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末补了点內容
揉了揉眼睛,天色已经大亮,陆君倾四周打量一眼,想起這是在哪,立刻从床上跳下来。
打开门的瞬间,就见老太太板着张脸站在门外,手举至半空似乎正要敲门。
陆君倾笑道:“白奶奶早上好。”
“還早什么早。”老太太转身,“洗漱干净,干活了。”
陆君倾苦笑一声,忙跟上去。生好炉子,做好准备工作,他以为老太太又要下圆子当早餐,正苦着脸,老太太却发话了:“会做饭嗎?”
陆君倾脱口而出:“会的!会一些简单的家常菜。”
如果老太太肯让他动手,至少不用餐餐吃汤圆了,此刻真是无比庆幸黄婧让他早早练就了這项重要的生存技能。
白太太指了指小河对面的街,“去那边看着买点菜回来,今天的饭就交给你。我不吃肉,荤菜不要买太多。”說着低头开始掏钱。
“喏,先买一天的菜回来。”
是一张皱皱巴巴的十块,這钱够嗎?
看他半天沒伸手接,老太太不悦道:“钱拿着,别磨磨唧唧的。”
买完菜回到店裡,陆君倾把东西一一放下,揉着被塑料袋掐得发红的手腕。
“买個菜要這么久?”老太太看着他直摇头,接着掂量起桌上的菜,“這個西红柿多少钱?這個土豆多少钱……”
這镇上一两毛不抹零,陆君倾实在记不清了,几毛钱对不上数。瞧着老太太的眼色分明是在怀疑,他不禁有些委屈,正想张嘴解释两句,老太太皱朝他挥挥手:“做早饭去。”
煮了两碗面條,吃完收拾干净厨房,陆君倾主动把店裡的桌椅仔细都擦了一遍。他又洗干净拖把准备拖地,老太太撩起眼皮看了看他,“行了行了,别晃了,我這店裡沒那么脏。”
老太太只让他干点杂活,中午断断续续来了几波客人,盘子洗干净又闲下来了。陆君倾坐在老太太旁边,跟她一起无聊地看着门口的风景。
老太太的背有些佝偻,陆君倾乖巧问她:“白奶奶,要不要我给你按按肩膀吧?按一按很舒服的。”說着站了起来。
白老太眼皮也沒抬,声音沉闷:“不用。”
陆君倾悻悻坐下。实在闲的发慌,撑着手肘不一会他眼皮就开始打架。
“年轻轻轻的,就這么点精神……”老太太突然出声。
陆君倾吓得身子一颤,快黏上的眼皮猛地一睁开。
“困了就进去睡一会。”老太太板着脸,正侧目看着他,陆君倾以为是反话,连忙摇头。
“那就出去逛逛。别坐在這裡碍事。”
被說“碍事”,语气還硬是邦邦的,陆君倾忍不住有些难受。他委屈地咬着唇,這时老太太又朝他扬了扬下巴,“去吧,這会闲着也沒事。”
似乎并不是反话?陆君倾困惑地眨眨眼,真的是让他自由活动?
“可,可以嗎?”他小心確認。
老太太依旧沒什么表情:“早点回来准备晚饭。”
陆君倾一听便来了精神,“好勒!”
這两天不知道田田怎么样了,他一心挂念着,三步并做两步。先去买了根火腿肠,又到书店裡租了两本哆啦a梦的漫画,陆君倾直奔田田家。
艳阳当空的大白天,他看望田田心切,走近院子已经沒那么害怕。
远远看见小姑娘架着小木桌坐在院子裡,陆君倾挥手喊道:“田田!田田!”
旺财听到动静率先扑了上来,使劲往他身上蹭。“君君哥哥。”田田停下手裡的动作,高兴地看着他。
陆君倾走进院子,手背在身后卖着关子道:“你瞧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好看的漫画!”他把书摆在桌子上,期待地看着田田表情。
小姑娘看了一眼,摇摇头,“谢谢君君哥哥,不過,我现在還不想看。”
“這個是哆啦a梦啊!现在可流行了,大家都在追的!”陆君倾热情推销,田田却已经拿起桌上的纸,开始摆弄起来。
“田田,你這是在做什么?”
“叠纸鹤。”
陆君倾這才注意到,桌子上的塑料袋裡已经装着满满一袋子纸鹤。他奇怪道:“你叠這個做什么?”
小姑娘低眉顺目,专心致志,“让纸鹤把我的思念带给爸爸。”
听到這句话,陆君倾心底柔软的地方好像被掐了一下。本来漫画书受冷遇他還有些失落,但现在看田田已经有更好的精神寄托,他把书推到一旁,微笑着问:“要不要我帮你一起?”
“好呀。”田田拿纸分给他。
陆君倾顺势坐下来,這才注意院子裡放着两把椅子,他下意识朝江放房间瞥去。
门是半开着的,难道江放在裡面?
“汪汪!”旺财嗅到陆君倾口袋裡的火腿肠喂,激动叫了起来。陆君倾把火腿肠拿出来,小家伙摇头摆尾前扑后跳。
陆君倾逗弄着它,鬼使神差地往江放门口挪了挪。
“偷看什么?”屋裡声音传来,陆君倾倏地吓了一跳。江放披着长发,手上拿着毛巾,正抱胸看着他。
火腿肠被旺财趁机全夺走了,陆君倾拍拍手站起来,“谁偷看了。我……我是想进来看看沒有什么东西忘拿了的。”
江放把门打开,“进来吧。”
话已经出口,陆君倾只好装作找东西的样子,大方进去了。他犹豫着要不要說些什么,江放拿着床上的衣服转身出门。
陆君倾:“……”出去正好,巴不得省事。
看样子江放应该是去洗澡,陆君倾往裡走两步,就被什么东西绊了脚。他皱眉低头一看,是瓶画画用的松节油。
旺财吃完火腿肠吭哧吭哧跟进来,凑到他脚边嗅着那瓶子,陆君倾蹲下拍拍它的狗头,“上回才教過你,怎么又是什么都吃啊?”
抬眼望過去,瓶瓶罐罐,乱七八糟的,天啊,江放這是在摆阵嗎?
他才走了一天……
陆君倾皱眉,把地上的东西一一捡到墙角摆好,收拾完,看着床上那团成一团的被子,又忍不住走過去。
“哟,這是来了田螺仙女嗎?”江放内裤拿漏了,折回来刚到门口就看见陆君倾在叠被子。
陆君倾一惊,松手将被子扔回床上。他涨红了脸:“什么仙女?我,我是看看有沒有衣服忘在床上了。”
說着他假意在床上摸索,正好摸到一條什么,一时心急也忘了先辨认,扬起来便說:“找到了!果然是忘了……”
“是么?”江放勾唇。
陆君倾定睛一看,這是……
江放缓缓走過来,修长的食指从他手上勾走那东西,“這是我的内裤,谢谢。”
从脸颊到耳根,一路火辣滚烫,陆君倾咬着唇闭上眼,他感觉他的脸,现在一定像只熟透的螃蟹。
看着這副窘迫的样子,江放忍不住笑了笑。走到门口脚步一顿,他又回過头,“被子也顺便帮我叠一下吧,谢谢。”
“你……谁要帮你叠被子!”
陆君倾气呼呼从江放房间出来,田田還在专心致志叠纸鹤,他抱起桌角的漫画书,“田田,我先走了。”
“啊?君君哥哥你去要哪啊?”
陆君倾扬起嘴角,脸上恢复一贯的神采,“我找到活干了,在老街上的一家汤圆店裡,包吃包住。”
田田還沒搞清楚状况,“干活?你不跟小江哥哥一起住了嗎?”
小姑娘随口的一句话,不知怎么的,他竟听歪了意思,脸上又燥热起来。
“谁要跟他一起住。”陆君倾皱眉嘟哝。
“不過田田,一有時間我就回来找你和旺财玩。先不跟你說了啊,我得马上回去了。”陆君倾朝田田摆摆手,一口气跑出院子后,脚步渐渐放慢下来,西斜的太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走了一会,眼睛茫然地望远处,他鼻子忽然一酸,特别想哭。
田田還有爸爸可以想念,可是白欣留给他的记忆一丁点也沒有。
他不想跟陆鸿文去他的家,留下老太太身边,老太太却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她的亲人。就连江放那家伙,也欺负他……心底累积的委屈,這时一点一点冒出来。
走到汤圆店门口,老太太還是像望夫石一样坐在那,呆呆望着街上。但她等的人根本就不会回来。
陆君倾低落地垂着头,细碎的刘海挡出发红的眼睛。“我回来了,白奶奶。”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老太太一瞬不瞬地望着外面,并沒有在意。
陆君倾走进后厨洗干净手,开始准备晚餐,好几次用袖子擦拭眼泪,努力才藏好情绪。
晚饭饭桌上,老太太仍是一语不发地低着头吃饭,像個机器人一样。
一直重复這样的生活,难道她不觉得辛苦嗎?陆君倾抿了抿唇,故意问道:“白奶奶,您为什么总是盯着街上发呆啊?”
知道老太太不会搭理,他接着又道:“這外头风景是不错,可是天天看,也看腻了吧。店裡人不多的时候,您就进去休息吧,外头我看着。”
白老太停下筷子,不悦地横了他一眼,“让你做的事情我会說,不用自己逞能表现。”
和预料的反应差不多,但陆君倾不想放弃,“我不能白拿您的钱。您放心,如果碰上我不懂不会的,我肯定叫您。”
“吃饭!”两個字是从齿间咬出来的,硬邦邦,再沒有任何商量口气。
陆君倾正处在自尊心最强的年纪,如果此时对方换做是别人,他绝对不会再搭理。
但眼前這人,是他的……陆君倾计较不起来,咬着唇点点头,垂下目光。
头顶的灯光将白老太的影子投在桌上,他默默看着那影子,发了好一阵呆。
第二天一早,又是去买菜。
清晨六七点正是老街上最热闹的时刻两侧商贩云集,人来人往。陆君倾心裡盘算着买些什么菜,慢悠悠地過了桥。
“君倾!”一個熟悉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
陆君倾猛地抬眼,迎面小巷子裡走出来两個身高腿长的男人,其中那個戴着眼镜的……
陆君倾一眼便看到梁玉鸣,数天来在外头的艰辛和委屈顿时喷发,鼻子裡酸意难挡。
哽咽着一声“爸”已到嘴边,注意到他旁边的陆鸿文,陆君倾又咬着唇艰难转過身去。
“君倾!”在他迈开脚步时,梁玉鸣再一次出声叫住他。
那声音焦急又疲惫,陆君倾的脚仿佛顿时被灌了铅,怎么也挪不动了。他深吸一口气,转回身来,泪眼朦胧地看着梁玉鸣。“爸!”
两個男人激动地小跑過来。
陆君倾目光瞥到一旁的陆鸿文飞速移开,先发制人,低低叫了一声“陆叔叔。”
“你這孩子……”梁玉鸣皱着眉朝他使眼色,陆君倾当沒看到,陆鸿文并不在意,“人平安沒事就好。”
“爸——”又是一声情深意切的呼唤,陆君倾一头扑进梁玉鸣怀裡,眼泪唰唰地留下来。
梁玉鸣给他顺着背,长长吁了一口气,“平安就好!”
陆君倾走失刚到24小时,梁玉鸣和陆鸿文就去报了警。后来看到警方调取的监控画面,陆君倾是去了一個偏僻的镇上。那地方紧挨着辰溪镇,两人对视一眼,一個猜想不约而同蹦进脑海。
梁玉鸣随即给白老太打去电话,电话接通,老太太听到是他,骂声隔着手机仍像放鞭炮一样。
梁玉鸣顶住骂声,硬着头皮问:“师母,我是想问问您,最近店裡有沒有来……”
与此同时,听筒裡一個少年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麻烦再来一碗。”
梁玉鸣当时眼睛一亮,扭头看向陆鸿文,他用嘴型道:“好像是君倾!”
“嘟嘟嘟……”与此同时,那头却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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