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魏天翔出場
層層青綠色的梧桐樹葉將精緻華美的閣樓隱匿在身處,跟都督府的整齊肅冷氣息相比,這裏顯得尤爲清淨悠遠,恍如另一片安逸的天地。
魏子程穿着一件華麗的錦服站在二樓窗臺位置,狹長的眼眸帶着詭譎的神采看向樓下靜如一面綠鏡的的小湖;湖中種植着生機盎然的水蓮,蓮花早已傾瀉,但漂浮在湖面上的碩大蓮葉依然翠綠欲滴,讓人不禁生出想多望幾眼的衝動。
都督府的衛軍在一路小跑步來到魏子程身後,看着自家公子挺拔如鬆的背影,跟他們這些武將比起來明明顯得並沒有多少力量,可還是讓他們這些見慣了戰場殺伐的人忍不住吞嚥着口水;他們家公子可不是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樣文雅無害,誰能想到,號稱盤龍城第一公子的魏子程有着令人膽寒的另一面;俊美清秀的外表下隱藏着他殘暴貪婪的內心,雖說不會半點武學,可陰狠毒辣的手腕就是連他們這些學武之人都敬畏不止。
公子明明是將軍親手養大的孩子,卻沒有學得將軍的半點寬容之心;這對都督府來講是何等的憾事,對他們這些效忠都督府的手下又是何等的悲涼。
聽到身後的動靜,魏子程頭也沒回,狹長的眸子依然緊盯着湖面上漂浮的蓮葉,緩緩出聲:“找到人了?”
手下立刻單膝下跪,回話道:“不辱使命,屬下終於找到落氏遺孤暫時歇腳的地方。”
“在什麼地方?”
手下擡頭看了眼魏子程,猶豫了幾息,道:“他們就藏身在白鶴樓。”
啪的一聲,被魏子程玩弄在手中的玉牌應聲落在地上;手下聽到這個動靜,立刻咬牙認命的閉上眼睛,似乎對魏子程有這樣的反應一點也不意外,認命的等待着接下來公子暴怒的襲來。
可是,等了片刻卻是連一點動靜都沒有,手下小心翼翼的睜開眼,卻是突然被眼前放大的一張臉嚇得驚呼出聲,啊的一聲尖叫,雙腿一軟,身子發軟的朝後跌坐在地。
看着被自己嚇癱的手下,魏子程臉色難看僵硬的弓起身,一雙陰鷙的眼瞳冷冷的掃過地上被摔成幾瓣的玉牌,面無表情的開口道:“白鶴樓?就藏在我的眼皮底下你們竟然到現在才發現?”
手下撲騰着發軟的身子雙膝跪地,額頭上的冷汗已經大顆大顆的望着鬢角往下掉:“是屬下疏忽,沒想到那些人的膽子會這麼大,竟然就敢堂而皇之的躲在白鶴樓裏。”
“他們的膽子的確是夠大!”魏子程接過手下的話,道:“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會是最安全的地方,落家的人在落遲風死後就成了過街老鼠,大梁又與北戎多有不合,他們如果真的敢潛進大梁,一定不敢拋頭露面;這個想法恐怕他們早就猜到我們會想到,所以纔會反其道而行,偏偏大大方方的住進我開的酒樓中,把我們當老鼠耍着玩,眼睜睜的看着我們四處尋找他們,他們倒是舒舒服服的住在酒樓裏喫香喝辣好不快活。”
說到這裏,魏子程眼瞳深處的兇狠之色更加明顯:“真是一幫不怕死的,不過,身爲落遲風的後代有這樣的膽色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現在,既然獵物已經在自己的口袋裏了,我若是不抓他們,豈不是還挺對不起他們?!李林,查派人手,悄悄圍了白鶴樓,本公子這就讓他們這幫不知死活的傢伙知道什麼叫做有來無回。”
被喚作李林的手下聽到這話並不像往常那樣立刻得令去辦,而是面有難色的支支吾吾,遲遲不肯離開。
魏子程注意到李林的異樣,眉宇微微一皺,帶着不滿之色:“有什麼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李林立刻道:“公子,屬下還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需要對公子說明。”
對現在的魏子程來說,抓住落遲風的遺孤,從他們手中奪回能治自己萬劫不復的證據纔是頭等大事,哪裏還有心情聽李林說什麼奇怪的地方;當場便黑着臉發作到:“李林,你應該知道我的身邊從來不養無用之人。”
明明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硬是震懾的李林臉色瞬間慘白,雙手撐着地面微微顫抖:“屬下,屬下知錯了!”
“既然知錯還不快去辦!”
“是!”
話音還未落下,李林就如一陣旋風般逃命般離開魏子程的視線;而魏子程也在李林離開後,臉色又是詭異的變幻了一陣;看來,他是該再換一個心腹了,李林雖然是個忠心耿耿的,而且辦事效率也算不錯,只是這個奴才已經知道了他太多的祕密,不再適合將他留在身邊繼續委以重任。
想到這裏,魏子程就緩緩地攥緊了五指,狹長的眼角飛快閃過騰騰殺氣,瞬間,又恢復往常,好似剛纔那一幕只是幻覺罷了。
李林在離開梧桐閣後,整個人都有些垂頭耷耳的;此時此刻他自然不知自己的小命已經被人悄無聲息的放在砧板上,還在傻乎乎的爲自己的主子殫心竭慮着。
不遠處,剛從軍營巡視回來的魏天翔一身銀色鎧甲,滿身軍伍之氣龍行虎步的朝着梧桐閣的方向走來。
魏天翔出身士族大家,雖說從的是武職,但從小也是受過夫子啓蒙教育的,家族中的學堂他自幼就去念,故而就算常年置身於軍中跟一大幫粗老爺們混跡在一起,眉宇之間隱隱滲漏的文人儒雅之風依然存在;明明只是恍自一人,可偏偏卻融合了軍伍之氣和儒雅之風同時在身上,這樣的男人光是站着不動都能達到鶴立雞羣的效果;再加上他那張很是俊秀明朗的面容,縱然現在已是不惑之年,那也絕對算得上是一枚中年有魅力的成熟男子;相較於魏子程純粹只是容顏上的俊朗,魏天翔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醇厚更如美酒佳釀,能吸引女人的目光;這也就是爲什麼魏天翔就算是到了中年的年紀,依然還是會有不少媒婆上門說親,說被說親的對象反而大部分都是些家境好教育高的清白人家的好姑娘。
只可惜,魏天翔除了用兵如神讓人稱讚之外,還有一個能讓世人記住的就是他對過世夫人的用情至深;自二十年前夫人難產離世後,他便孑然一人生活在盤龍城裏;從此,別說是小妾內眷,就連身邊伺候的下人都從不啓用女子;魏天翔的這個做派讓盤龍城裏無數女人傷了心,但同時也讓無數女人更加愛他如癡。
李林只顧埋着頭往前走,就連快要走進的將軍都沒發現,知道被人突然叫了一聲,這才擡起頭,在看清楚站在不遠處的將軍時,當場就嚇了一跳,整個人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
魏天翔站在層層密密的梧桐樹蔭小道上,微微蹙着眉心看向神色忐忑頗有些做賊心虛的李林,對此人他是認識的;正是子程身邊的親信,往常在遇見他時,這個精氣神十足的小夥子都會挺直了腰板在他面前問好,今日這作態,着實讓他有些生疑。
李林連擡頭看魏天翔的勇氣都沒有,但也知道這時候對他來說既不能逃也不能躲,只能硬着頭皮走上來,朝將軍請安:“都督府守衛軍李林拜見大將軍。”
魏天翔倒是不着急問他爲何今日面色有異,而是先做出一個虛扶的動作讓李林先站起來,跟着朝着他身後梧桐閣的方向看了一眼,沉着聲音,問:“公子可在閣中?”
被將軍提到公子,李林的心幾乎都揪了起來;又想起前段時間發生的一件事,更是揣着小心回話:“是,公子正在閣中抄寫兵書。”
前段時間,也不知公子突然做錯了什麼,突然被將軍罰跪在都督府的戒律堂裏整整三天三夜,最後好不容易將軍心軟將他放出來後,就下令讓公子安心待在梧桐閣裏,不得輕易走出都督府半步;這個命令在下達之初,幾乎讓滿府上下的人都驚了一顫,要知道,將軍可是視公子如親出,多年來悉心栽培照顧不說,甚至還寵愛極深,像這般懲戒之事可是開天闢地的頭一遭,能不讓人驚愕疑雲嗎?
只是,所有人用盡了許多手段都無法打探出公子究竟是何事做錯惹怒了將軍,再加上公子還算聽話,被責令懲戒之後一直安安穩穩的待在梧桐閣裏,所以這件事也就隨着時間的推移漸漸被人拋到腦後。
只是,今日再被突然想起,李林總是覺得公子受罰的這件事跟他們突然得到消息知道落遲風有遺孤逃脫的時間點上頗爲契合;難道是……
想到這裏,李林立刻睜圓了眼睛猛然擡頭朝着將軍看過去,只是以他的這點道行想要在將軍的臉上察覺到什麼蛛絲馬跡實在是猶如天方夜譚;故而,在將軍的威壓下,他也只有越來越心虛的份兒,不到片刻,冷汗又從額頭上密密麻麻的冒出來。
魏天翔像是看不懂李林臉上的蒼白心虛之象一般,在聽到李林的回話後,先是一哼,跟着更是蹙緊了眉心,冷聲道:“你不用在我面前爲公子遮掩,他自小就不愛兵法,又怎麼會突然抄寫起兵書來了。”
說到這裏,魏天翔一頓,繞着顫顫巍巍的李林走了一圈,又開口道:“公子這幾天可安安穩穩的一直待在梧桐閣裏?”
李林手忙腳亂的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回道:“是,公子一步也沒有踏出過梧桐閣。”
“看來還是欠收拾,管束的嚴格一點他總歸還是會聽話的。”魏天翔顯然是很滿意李林的這個回答,但是,忽然又目光一轉,緊緊地盯向李林,問:“既然公子不能外出,那這段時間是不是你一直在替公子跑腿?”
這下,李林連大氣都不敢喘了;此刻,他就算是再笨拙,也隱約察覺到將軍一定是知道了什麼這才責問了公子,而他現在,很可能就要成爲將軍與公子之間的炮灰了。
李林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頭也不敢擡。
看到李林的動作,魏天翔平靜的眼神之中頓時燃燒起騰騰怒火,微抿的薄脣更是抿出了一條冷冽的冷線,犀利的目光在掃過李林後,沉沉重重的落在梧桐閣的方向。
那個孩子,不會又在他背後做出些是非不分、殘忍無道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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