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五十)
其他队员们在经历生死捉迷藏之后,早都累得不行上楼歇息了。所以黎白鹿独自一人又刷了会儿电视频道,忍不住又確認了一下時間。
有些晚了,還在下雨……她一直沒看到喻队回来。仔细想了想,下午晴空万裡,沒有丝毫夜雨的征兆。說不定他也沒准备伞什么的,如今在哪躲雨呢。
黎白鹿给他发了消息,還沒有回复。等待的時間段裡,她便去洗了個澡。
当她擦着头发重新回到客厅,那裡已多出一名人影。正站在门口不远处,背对着她,似乎准备换鞋。
“啊,喻队,您回来啦!”她加快脚步,過去打招呼。
那人却沒有回身,听到她的声音之后,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黎白鹿确定自己沒有认错人,那样清瘦的身型、和挺拔的脊背,都一清二楚的展现在她眼前了……至于为什么他的身姿线條比平常還勾画得如此明显,自然是因为对方浑身湿透了。
看来是被夜雨侵袭到措手不及,原本洁白的衬衫布料,全部都紧贴着他的皮肤,那些平常她本无法看到的、也不敢久看的部位,腰肢与蝴蝶骨,都将露未露似的,隐约透着薄薄一层衬衫,在她眼前陈列出白皙的肌理。
黎白鹿有点后悔自己发出声音了,她刚才就该悄悄溜走的。
好在,喻文州只是沒料到突然身后出来個人,他处事不惊的性格让他干脆大方道:“小黎,帮我拿一下毛巾好嗎?”
“哦,好的!”
黎白鹿走過去,沒在他身边停留,径直越過,在沙发椅上抱回一條叠得整整齐齐的毛巾。
就在她已经转身面对他的那一刻——
黎白鹿陡然发觉,自己又失策了。
其实喻文州只是有意指使她,将她支走。因为他一开始在门口逗留就是想先把湿漉漉的衣服脱下来,免得弄脏地板。
谁能料到黎白鹿突然出现,所以他只能死活不转身,同时支使她去做点什么。
然而,黎白鹿拿毛巾的時間太快了!喻文州還沒来得及把衬衫扣系回去!
所以两個人面面相觑,黎白鹿已经用尽了最大的理智,才沒让自己习惯性观察和乱飘的眼神定在他光洁的胸膛上。她站在原地进退不得,无意识地捏住了毛巾,感觉自己的脸一点点烧了起来。
她等来喻文州一声愉悦的轻笑。
“我身上太湿了,就不過去了,把毛巾拿過来给我吧。”喻文州笑意盈盈的重复了一遍。
短短的路途,她走的有這段時間,喻文州也当着她的面,慢條斯理地一点点换好了干净的衣服。
随着对方的动作、她的耳边全都是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布料摩擦声。
不過或许是因为处于闲散的居家时期,他穿得很随意,衬衫的第一二個扣子都敞开着,露出脖颈之下的锁骨。有一說一,黎白鹿觉得他這么穿,跟他方才浑身湿透的显眼度沒什么不同。
“我买回来了一点儿夜宵,要不要吃?”喻文州很沒事人一样问她,說到底這种事好像也沒什么需要介意的……。
他也猜的出来,指不定她的拘谨,只是来由于她作为新人不小心侵入了前辈的私人界限,而非是男女之间错乱的视觉接触。
喻文州从购物袋中掏出几瓶凉茶,剩余的东西一点点摆满了茶几的一角。
黎白鹿眼睛一亮:“啊,還有包子!”
他笑:“是啊,看到就正好买了。每种馅我都要了几個。……别光顾着吃,喝点东西。”
在被前辈们這样照拂的日子裡,她的心却不可抑制地沉了下去。寒凉的雨夜,她为什么总是要想起在h市的故事,想起h事的那位前辈?或许是因为,曾经有好几個夜晚,那個人也喜歡带初涉社会的她,去逛逛嘉世附近流动的包子摊……
她觉得很难为情。如今她同叶修之间,不仅相隔遥远的距离,断绝的联系,但她对他的感情,仍是稳稳当当地栖居在她的胸怀。
黎白鹿试着将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深埋于心底。她接過喻文州递過来的易拉罐,沉甸甸的。包子還有一些热度,一口咬下去,汲求那马上消散殆尽的温暖。
要說点什么。她心想,她急于从困顿中脱出,便打算胡乱找個话题转移注意力。她明明有很多事可以說,可是她根本无法做到将心思突然从叶修身上剥离,想来想去,說出来的话,還是跟兴欣扯上了关系。
她脱口而出一句唐突的问句:“前辈,你是不是认识一個叫魏琛的人?”
喻文州抬头看向了她,笑道:“是,他是蓝雨的第一任队长,也是我的前辈。你认识?還是說,少天和你讲過?”
两者皆有,她含含糊糊的想。突然提到魏琛,是她压根就沒断决对叶修的心思,继而想到了兴欣。叶修身旁的那名匪气十足的青年,原来就是網游中的迎风布阵。她帮叶修打材料的时候,也见過他。只是后来在上林苑相遇之时,两個人谁都沒把对方跟網游中的角色对上号。
喻文州回答了她的問題,那她一切的疑惑都解开了。怪不得在游戏裡,叶修会时不时提一下喻文州,然后惹得魏琛勃然大怒……
問題是魏琛火冒三丈的同时,竟也带着隐隐的欣慰。這种感情,让黎白鹿有点看不透,自然便十分好奇。
“……原来是這样,他竟然真的是蓝雨的前队长。”她喃喃自语。
“你见到過他,是嗎?”喻文州问。
是反问句,喻文州已有了判断。
黎白鹿便回:“嗯,在網游裡见過。”
“這样啊,”他笑了笑,“我就知道。虽然他退役之后,谁都沒能联系到他,但我一直认为,他一定還在某处藏着,从沒有离开過荣耀。”
黎白鹿:嗯,那人现在不仅沒有离开荣耀,现在還打算跟着叶修一块杀回荣耀。
当然這话她可沒敢說。
“……我想魏队他现在,還是有点不甘心吧?”
這次,换做是喻文州自言自语了。
黎白鹿看向他,惊异于他的确說对了。垃圾话满满的魏琛,有时候会被叶修的三言两语弄得哑口无言,那沉默,或许就是默认。更何况,他都已经不甘心到,以高龄重新杀回联盟。
她回:“或许是在他退役之前,有什么心愿沒有完成。”
她自然不了解蓝雨歷史的弯弯绕绕,說出一句模棱两可的猜测。对此,喻文州也好整以暇地笑了笑:“是的,我很明白,他有遗憾。”
他比谁都明白。
“但他的選擇是正确的。”他不知是对谁說,与其是对她解释,還不如是对過去以及未来的再次確認,“我从他身上学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在正确的時間做正确的事。”
那正确……魏琛的正确……
黎白鹿小声猜测:“是指他的退役嗎?他离开了蓝雨,同时,也把蓝雨交到了你手上。”第四赛季横空就任的蓝雨队长,沒有任何老队员的交替過渡,很有可能這本就是上任队长的意思。
喻文州又笑了,這一次的笑容,跟他往常那样清润温柔的笑完全不同,那是斩钉截铁般的坚定:“是的。而我,也在践行他的正确。”
這一刻,黎白鹿陡然明白了,在职业圈,這些职业圈的大神们,尽管性格各有不一,他们本质上都一定是相同的。
走下去,是为了追逐冠军的信念。而路途当中的追忆与怀念,那并非是多余的感情。至少对喻文州来說,那是对前辈的交代。
——以及,强盛的自信。他同样也拥有自己的傲气,他早已证明,魏琛的离开,過了两個赛季的磨合之后,他便带领蓝雨度過第六赛季辉煌的盛夏,他成就自己、成就队员,同时也不负所托,成就那时魏琛所抉择的‘正确’。
想通這点,黎白鹿那原本积压在心底的,那点黏腻的儿女情长,顿时被清爽地扫除了。她的心中,早已升起对更重要的目标的渴望:“职业圈真的很有意思。”
喻文州不置可否,方才转瞬露出的锋芒又被他敛了回去,又回到往常清风舒朗般的平和,开玩笑道:“不過,或许也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哦。”
她扯了扯嘴角:“是嗎,可怕的事……我還真有点期待呢。如果可以,我倒想见识一下。”
她那横冲直撞的意气,在面对他的沉稳谨慎之时,总显得单薄,可又有谁能忍心不去欣赏她飞扬的神采?
“联赛的机制本就代表着一种残酷,”他說,语气随意,就好像提到什么无所谓的事情。只是转而,眸光微动,“如果你想要变强,那势必要经受過失败与挫折。我不喜歡你经历那些,可是我又希望你能一飞冲天。”
黎白鹿问他:“這是作为前辈的经验之谈嗎?”
“你可以這么想。”他笑,“不過我情愿称之为這是朋友间的祝福。”
“朋友嗎?”
“我們相遇的那個夏天,你還把我强制当作白给的男朋友呢。”
“……您不要提了!”她恼羞成怒之时,浑身带着张牙舞爪的戾气,這事儿完全是她理亏,喻文州還总闲的沒事提起来逗她。
总之,试图把這件混事蒙混過去是不可能的,因为這如今的一切,她選擇进入联盟,继而发生的這些故事,都是缘由自那场在夏日裡阴差阳错的误会。
良久,她问:“喻队。”
“怎么了?”
“为什么对我這么好?”
“因为我要对你负责啊。”
刚准备喝点什么的黎白鹿,顿时把茶水喷了出去。
喻文州笑得不行,双肩都忍不住颤了起来,一边给她递纸巾一边慢悠悠补上后面半句话:“毕竟让你来职业圈這個主意,是我怂恿的嘛。”
“您說话不要大喘气!!!”
“我以为你能意会的。”他理直气壮。
“您也本可以不用那么引人误会的說法的!”
他双手举起作安抚状,“你說的有道理,原谅我,好嗎?”
她還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了,只好别别扭扭地回:“就這一次。”
两個人又一同看了会儿电视。
不……或许只有她在沉迷于电视剧,喻文州只是坐在别处,闲散地看书。谁也沒有再继续說话,倒也和谐。
插播的广告時間,黎白鹿忍不住看他。对方双腿交叠,惬意地陷在沙发裡,低着头,安静而美好,犹如一幅画卷。
這一年来,尽管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她不曾后悔,仍觉得当职业选手是自己做得极为正确的决定。只是当时若沒有遇见他,信任他,她断然不会主动涉足联盟。他是她一切的开端,她相信无论過了多久,经历過多少事,她对他的感觉有一样始终是刹那即永恒的,难以名状、微妙而庆幸。
以电视剧的主题曲为背景音,她悄然开口:“你带我来看的风景一直都很不错。无论是职业圈,還是這個小岛。”
喻文州沒有抬头,随手翻了一页书,笑道:“不客气。你能喜歡,這对我来說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她真是喜歡听他的声音。
正如他這個人。
接下来的几天,黎白鹿一直在這裡无所事事的混日子。吃饭、欺负蓝雨队员、和黄少天聊天、恐吓蓝雨队员、吃晚饭、压榨蓝雨队员。
只是,苏沐秋应该是跟她一起来的。他约莫是生前沒有来過這么与世隔绝的地方,一上岛他就自己溜了跑去玩了,這些天一直沒见到他。
直至今日,黎白鹿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
“救我!”
为了表现出事态紧急,苏沐秋创造的像素风app甚至成了流氓软件,一直在手机桌面上抖动冒气泡。
黎白鹿吓得不行,一路上,她甚至想到了最坏的事态发展——他化身的猫咪被抓走了,带去绝育。或者他遇到什么隐士道人,要把他灭了超度。
等抵达苏沐秋发来的定位地点,看到真相,黎白鹿陡然放松了。
……至于這么害怕嗎……
黎白鹿走過去,打了個招呼:“早上好啊,喻队。”不就是被喻文州抱住了嗎,至于這么害怕。
木球在喻文州怀裡软绵绵地一动不动,就好像被震慑住了不敢造次。
黎白鹿作出第一次遇见這只猫似的模样,揉了揉它的脑袋:“哎呀!這么可爱的猫啊!我从来都沒见過他呢。”
“是只小橘猫呢,”喻文州說,抱着這样可爱的动物,他本就温柔的气息,更是添上了柔软,“就是我怎么感觉這只猫有点眼熟?”
“啊?啊哈哈哈,怎么会呢。”
“你還记不记得我們在嘉世楼下遇到的那只猫?跟這只很像呢。”
黎白鹿冷汗顿时下来了:“橘猫长得都一样啦!我觉得這只更胖一点儿。”
“你看,這裡、這裡、還有這裡的花纹,都是一样的。”
您记忆力也太好了!!!黎白鹿忍不住咆哮。
“当然……還有更重要的是……”喻文州笑了笑,“我总觉得它看我的眼神很熟悉。”
“熟悉?猫能有什么眼神?”
“啊,大概就是,好像对我很有敌意。仿佛我占了他的地盘一样?”他开玩笑。
黎白鹿:您不要這么敏锐啊啊啊!!!
她干巴巴地道:“它只是路边的野猫,喻队,還是把它放了吧,說不定带细菌什么的,看它這傻样子,也不知道吃過什么,总之咱们少碰。”
喻文州:“你看,我就說這只猫好像有人类的感情,它现在好像特别幽怨的看着你。”
终于放走了木球,只是他备受打击似的,垂着尾巴软塌塌地沿着墙边离开了。
完蛋……一会儿去安慰一下苏沐秋吧,不過都是他的错!他闲着沒事乱跑什么!
又在這裡待了两天,黎白鹿算了下日子,蓝雨是打算在這裡玩够两周的,不過她仍是想早点回去,便打算提前离开。
她回h市的早上,喻文州把她送到了车站。
临别前,他很遗憾似的:“這几天你跟我們的队员待在一起,他们很喜歡你,你也跟他们相处的很好。我甚至有种错觉……你不是受我們邀請而来的,而是你本身就是跟蓝雨同进退,一起来度假的。”
黎白鹿便回了一句俏皮话:“喻队是在表达舍不得我嗎?您可以直說的。”
他笑:“說了又怎么样呢?结果不会变的。”
“或许您可以试试看。”
“好,可以多留几天嗎?蓝雨很喜歡你。”
她一下子捂住自己的脸,以防自己薄薄白皙的皮肤暴露她会容易脸红的事实,“您不要真說啊!!!太狡猾了!!我真的会动摇的!”
“我只是想表达一下,我并不奢求你回心转意……。好了,检票窗口开了,到h市之后报备一下。”
其实她何尝不是呢?当一醒来面对的是那群活力朝气的年轻队员,而队长喻文州又会事无巨细的安排一切,黄少天這個副队又完全跟她玩得来,她何尝不是也会有一种错觉,觉得這样的日子能一直下去。
但是她真正想去的地方不是這裡,她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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