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往事
刚才靳言竹說让她看天气预报,她沒理,现在摸出手机一看,才惊讶地发现现在室外温度才十摄氏度,昼夜温差接近二十。
怪不得刚出门的时候觉得温度刚刚好,现在却被冻成這個样子。
姜莱這才意识到,今年的秋冬好像比每年都要冷一些。
她无意识地把這话說了出去,靳言竹沒回话,只给了她一個眼神。姜莱不想体会,装作无事发生般移开了目光。
刚刚她准备把靳言竹的外套還回去,直接被拒绝了。
她是那种可以为了美丽得体放弃一切的人,這大概也是她奶奶一直以来的教育理念。以前的秋冬时装周和晚宴,即便是冷,她也会穿得漂漂亮亮,等结束了之后再疯狂喝姜汤。
在车上的那一觉睡得意外香甜,现在出来果然觉得比上车时更冷了。
男人站在彩砖铺就的路面上,街灯洒下柔和光辉,他的五官在光下显得更加立体。工笔果然不比造物主,他站在那,有种艺术品无法达到的美感。
他穿了身黑色的條纹衬衫,左手的袖子挽着,那块表扣在腕上,手腕被黑金表盘称得冷白。
這人還挺沉得住气的。
姜莱心說,這衣服還在自己身上披着呢,她還能不让人进门不成?
姜莱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走出了好几步,转身又去拉靳言竹的手腕:
“你感觉不到冷的嗎,還在這站着。”
靳言竹泰然自若八方不动,像是铁了心要她去哄一般。
她只好道:“我同意了。怎么非要我来請你?赶紧进去。”
两個人穿過前花园,姜莱按开密碼锁。
“刚才我就想问了,你家裡沒人,怎么一直亮着灯?”
靳言竹靠在玄关处抬头看了眼,水晶灯发出耀眼的光亮。
“哦,那個啊。”姜莱把靳言竹的外套挂在了门口,她解下自己的丝巾放置在旁边,随意地回道:“我不关灯的,因为不喜歡回家的时候一片黑暗的感觉,很沒有安全感。”
靳言竹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皱了下眉。
他這個微小的动作却被正转头的姜莱及时捕捉,她惊讶道:“你皱眉做什么,不会是心疼电费吧?這样亮堂堂的不好么??”
“……”
靳言竹的表情瞬间恢复了平时的样子,靠在那麻木地点了下头。
那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像是觉得十分有道理似的。
她看靳言竹在那不动弹,以为這人還在对自己刚才的话耿耿于怀。她微叹着把拖鞋踢到男人的脚边:“還要我给你递鞋,你這人怎么比我還大小姐?”
說完她就转身走了。
其实他刚刚只是走了下神而已。
他本想逗逗姜莱,也沒想着真的留宿,他還是有点怕吓到她。
听了姜莱刚才无意的那句话,他忽然不那么想了。
反正早晚都要住在一起的。
况且,靳言竹一直觉得婚姻是等同于亲情的稳定亲密关系,她觉得孤单、抑或是觉得沒有安全感,說到底都是他的错。
他也很乐意承担。
姜莱沒叫他上去,他就在楼下站着。林赫前一阵发了消息,是一些需要重新审批的文件,靳言竹打开一页页看過去。
半小时過去了,姜莱還沒下楼。
他靠在沙发上,敞着腿,在想自己是给她打個电话還是发微信。微信可能会看不见吧,還是打电话更好些。
电话拨通后又過了十几秒,姜莱這才接起。
“怎么了?”
“你声音怎么了?”
靳言竹嗓音含笑,仿佛在她耳边呢喃低语。
“沒什么,”姜莱有些不自在地說,“我敷面膜呢。”
面膜敷在脸上,嘴巴张不开,所以說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软,像在撒娇。
“沒什么大事,”他顿了顿,问道:“我就是想確認一下,你刚才的意思是叫我住這么?”
“……”
“不是我叫你住這,”姜莱对他的措辞有些不满,“是你……”
靳言竹打断她:“我其实是想问,钢琴能可以用么?”
“?”
姜莱想了想這房子的隔音,应该不至于大半夜弹個钢琴就因为扰民被人投诉,她回了句“可以”,但還是觉得有些不解,挂了电话之后就赶紧把面膜摘掉了。
又過了十分钟——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快速度了,她穿好了睡衣下楼,打开门,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处听到了悠扬琴声。
在楼梯走到一半的时候,姜莱半倚着扶手,遥遥地看向坐在钢琴前的男人。
她以前沒看過靳言竹弹钢琴,也不知道他会這個,但今天就這么见到了,却意外地沒觉得稀奇。她就那么盯了一会儿,只觉得十分惊艳。
又過了一阵,她隐约地想到了什么。很多年之前的一次,也是在這样的水晶灯下,有個男生在那裡弹钢琴,周围要更加辉煌、也更加喧闹些……
琴声戛然而止。
他的手指从琴键上移开,侧头,目光精确地锁定了姜莱的位置。
她倏地回神,慢慢走下楼又走過去。
靳言竹坐在琴凳上沒动。
“你刚刚弹的是什么?”
“你沒听過?”
“……”
沒听過难道不正常嗎?
虽然這架琴在這裡被放成了摆设,但非常知名的钢琴曲她還是能弹出来的,自然也能记得旋律。但這首……
她不太情愿地承认道:“沒有。”
靳言竹說:“我也不记得了。”
他关上琴键盖,转头看向姜莱,“我在哪睡?”
姜莱抱着臂,闲闲地站着,颇有些靳言竹平时的样子。
“你上次在哪睡的,今晚還在哪睡吧。”
靳言竹笑了下,心說上次他是在车裡睡的,這次连车都沒有了,让他睡大街不成?
见姜莱提到了上次的事,他顺水推舟般道:“原来你還记得上次的事情呢?上次你喝醉了……”
一听“上次”這两個字从他的口中說出来,姜莱就條件反射般地觉得头疼。
经過這一阵子的接触,她已经清楚這男人接下来要說些什么了。
“楼上有客房,阿姨每天都会收拾,很干净,我這就带你去看看。”
她說完话,转身就准备带靳言竹去看,她走出几步,发现這人沒有跟着她,却走向玄关。
“?”
靳言竹拎起一個挺大的牛皮纸袋,懒洋洋地解释道:“是睡袍和一些洗漱用品,我刚才叫司机去买的。”
“……”
她仔细地想了下,他什么时候叫司机去买的?那個时候自己還沒答应让他留宿吧??
姜莱把他带到二楼的一间客卧,离主卧距离不近。她看着靳言竹把袋子放下,又环顾了一下房间。
“怎么样,你觉得可以嗎?”
看到靳言竹点了头,姜莱也觉得很满意。
“哦对了,”在出门前,她转身,本着尽地主之谊的理念道:“楼下冰箱裡有酒和水果什么的,你想吃自己去拿,沒上锁的房间你都可以随便逛,浴室在那边。”
他站在飘窗边收拾着,应了一句后,又似笑非笑地问:“你真把我当客人了?”
“?”
姜莱离开的脚步一滞。
“我是說,谢谢。”
姜莱莫名觉得這人脸上的笑有些欠打。
她沒回话,转头迅速关了门,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姜莱出门之后,靳言竹也晃出了房间,得到了主人的允许,他不急着洗澡,索性四处逛了逛。
他开了灯,整個三楼在一瞬间亮起。
這儿的装修设计都和楼下不同,一上来就是一排花摆在那边,顺着走過去就是一個面积很大的房间。
门是玻璃的,从外面看是一個画室。
很整洁,或者說過分的整洁了。画架都被盖得严严实实,只有四周挂满了各种画框,桌上還摆了雕塑。
门口那么多花,裡边却沒有植物。
大概是很久都沒人进去過了,有了植物也沒人打理,這样才能避免枯死。
他知道姜莱的一些事情。
她二十五岁从世界顶级美术学院毕业,在很早的时候就在画画上展露了惊人天赋,她的一副名为“竹”的画拍到了几百万欧。
欧洲艺术圈都曾知道她的名字。
他知道她家庭的大多数事情,或者說,上流圈子就這么些事,大家都知道。
总是抱着些尊重的心思,不该查的他也沒有去查,所以一時間很惊讶。
有過那种经历的人,现在的画室为什么会是這样?
過去那些缥缈遥远的记忆层层叠叠,他沒参与過那些,在他的记忆裡只会褪色得更加快,而眼前的玻璃门却唤起了這些,并且告诉他,锁着的门裡就是姜莱的某段過去。
這道锁仿若代表着某种预示——
他沒办法,至少是现在,還沒办法触碰到那些。
关了灯,靳言竹从楼梯上下来,直接去了一楼找水果。
打开冰箱门后,他忽然发现姜莱喜歡甜食這习惯竟然完全沒有随年龄的增长而消失。冰箱的布置宛如一個精致女孩的标配,裡面摆了整整一排冰淇淋,還有水果、梅子酒、花胶、燕窝,再下边那排……
哦,是面膜。
這個冰箱和他家裡的冰箱很不一样,五彩缤纷的冰淇淋盒子,一看就是一边养生又一边嘴馋,還有那一层铺满了的面膜。
真的很有意思。
他站在那笑了一下,挑了盒白色包装的冰淇淋出来。
姜莱下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這样的画面:這少爷手裡拿着她的冰淇淋靠着冰箱门,刚撕开勺子的包装吃第一口。
“挡着门干嘛,你让一让。”
靳言竹又吃了一口,微微侧开了身子。
在姜莱把冰箱门打开了一個缝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挡了一下。
她睁大眼睛:“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我還想问你呢,你要做什么啊?”
姜莱的眼神裡写满了“這是我家你管我干什么怎么吃着我的冰淇淋都堵不上你的嘴”的疑惑,她答:“吃冰淇淋。”
靳言竹的手抵在那沒动,“如果我沒记错的话,你不是說自己生理期么,生理期吃凉的不好吧,大晚上的還是算了。”
“?”
姜莱此时再一次后悔自己刚才的心软行为。
怎么连吃個冰淇淋都要被人管。
“你這人怎么听话听一半啊,”她开始抱怨了,声音一如以往,带着点撒娇的感觉,“我不是說了我生理期根本不痛,吃個冰淇淋完全沒……”
她话還沒說完,靳言竹把她的手抽走,关上门重新倚了回去。
“……”
“别费电。”
靳言竹眼尾一挑,沒有退让的意思。
眼看說不通了,姜莱换了個條件:“行,不吃就不吃。那你明早起来给我买早餐,我要吃豆浆和油條。”
“這個可以,”靳言竹答应得很痛快,他又问:“明早是具体什么時間?按照上次来說的话,你所谓的早难道是十点钟?”
上次。
又是上次!
姜莱平时的作息理论上讲其实很好,她上床很早,为了自己的皮肤努力早睡,只是睡眠质量差,经常失眠,第二天沒什么事都起得不太早。
但今天這個時間了還沒睡,一定会起得更晚。
想到這,她借着灯光仔细地看了看靳言竹的脸。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她总觉得這人很缺觉似的,皮肤怎么好得這么离谱。
靳言竹打了個响指幽幽问道:“怎么不答话,盯着我看做什么,觉得我好看啊?”
姜莱倏地回神,她退后一步,瞪了他一眼,转身拿過水壶倒了一杯温水。
玻璃杯底部接触流理台台面,发出清脆声响。她回了句“就十点钟了”,转身就走。
靳言竹把吃完的冰淇淋盒子扔进垃圾桶,他回忆了一下,总觉得姜莱比前一阵更容易炸毛了。
明明他還沒怎么逗呢。
她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口处,他靠在那,指尖仿佛依然残存女孩手指的温热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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