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士
易筐道:“這次小吏沒有再让周式离开了吧?”
谢慈点头道:“不错。”
慕容楮道:“那周式死了?”
谢慈只道:“小吏看到周式,就說我叫你三年别出门,你今天却出门了,我知道了又有什么办法,我如果向上請求說沒看见你,就会受连累,今天已经看见你了,我也无可奈何了,只有等到第三天午时来抓你。”
“周式回了家,痛哭流涕地把這些话都告诉给了家裡人,周式的爹坚决不相信,他母亲日夜守着他,到第三天中午,果然看见有人来抓周式,周式就死了。”
說完,谢慈道:“你们从這個故事裡,悟到些什么道理沒有?”
听到谢慈的话,慕容楮和易筐愣了一下,道:“什么道理?”
谢慈皱眉道:“沒悟到什么道理?”
慕容楮认真的想了想。
易筐也开始认真的思考。
過了会儿,慕容楮道:“啊,我知道了,我悟到了一些道理。”
阿宁心思都在桂花糕上面,沒看慕容楮他们,只是一只手抓着谢慈十分安心的拿着桂花糕。
易筐听到慕容楮的话,就看着他,好奇他悟到什么道理了。
谢慈见慕容楮一副好像真的明白了什么的样子,便笑道:“哦,是嗎,那你說来看看。”
就见慕容楮认真道:“這個小吏心肠已经算好,仁至义尽,是周式的爹,但最重要的是周式,若是周式死活不出门,他的爹也不能拿他如何,是他出了门,不够坚定。”
“小吏沒什么错,周式的爹也沒什么错,還是周式的错。”
“对从始至终都是周式的错,都是因为他看了小吏的书卷。”
說完,慕容楮看向谢慈道:“我觉得就是這些道理。”
谢慈想骂人了,好悬才沒說什么。
而易筐在旁听了,還认真的点头道:“我觉得有道理。”
慕容楮笑道:“是吧。”
谢慈嘴角抽了一下,然后沉声道:“周式确实错了,小吏的心肠确实已经算好,已经仁至义尽,但最重要的是什么?你们再好好想想。”
最重要的是什么?
慕容楮和易筐皱了皱眉,又想了想,道:“不知道。”
谢慈咬牙道:“最重要的是周式不该有好奇心,害死周式的什么也不是,而是他自己的好奇心。”
“方才那飞马而去的人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要好奇,不管对方是刺客也好,杀手也罢,什么人都跟你们沒关系,毕竟他看着就不简单。”
听此,慕容楮和易筐才恍然明白什么,明白了谢慈讲的這個故事的意义,两人顿时不說话了,過了会儿,慕容楮才道:“我明白了,不過看两眼也平常吧。”
易筐也点头道:“是啊。”
谢慈道:“看两眼是平常,但是别好奇。”
慕容楮和易筐认真点头道:“明白。”
正在這时,远方道路上又飞来一匹快马,后面還有一辆马车,前面的人飞快的到了谢慈等人面前,然后下来了看了看谢慈等人,最后看向谢慈,问道:“小兄弟,方才你们有沒有见到一個黑衣人過去?”
来人看起来三十几岁,是個男子,一袭暗青的圆领锦服,佩着剑,看起来不是普通人,他一脸客气,带着友善的笑意的问着谢慈。
慕容楮和易筐看向马车,阿宁看到那男子,就朝谢慈挪了挪,抓着谢慈,易筐和慕容楮看完了马车,又看向眼前的男子。
谢慈听了,就道:“哦,看到了,朝城门去了。”
闻言,那男子道:“当真进了城门?”
谢慈点头道:“当真。”
那男子便告辞了,马车载着人飞扬着离开后,风裡忽然飘来一息淡淡的汤药气,有些经年不散的苦味,但是风一吹就散沒了,再找,就好似人的错觉一般了。
慕容楮和易筐望着朝城门远去的马车,然后问谢慈道:“這人看起来不像是江湖人,也不像是侠客,像商贾吧又不像。”
听到慕容楮的话,易筐道:“那不会是什么官员吧?”
慕容楮道:“也不像。”
易筐道:“那会是什么人?”
慕容楮道:“我看应该是商贾。”
易筐道:“那之前那個黑衣人呢?他们打听黑衣人做什么?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似乎要找那黑衣人。”
慕容楮道:“那個黑衣人像是江湖人士。”
“至于他们打听黑衣人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了。”
谢慈听着两人的话,道:“少点好奇心吧。”
闻言,两人不說话了。
谢慈带着阿宁继续往云梦村去,看慕容楮和易筐還跟着,就道:“你们還去云梦村?”
這儿离城门也不远,他们回去正好。
却见慕容楮和易筐点头道:“去。”
谢慈道:“不是给你们讲了故事嗎?”
慕容楮道:“但是我真的想去云梦村看看。”
易筐道:“我也是。”
谢慈道:“沒人跟着你们来?沒有人知道你们出城门?”
慕容楮道:“江爷爷知道。”
易筐道:“我爹知道。”
谢慈道:“然后呢?你们也不带着大人?”
慕容楮道:“不用,届时会有人来接我們。”
谢慈道:“去云梦村接你们?”
慕容楮点头道:“嗯。”
听到這儿,谢慈也就沒再說什么了,看看二人,谢慈道:“我再讲一個丞相的故事。”
见谢慈說要讲丞相的故事,慕容楮当即道:“好!”
易筐沒說什么。
谢慈想了想,道:“古时候,有個名字叫陈平的人,乃是阳武县户牖乡人,陈平年轻时家中贫穷,但是他喜歡读书,家裡有田地三十亩,仅同哥哥陈伯住在一起,陈伯平常在家打理田地,听任陈平出外求学,陈平长得高大,相貌堂堂,有人问陈平說,你家裡那么穷,吃了什么饭长得這么魁梧。”
慕容楮道:“三十亩田?”
谢慈点头道:“嗯。”
易筐道:“三十亩田是少是多?”
慕容楮道:“說了家裡贫穷,三十亩田肯定是少。”
易筐道:“可是我听着很多。”
慕容楮道:“三十亩田是多少?谢慈。”
谢慈比划了一下道:“這么多。”
慕容楮和易筐道:“就這么点?那是真少,栽一棵树都够呛,那收了粮食能收多少?一個荷包盛的下嗎?”
谢慈听着易筐和慕容楮的话,一时不想說话了都。
“不是我比划的這么些,三十亩田,有很大一片地方。”谢慈說。
闻言,慕容楮道:“不是你比划的這些?”
谢慈面无表情点头道:“不是。”
易筐道:“多大一片田?”
谢慈看了看,道:“边走边說。”
两人点头道:“好。”
谢慈瞧着不远处一片地方,大致的和慕容楮和易筐說了一下,看到谢慈說的三十亩田,两人皱眉道:“那不少啊。”
易筐道:“是嗎?”
慕容楮道:“不是嗎?”
合着他们两人沒什么概念,也不知道田地。
慕容楮问易筐道:“你家裡沒有田嗎?”
易筐道:“我不知道。”
慕容楮道:“不会吧?”
易筐反问慕容楮道:“那你家有田嗎?”
慕容楮道:“不知道。”
两人就不說话了。
谢慈则接着道:“听到人问,陈平的嫂子恼恨陈平不看顾家,不管田,就說也不過吃糠咽菜罢了,有這样的人,還不如沒有,陈伯听到這些话,赶走了妻子并休了她。”
“啊?陈伯真的把妻子赶走了?”易筐问。
慕容楮道:“不会吧?”
谢慈道:“怎么不会。”
易筐道:“那就是真的?”
谢慈道:“不错。”
慕容楮道:“這也太過了吧?”
谢慈道:“陈伯的妻子看错了人吧。”
慕容楮道:“陈伯的妻子错了嗎?”
易筐道:“我觉得說了陈平确实不对,但是陈伯這样,便有些過了。”
谢慈看着两人认真的模样,笑了笑沒有說什么道:“等到陈平长大成人该娶妻了,富有的人家沒有谁肯把姑娘嫁给他,娶穷人家的姑娘陈平又感到不好。”
慕容楮听了问道:“为什么感到不好?”
易筐也道:“是啊。”
谢慈把最后一块桂花糕给阿宁,然后道:“因为陈平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
慕容楮问了一個经典的問題道:“什么是面子?”
谢慈道:“我揍你,你就沒面子了。”
慕容楮不知道明白沒有明白的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易筐道:“为何娶了穷人家的姑娘就会面子挂不住?”
谢慈道:“這是個很哲学的問題,以后你们就明白了。”
易筐道:“哲学是什么?”
谢慈不知道說什么了。
慕容楮道:“为何会面子挂不住?”
谢慈道:“其实這個分人,有的人不在意,有的人在意,显然陈平是在意的。”
易筐和慕容楮云裡雾裡的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谢慈也沒再說什么,只是继续道:“于是過了很长時間,户牖有個叫张负的富人,他的孙女嫁了五人,夫君都死了,沒有人再敢娶她。”
“陈平却想娶那姑娘,乡镇中有人办丧事,陈平因为家贫,就去帮忙料理丧事,靠着早去晚归多得些银钱以贴补家用,张负在丧家见到了陈平,看重了這個高大魁梧的年轻人,陈平也因为這個缘故,很晚才离开丧家。”
听到這裡,慕容楮和易筐皱眉道:“五個人都死了?怎么死的?”
谢慈道:“不知道。”
慕容楮道:“你也不知道?”
谢慈道:“嗯,有一回,张负跟着陈平到了陈家,陈家在靠近外城城墙的偏僻小巷子裡,拿一张破草席就当院门了,但院门外却有很多贵人留下的马车辙印迹。”
“张负回家后,对他的儿子张仲說,我打算把孙女嫁给陈平,张仲听了,說陈平又穷又不事生产,全县的人都笑他的所作所为,为什么偏把姑娘嫁给他。”
“张负明白张仲的话,但是他說哪有仪表堂堂像陈平這样的人会长久贫寒卑贱,张负說服了张仲,终于将孙女嫁给了陈平。”
易筐這时问道:“张负怎么看出来那是贵人的马车?”
谢慈道:“不清楚。”
慕容楮道:“莫非是贵人的马车和普通的马车不一样?”
易筐道:“当然不一样,我见你去青舟小栈的马车就不简单。”
慕容楮道:“我?”
易筐道:“你乘的马车和我家载物的马车就不一样。”
闻言,慕容楮就问道:“那你看车辙印了嗎?”
易筐道:“谁沒事去看什么车辙印。”
說来也是,慕容楮道:“那张负怎么看出来辨出来的?”
易筐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說完,两人又看向谢慈,谢慈道:“我也不知道,這得问张负。”
易筐和慕容楮不說话了。
谢慈道:“因为陈平穷,张家就借钱给他,還给陈平置办酒宴的银钱来娶亲,张负告诫他的孙女說不要因为陈家穷的缘故,侍奉人家就不小心,侍奉兄长陈伯要像侍奉父亲一样,侍奉长嫂要像侍奉母亲一样,陈平娶了张家姑娘以后,资财日益宽裕,结交的友人也越来越广。”
“陈平所居的地方祭祀土地神,陈平去做主持分祭食,他把祭食分配得很平均,父老乡亲们看着就說陈家孩子真是会做事的人,陈平听了說假使让我陈平主宰天下,也会像這样。”
“有一年,陈涉起兵后在陈县称王,派周市平定了魏国,立魏咎为魏王,与秦军在临济交战,在這以前陈平本已辞别他的哥哥陈伯,随一些年轻人去临济到魏王咎手下做事,魏王任命他为太仆,陈平向魏王进言,魏王不听,又有人說他的坏话,于是陈平就离开了魏国。”
慕容楮道:“陈伯又娶了夫人?”
谢慈道:“应该吧。”
易筐道:“魏王沒有重用陈平?”
“不错。”谢慈說。
“为何不重用陈平?”慕容楮說:“是不是陈平不够聪明?”
“那倒不一定是因为聪明,有些人就看聪明人不顺眼,朝廷裡肯定是有人给陈平使了绊子。”谢慈說着,把荷叶给了阿宁。
阿宁拿着荷叶,认真的听着谢慈讲故事,因为桂花糕已经沒有了。
听了谢慈的话,慕容楮道:“陈平离开魏国,魏王知道嗎?”
谢慈道:“不知道,等陈平离开了魏王才知道。”
易筐說:“陈平在朝中遇到了小人。”
谢慈点头道:“不错。”
慕容楮就道:“陈平为何不告诉魏王?”
“陈平向魏王进言,魏王不听,方才不是說了嗎。”谢慈說。
“既然不听信臣子的,那魏王为何還要任命陈平为太仆?”慕容楮问道。
谢慈道:“魏王并不知道陈平這人,只是因为魏王的臣子带着陈平去魏国的。”
易筐這时道:“魏王不知陈平,那如何任命其为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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