哪怕被看到了也可以逃跑,怎么样?”
“唔,”黄少天想了想,“确实這样会更好玩,被看到之后也有逃脱的可能性。但是对于捉人者……也就是对小鹿的话,难度是增加了吧?”
“才沒有呢,”黎白鹿摇头,如果不是错觉的话,众人甚至在她的眼眸深处看到一闪而過的兴奋光芒:“看你们四处逃窜逃命的样子也不错啊。”
喻文州:“嗯,是這样沒错。”
說着喻文州跟黎白鹿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
蓝雨众人:队长,你不要帮着她把這個游戏变成单纯的猎杀啊!
房子一共有两层,一楼有客厅餐厅跟储物间,以及通往后院的走廊。二楼便是四间卧室与书房。黎白鹿面对墙壁倒计时的时候,脑子裡已经将地圖都過了一遍。
一开始,所有人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很快便渐渐消散,离她远去。
黎白鹿念完数字,回头。唯有家具静静地矗立在原地,這民宿很大,突然寂静下来,看起来有种空荡荡的诡异。
她迈出步伐,悄无声息。
与此同时,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蓝雨群裡也热闹起来了。
[灵魂语者]:大家都藏好了嗎?
[枪林弹雨]:算是吧。
[涛落沙明]:我還真有点紧张起来了!
[夜雨声烦]:哼哼,究竟谁会是第一個被抓住的倒霉鬼呢?
[八音符]:第一個被抓住的是笨蛋。
[涛落沙明]:不能被嘉世的妹子小瞧!让她看看前辈们的隐藏技术!
[八音符]:嘘!!小心!!我听到黎妹子往厨房去了!!
[涛落沙明]:谁在一楼?!我记得郑轩跟黄少都在……
[灵魂语者]:枪林弹雨夜雨声烦你们小心啊!!
“啊——!!”撕心裂肺。
[灵魂语者]:……我听错了嗎?我好像听到一楼有一声惨叫。但明显不是小黎妹子的声音。
[八音符]:蜡烛。這也太快了。
[夜雨声烦]:郑轩死得好惨……
[灵魂语者]:?!!黄少你看到了?!
[夜雨声烦]:郑轩藏在厨房,我在餐厅,我都看到了!简单点說,他是被吓死的!他本来藏在料理台下面了!小黎从冰箱裡拿出来什么东西,我仔细一看,竟然是队长买来煲汤用的猪蹄!小黎突然把猪蹄扔进郑轩躲藏的地方,裡面黑灯瞎火的,郑轩看到這么個东西突然出现,他不吓死才怪!!
[灵魂语者]:……郑轩竟然被這么幼稚的把戏吓倒了。
[八音符]:我听到脚步声了!她去二楼了!!!
“啊——!救命啊——!”
[八音符]:……
[涛落沙明]:大家不要害怕,是我死了。
[八音符]:你還挺自豪啊?
[涛落沙明]:出于规则,我不能多說,只能祝你们好运。
[灵魂语者]:你還不如不說!更让人紧张了!
[涛落沙明]:好吧,我不說不快!告诉你们那個女人惨绝人寰的举止!!一开始我本来藏在队长屋裡的柜子裡,可是后来我听到有個慌忙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我以为是谁被妹子看到了,正在躲追杀!
[涛落沙明]:我就悄悄說了一句,快来我這裡!那個人果然进来了,我還腾出一点空留给他。
[涛落沙明]:然后我就听他放松似的呼了一口气——我笑着說,兄弟别太紧张。刚要拍拍他的肩膀……就听到他說……
他說……
“原来你在這裡呀~?”
紧盯着手机屏幕,被宋晓的讲述而勾得神经紧绷的徐景熙,听到上方传来幽幽地一声。
徐景熙机械性地抬起了头——
“……哇啊啊啊啊!!!!”
在那之后,民宿的各個角落,都此起彼伏的发出惨叫。
快要全灭了。
不到五分钟,蓝雨马上就要全灭了。剩下的幸存者,唯有黄少天一個人而已。
這家伙不愧是妖刀,黎白鹿已经上下楼来回两趟都沒有发现他的踪影。
几個被逮的输家们凑在客厅的沙发上,偷偷给黄少天发消息。
[灵魂语者]:黄少厉害啊,小黎妹子拿你沒辙。
[夜雨声烦]:当然了,赌上蓝雨的荣耀!!!
[涛落沙明]:黄少可要藏好了!!!
[灵魂语者]:說起来,我看小黎其实搜查得很仔细的,确实是一個角落都沒放過,黄少你是跑到外面了嗎?
[夜雨声烦]:怎么可能!那是违反规则的!我一直在室内。這我可就要教育你们了啊,打团队赛也不是這么打的,怎么能死磕一個地方!哼哼,我一直在留意小鹿鹿的行踪,然后跟在她后面,因为她刚刚搜查過的地方,她的警惕一定最薄弱……我一直在转移,她当然找不到我。
[灵魂语者]:啊呀,原来是這样呀
[八音符]:蜡烛。
[灵魂语者]:夜雨声烦前辈,我要去找你了哦。
[夜雨声烦]:?你找我干嘛。
[夜雨声烦]:…………………………!!!!!!!
竟然,竟然用徐景熙的手机,套情报!!!
对此,黎白鹿一脸理直气壮:“你们私下不也在群裡互通消息了嗎?我利用一下也不算违规嘛。”
“再来!這次一定躲到你永远抓不到的地方去!”黄少天发誓。
第二轮开始,黄少天义无反顾地冲向了杂货间。
他记得杂货间裡不仅灯光昏暗,最重要的是,有一個废弃的大玩偶套,大概是租用给之前的住客们开派对用的,是一只大黄狗。
黄少天推开们,杂货间裡不算很脏,但阳光透過窗户落进室内,那浅浅的光柱下仍有飞扬的粉尘在慢悠悠地飘荡。
他穿上了玩偶服,像是普普通通被扔在這裡的大型毛绒玩具一样,靠着橱柜,在地上半躺着。
這不是支架类玩偶装,应该是需要充气的,但是沒那么時間了,所以這玩偶服在他身上不算太蓬松,也不算太重,只是单纯披了一层动物外衣罢了。
他等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来者是同样逃难的队员呢,還是小白鹿……?黄少天在心中判断着,他极为谨慎地、微不可见地扬起了视线,从玩偶服中的缝隙中,看清了来人的身姿。
她走了进来,开始翻找。声音窸窸窣窣。
黄少天一动不动。
总觉得,真像是在比赛一样。
他需要耐心、需要掩藏,需要无时不刻地观察,以及杀意四起的蛰伏。
狭小的空间,沉默的二人。处于猎人与猎物之间的二人。
终于,她注意到了這样大的一個玩偶套。
毛茸茸的身躯,卡通的五官,看起来又呆又憨。如果出现在大街上,一定会瞬间被小孩子们包围。
可惜沒有充气,所以现在這表面看起来有很多褶皱,又很单薄,沒有那种臃肿的感觉。
黎白鹿凝视着。
“真可爱啊……”
昏暗的杂物间,黎白鹿忍不住抚上自己红彤彤的脸颊,“太可爱了,手感也一定很好吧?要摸摸看,我要摸摸看!”
隔着一层充斥着棉花的布料,黄少天感觉自己被紧紧抱住了。
她的手在玩偶的肚皮上划過,来回打圈。可說到底,這又沒有充气,玩偶装与黄少天,不過是隔着一层毛绒绒的毯子罢了,黄少天总感觉是自己被摸了一样。
等、等等……!他在心裡喊道。不要摸!不要再收紧力度了!虽然小白鹿你只是想抱這只大狗,但是裡面是我啊!我都感受得到,我感受得到啊!
玩偶服是他的潜藏道具,同时也禁锢了他所有的活动。不可以动!不能被她发现!待会儿等她走了之后,他再藏到别处去,這样谁都不会知道在储物间发生的事!
“……”
被幸福的触感包围着,黎白鹿心满意足的笑容,却渐渐收敛了。
這裡面……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支撑一样。虽然是听說過有的玩偶服裡面会有支架,但是看這腿,這胳膊……摸起来的触感就像真的……
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這只由于主人的崩溃而散发出晕厥气场的大布狗。
她试着推了一下它。
顺着這力度,黄少天干脆歪倒在地上。就好像单纯被她弄倒了一样。
只是地板硬邦邦的,他不由自主地发出“唔!”的闷哼。
——還装?黎白鹿挑眉。
她用脚尖踢了踢对方在地板上伸直的双腿。
黄少天一动不动。
但他知晓,自己恐怕已经暴露了……投過缝隙,仰躺在地上的他,能看到她威风凛凛站立的身姿,由于视角,更显得她高大而强势。
黄少天已经深刻了解了這小鬼的可怕之处,她就以看别人憋屈为乐!他可不是受虐狂!
要跑!
他找准时机,在趁她愣神之时,他一個鲤鱼打挺,由于玩偶服的牵制,并不怎么帅气地踉跄起身,冲向走廊。
逃出生天!
“……别跑!”
黎白鹿迅速反应過来,同样追到走廊上,看准距离向前飞扑!像八爪鱼一样,扒在他后背上。
“呜哇!你也太豁出去了!”黄少天惨叫,“就不能放過我嗎?!我第一個被逮的话,很沒面子的!”
他累瘫了,二人一同扭倒在了地上,在临触地的时候,黎白鹿能明显地感觉到,黄少天有一瞬间,用了极强的力度扣住了她的背,护住,让她沒直直地摔在地上,而是跌进他的怀裡。
早在他夺门而出的时候,大黄狗的头套早已经飞了出去。所以這时候黎白鹿所钳制住的青年,表情已一览无余。
闷出来的热汗,将他金黄的发丝浸湿,零零散散的贴在额前。明晰而精致的脸部棱角,有些锋锐,但他仅是微张着嘴便能露出的小虎牙,冲淡了這份凌厉——
還气喘吁吁的。
黎白鹿从他怀裡抬起上半身,趁他還倒在地上,立马用双手按住了他的肩,将他压住。
“看!郑轩和宋晓刚才還冒头看热闹呢!你快先去抓他们!”黄少天仍在挣扎。他力气不小,但被這束手束脚的玩偶服削去了不少力量。
“不急,”她笑眯眯地,压低身子,与他的距离瞬间缩近,连他的眼睫都清晰可见,“妖刀嘛,当然是好不容易看到了,就一定要先盯死……不然黄少又跑了怎么办?”
按照规则,为了证明玩家被她逮到,她需要扯断对方手上套着的皮筋,于是她开始扒黄少天身上的玩偶服。
黄少天已经放弃挣扎,所以躺平,任她扯衣服。只是有些欲哭无泪:“如果有一個女生,为我耗费了那么多耐心和時間,我一定大受感动并且以身相许。但我沒想到今生在我生命中出现的第一個這样的妹子,竟然要我死。”
“您能不能不要露出這么英勇就义的表情?如果可以,我還是想您自己脱衣服。”
毕竟现在這幅,她把他按在地上,又拆他衣服的景色真是沒眼看。
料理完黄少天,其余的蓝雨队员们全部都狗腿兮兮地投降了了。毕竟黄少天前车之鉴,再不归顺,下场更糟。
闹了一通之后,筋疲力尽的众人纷纷散去回屋了。
只是黄少天留了下来,一是沒力气上楼,二是外面天色已晚,留黎白鹿一個人在偌大的客厅看电视的话,总觉得会让她孤零零的。
原本黎白鹿是在认认真真看电视,可是余光中,总能发现黄少天时不时就冲她投来一股视线,就好像不放心什么、要时时刻刻確認她的安好似的。
黎白鹿便将心思从电视剧中暂时撤出:“前辈,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說嗎?”
沒有任何铺垫,她直言快语。
好在黄少天也是這样的人,便沒有任何多余的寒暄就直入了主题:“我在想啊,上次见你,還是你刚出道的时候呢,不過這也就半年時間,总觉得小白鹿就像是变了一個人一样。”
“我也這么觉得,”她笑道,“不過我還是我。硬要說的话,是觉醒了什么新癖好吧。”
……黄少天一点都不想了解她到底觉醒了什么癖好,他今天就是受害者来着。
他的直觉沒错,若說以前,他有多好奇這新人妹子刚出道时的神采飞扬,如今便有多深刻地察觉出,她多了一分冷酷的雷厉风行。
這时黎白鹿笑眯眯地问:“那前辈看来,是以前的我、還是现在的我更好?”
“唔,這不是好不好的問題。問題在于你究竟为了什么要這样成长呢?如果說,這是你在嘉世的前辈们教你的生存之道,這样自然是好,但我猜并不是吧?嘉世是很高的起点,每位新人一开始都是想进入联盟后大展身手,以嘉世的能耐,本能护佑着你亦步亦趋的发光发热,结果谁都沒想到嘉世会沉沦成這样……所以你也差不多有比普通新人更大的压力吧?不要逼迫自己变得太狠。”
他說了一大段话,途中他也会观察她的表情,不過自始至终,她都是浅浅笑着的,那样恬静。
后来她抬起眼,直视黄少天,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
“前辈,我刚才就想說,你从玩偶装出来之后,脸就是脏的。”
黄少天大惊失色:“靠,真的嗎?!”他连忙胡乱抹着脸颊。
擦了半天也沒擦到准心,黎白鹿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坐到他身旁。
她這样一靠近,一直心有余悸的黄少天,忍不住向后撤了下上身,只是她的幅度更大,向他倾斜了重心,二人之间的距离仍是急速拉近着。她捏住卫生纸的手,轻轻抚過了他的眼角。
许是纸有些糙,弄得他的眼角红彤彤的。
這么近的距离,他不适应似的,微微睁大了眼。他的眼眸其实是一直都有光的,只是或明或暗,一旦亮起来,就很难舍得去看向别处。
“唔,那個,小白鹿。”
“嗯,怎么啦?”
“你在這待得开心嗎?”
“当然啊!”
“是嘛!那就好啦。我总觉得你跟我們一群大老爷们待一块,总会委屈你适应我們似的。喏,你也知道的,我們蓝雨一向沒什么妹子缘,实在沒机会跟姑娘家相处。”
“沒什么妹子缘?這我倒是听說過,似乎蓝雨从建队以来,一直沒有女队员。”
“靠,虽然人艰不拆,但确实如此!不得不承认啦。”
然后他便喋喋不休,主要是叙述蓝雨悲催的丢妹子史。
青训营裡明明有不少妹子啦,结果不是成绩一般被刷下去、便是被别的战队挖走。总之各种各样平常的、莫名的、稀奇古怪的理由让蓝雨战队维持着“永远沒有女队员”的名号。
明明是很长又很繁复的歷史,在黄少天极快的语速之下,清晰地過了一個遍。黎白鹿虽然觉得有些吵,但是听着也很好玩,总之肯定比电视裡正在播放的婆媳剧有趣。
黄少天說到中途,自己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忽然对她道:“要不然你在這裡多玩两天吧?我保证,不会让你无聊的!”
“好啊,”黎白鹿欣然应允,然后又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哎,你刚才還沒說完呢,然后呢?之后又怎样啦?”
“你這么喜歡听嗎?那太好了,不過别急啊,先让我给你把前情概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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