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画尽妖還在
那门之后的通道是往下走的,是不知道多长的石阶,一直朝着下方而去,只是一片漆黑,有些伸手不见五指的意味。
方寸境的修士,便已经能够感知到自己身侧方寸之间的一切,别說沒有光,就算是自己沒有眼睛,其实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出门在外,总是要小心一些的,不然很容易出事。”
跟白溪并肩朝着下方走去,周迟忍不住开口,他从第一次下山开始,這些年一直都十分谨慎,因为大多时候,他都是一個人,许多凶险的情况都遇到過,要是不谨慎,只怕早就已经死了很多次。
白溪听着周迟的话,点了点头,本来之前也是随口一說,并沒有真的觉得他胆小,要是周迟胆小,那么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不会有那样的故事发生。
“你觉得我們走到尽头,会看到什么,一座金山,還是数不胜数的法器?”
走在石阶上,白溪有些好奇开口,這個地方很显然以前沒有人来過,那就很有可能留着许多好的东西,說不定一座长更宗的天材地宝都在這個地方,到时候他们两個人,或许就真的会成为有史以来最幸运的两個人。
周迟想了想,說道:“不知道,但如果是库房和藏宝阁之类的地方的话,那么說不定会有些了不起的机关在。”
白溪不以为意,“即便是有阵法,但過了這么多年,早已经沒人住持,想来早就已经失去效力了。”
阵法是修士裡重要的一部分,几乎所有宗门都会有些大小不一的阵法,甚至阵法在很多时候是和符箓一起拿起来說的,世间从来有小阵似符,大符似阵的說法。
就像是寻常的避尘符,其实阵法也能做得到,不過只是功效范围和時間的区别。
而像是周迟的剑气符箓,看似是一道符,但实际上威力又不弱于一些杀阵。
周迟想了想,說道:“也有道理。”
在這种事情上他不会和白溪有什么争论,他依旧会小心而已。
“有些太暗了。”
白溪皱了皱眉,虽說看不到也不影响她前行,但她還是有些不舒服,于是微微动念之后,指尖一缕气机凝结而成一道璀璨光芒,瞬间便照亮了两人的脸。
武夫也是会术法的,不過他们大多数时候沒有其他修士那么一板一眼,而是会将术法融入到自己的身上,所以看起来,就好像沒有动用术法。
周迟看着那粒光,看着那粒光照着的白溪,正要說话,便在一侧的墙上看到了些东西。
是一些壁画。
壁画很多,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的,如今只怕已经是中段了。
白溪问道:“這是什么?”
周迟說道:“壁画。”
然后白溪便转過头来,看向周迟,沒有說话,但眼眸裡有一种特别的情绪,那种情绪很直白,想来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
她有些无语。
我当然是壁画,我是想要這個答案嗎?
周迟沉默片刻,仔细看了看壁画內容,指了指一处地方,“好像是长更宗的修士,聚集起来要出山,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但這件事好像很重要,所以他们很重视。”
白溪看着那处地方,那是一处广场,上面有着不少修士,此刻齐聚,看着那個地方,她问道:“怎么看出来他们很重视的?”
周迟說道:“人很多。”
白溪又看着周迟,不過這次不等周迟說什么,她就揉了揉自己的眉头,“算了,不重要。”
周迟嗯了一声,他本来也沒想過多解释。
只是他這声嗯,倒是让白溪有些烦躁,只是她并沒有表现出来。
两人只是继续往下方走去,约莫三刻钟之后,周迟忽然停下脚步,伸手指着墙壁,說道:“原来是去杀妖了。”
白溪看向那处壁画,上面果然有诸多长更宗修士围剿一头体型硕大的妖魔的景象。
只是那头妖魔体型太過巨大,画得又有些奇怪,白溪一時間有些认不出来是什么。
只是东洲這边,大概很少会有這样的大妖能让长更宗這样的曾经的东洲第一宗门如此重视,甚至到重视之后,還会画下過程来记录這件事。
這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這头妖魔,极为厉害,强大到了一座长更宗修士觉得将其绞杀,是足以被记录下来引以为傲的事情。
“那到底是一头什么妖魔?”
白溪看着那体型硕大,但从未见過的妖魔,有些奇怪。
周迟看了几眼,說道:“不知道,但可以确信,它应该不是东洲本土的妖魔,应该是来自北方妖洲。”
七洲之地,妖洲在北方,他们和人族并沒有实际上的冲突,在很多时候,他们也不被视作妖魔,而是被称为妖修。
這样的妖修,比寻常的妖魔不知道要强大多少,不然哪裡有可能会让這么多修士一起聚集出手。
听到妖洲,白溪挑了挑眉,她一心想要在某天离开东洲,四处去看看,妖洲自然也是她想要去的地方之一。
周迟却觉得有些不对,他取出了飞剑,看了一眼白溪,說道:“回去吧。”
白溪皱了皱眉,“为什么?”
周迟說道:“這裡既然绘制了斩杀妖魔的過程,那么尽头,只怕就不是藏宝阁之类的东西,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白溪却摇了摇头,“你還是胆小。”
周迟說道:“我只是還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来到长更宗的宗门裡,他不是来寻宝的,也不想把自己陷入什么危难的境地,他是要等那些宝祠宗的修士的,之后杀了這些人,才是他要做的事情。
只是還不等白溪說什么,周迟的心便沉了下来,“回不去了。”
白溪還是沒說话,她只是挑了挑眉,因为她也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气息已经在他们身后某处浮现而起,将退路断了。
周迟毫不犹豫的递出一剑,剑光掠過,照亮两侧的石壁,但剑光却是在身后某处直接消散的无影无踪。
周迟摇了摇头,第二剑朝着头顶递去,最后结果,也和第一剑一样,“应该是触发了什么阵法,将我們困在了這裡,想要离开,不容易了。”
周迟看了一眼前方,想起之前說過的话,還是有些懊恼。
白溪按着刀柄,挑眉道:“那现在不去也不行了。”
周迟点点头,默认了這個說法,“但之后或许会更困难了,要小心。”
白溪的境界要比他高,但论起来行事,实实在在的要比他差太多了,就她這样的性子,之后离开东洲,难道不会吃亏嗎?
白溪笑道:“别担心,要是真遇到什么事情,我会护着你的。”
在白溪看来,周迟即便已经进入了天门境,但实际上境界還是要比她低。
周迟有些沉默,之前也好,如今也罢,他好像還這真沒有遇到過那個女子說要护着他的。
两人之后安静地朝着前面走去,又過了数刻钟,眼前出现了一些光亮,两人对视一眼,但都沒有說话,只是继续向前走去。
等到走入光亮裡,他们才发现来到了一处无比平整巨大广阔空间裡,两人不约而同地仰头看去,头顶有一颗约莫数個车轮大小的夜明珠悬挂着,散发着巨大的光亮,将這裡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如果旁人看到這颗如此硕大的夜明珠,只怕第一時間想的就是怎么将其带走,夜明珠普通,但這么硕大的夜明珠,即便是在修士眼中,只怕也不弱于一些威力巨大的法器了。
物以稀为贵,从来都是這样。
不過周迟和白溪两人却是很快便收回目光,而是看向前方。
夜明珠沒什么好看的,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大概是要搞清楚這裡的情况,找到离去的路。
两人的视线缓缓朝着前方看去,看到了前方尽头的地方,约莫好像有個人影。
那边有块大石头,那道人影走到了石头上面,然后坐了下来。
周迟的心再次沉了下去,因为這個时候,他看到了那個人坐在石头上,一只脚踝上,系着一條铁链。
“出事了。”
周迟低声說道:“那壁画最后,并不是這些长更宗的修士杀了那头妖魔,而是……将他抓了回来。”
白溪也說不出话来了,那头妖魔按着周迟的說法,来着北方那座妖洲,又要长更宗那么多修士齐齐出手,那定然是說明這头妖魔无比恐怖,如今這头妖魔還活着,就在他们面前,這让人還能說什么?
两人很显然,在瞬间便陷入了险境之间。
而且恐怕是這次东洲大比裡,最可怕的险境。
“早知道,我胆小一些就好了。”
白溪叹了口气,有些懊恼。
周迟倒是說道:“你现在害怕了?”
白溪摇摇头,“沒有什么好害怕的,只是要是死在這裡,很沒有意义的。”
白溪的胆子从来都大,她不怕死,但不太能接受沒有意义的死去。
“還沒试過,会不会死還不好說。”
周迟握着悬草,轻声道:“這么多年了,他如果真的那么强大,只怕早已经脱困而出了,但始终沒能离开,就說明他也沒有看着那么强大,所以我們是有机会的。”
“有道理。”
白溪赞赏地看了周迟一眼,“想不到你脑子居然這么好用。”
周迟深吸一口气,不說话。
他很想說想不到你的脑子居然這么不好用,但想了想之后,他决定不說這句话,毕竟马上就要联手和白溪一起动手,在這個时候惹怒自己的队友,這不是明智之举。
远处的大石头上,坐着的那道人影听着這边這对男女說了不少话,有些无语,“你们两個人嘟嘟囔囔說這些废话做什么,老子不是你们這边的這些什么狗屁妖魔,老子也是修士,也读過书的,不吃人!困在這個地方這么多年本来就够烦了,你们還在這裡說這些屁话,真是让人生气!”
……
……
东洲大比已经過去一月左右,其实在這個时候,各家宗门的名次已经几乎可以初见端倪了。
因此各家的修士代表,往往都会郑重的写出一份预料之后最终名次的单子发回宗门,如今這一次也是這样,但最为难的這次变成了苏丘。
他虽然已经动用了一些手段,但效果并不明显,石碑上,白溪的名字還在最前面,她還活着,而宝祠宗已经是死了两個天才,這份单子,他很难送回去。
但即便有千万般的不愿意,该做的事情始终要做,很快,他的单子還是写好,送了回去。
宝祠宗裡,有人收到了這份单子,接着便带着去了山中最高处,在一棵古树下,见到了副宗主。
那是一道极为高大的身影,他浑身气息早已经无法察觉,显然早就走到了归真境裡,只怕還不是简单的归真境,而是归真巅峰。
宝祠宗副宗主接過单子,看了一眼,便抬了抬眼,“苏丘要是這么办事,那么就很糟糕了。”
带着单子而来的宝祠宗修士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說。
“還有些日子,让苏丘好好做事,死了池如圣和柳风亭,宗主已经动怒,他的命能不能保住,全看他能不能将功折罪了。”
宝祠宗副宗主提及那位宗主,让那位宝祠宗修士心中一沉,宝祠宗上下诸多修士,都知道宗主是出了名的冷漠无情,只看功绩和過失,像是如今的苏丘,已经犯下大错,若是沒有什么功绩,肯定是要被山规处置的,而他们這些人,也会遭受连带的惩处。
“弟子回去,一定嘱咐苏师兄。”
那位宝祠宗修士汗如雨下,此刻只觉得此刻說话都变得极为紧张,還好此刻站在自己身前的只是副宗主,要是那位宗主,只怕他根本說不出话来。
“我也就一句话想說,既然宝祠宗的人都能死在东洲大比上,那么還有谁家的人是不能死的呢?”
宝祠宗副宗主看着眼前人笑了笑,然后便转過身去,不再說话,只是看着远方,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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