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的名字
要入夏了。
那座新建的竹楼下,西颢在這裡站着听雨声,因为下雨的缘故,林柏沒有和往常一样站在远处,而是来到了屋檐下,看着這位师兄,林柏說了一通东洲大比现在的近况。
說起苍叶峰的弟子们,如今在东洲大比裡的成绩,也說起周迟和孟寅,当然宝祠宗的事情,到底都是绕不开的。
“宝祠宗在北方太過张扬,到底還是有人看不惯了,不過能杀柳风亭和池如圣的人,也不会太多,你觉得是谁?”
西颢淡淡开口,声音裡倒是有些好奇的意味。
林柏想了想,說道:“大概只能是白溪了。”
柳风亭和池如圣,都是前十的人物,前十裡当然還有其他人,不過大概也不会主动去招惹宝祠宗,而白溪的性子,却是像能做出這样事情的人,
只是其间肯定還有更多的仇怨,只是现在的他们還不清楚而已。
“周迟呢?”
西颢忽然开口,林柏听着之后便說道:“他到底還是杀了妖魔的,如今已经排到了前面,只是最近沒有什么动静……”
“我說的不是這個。”
西颢看了一眼林柏,开口說道:“我說,有沒有可能是周迟在杀人。”
林柏皱起眉头,听着這话,他有些不明所以,他疑惑地看着自家师兄,“周迟跟他们无冤无仇,应该不会出手吧?再說了,他好像只是個玉府境。”
“沒有仇怨,就不能被动出手嗎?宝祠宗又不是什么好人,看着一個剑道天才,难道不会想着要将其早早抹杀,說起来,祁山那边的事情,也不见得不是宝祠宗做的。至于玉府境,這個還要說什么,在内门大会的时候,你们觉得他是個玉府境,可钟寒江不還是输给了他嗎?”
西颢眯起眼,眼眸裡有些莫名的情绪。
林柏皱眉道:“我還是不觉得周迟有這個能力。”
西颢笑了笑,“林师弟,你们這些看好他的人,为什么反而還在轻视他呢?反倒是我這個他眼中的仇人,好像对他的重视還要更多一些。”
林柏心想,师兄你這么說,我总觉得不是在重视他,只是在臆想他的不好而已,但他虽說這么說,還是沒开口反驳。
“他的性子你也知道,若是宝祠宗先惹上他,那么……有可能嗎?”
西颢看着林柏开口說道:“我還记得,在白云居的湖畔,那個龙门宗的段砚惹過他,后来那岳托云在渡船前,也是說過话。前一個這么惹他的,是不是郭新啊?反正這几個人,好像现在都死了。”
林柏听着這话,沉默了一会儿,笑着打趣道:“师兄,好像前一個惹他的,還有一個人還活着。”
听着這话,西颢笑了笑,他沒有接话,但他当然知道,上一個惹了周迟的,還活着的人是谁。
……
……
“這乱成什么样子了。”
观云崖那边,重云宗主看着送回来的信,皱了皱眉,只是身侧现在沒有白池,自然也沒人能接他的话。
他叹了口气,丢出那封信,开始有些想念自己那位师弟了,這家伙不在,他還真是连個說话的人都沒了。
……
……
玄意峰,沒了周迟之后,好像又回到了很久之前的样子,峰主御雪闭关潜修,柳胤忙着山上的事情,时不时离开一趟,而裴伯,主要在那些桂树下打盹抽旱烟,等到实在无聊了,才会扫一扫落叶。
反正玄意峰這边,大家都是過得去就行,就算是满是落叶,想来御雪也不会說些什么,至于柳胤,就算是看不惯的时候,也是会自己亲自动手,而绝对不会去麻烦裴伯。
不過這阵子的柳胤有些兴致恹恹,峰内暂时沒事,她也不用下山,如今她除去修行之外,更多的时候,就是在桂树下看着打盹的裴伯。
“柳丫头,我知道你在想人,但能不能不要看着我想,我這把老骨头,比你想的那個人,好看太多了。”
裴伯本来在悠闲地抽着旱烟,但看着柳胤一直盯着自己,也有些忍不住地开口。
被点破心思的柳胤脸有些红,然后低声說了句哪有?
“哪有?那你就不是在想那個叫周迟的臭小子了?那你跟裴伯說說,這一座重云山,你又看上了哪個?脸皮子薄沒事,裴伯帮你去說啊。”
裴伯眯起眼,吐出一口烟雾,看着柳胤的小红脸,想着年轻真好啊。
柳胤看了裴伯一眼,也沒敢否认什么,最后只是小声說道:“裴伯,那传回来的消息我都看了,這次东洲大比一直在死人,就连初榜前十都有两個人死了,师弟他在那边,你說会不会……很危险啊?”
裴伯随口道:“他都在那边,当然危险了。”
柳胤沒听出来這句话裡的别的意思,吃了一惊,有些紧张地问道:“那怎么办?”
裴伯一怔,這才想起自己之前說了些什么,看了柳胤一眼,无奈道:“沒什么办法,都参加东洲大比了,都进去了,外面的人除去等着,還能怎么办?再說了,你难道不相信那個臭小子?”
裴伯叹了口气,“那個家伙做事情,该担心的从来都是别人吧?”
柳胤這会儿心裡着急得不行,根本听不进去裴伯說得话,裴伯也懒得劝什么,只是抽着旱烟,吐着烟圈,仰着脑袋。
……
……
看到那個壁画上的妖修就出现在自己身前不远处,听着他在大石头上說话,白溪有些好奇地挑了挑眉,但周迟只是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那道人影坐在那大石头上,看着這边,有些不解地喊道:“你们不是聋子吧!”
周迟不說话,只是看着他。
即便他沒有感受到杀机,也沒有感受到什么恐怖的气息,但他却還是很慎重。
其实不用知道那么多,只要知晓对方是一個比自己强大的存在,而且对方只要想动手,自己很难抵抗,其实就可以了。
白溪却有些受不了,她看了周迟一眼之后,就想往前走去。
“别過去。”
周迟看着白溪,很认真。
白溪也看向他,“我知道那边很危险,但我們在這裡什么都不做,就能回去的话,我也可以站在這裡等着。”
她這话很有道理,她要往前走去,不是单纯地因为好奇,而是因为即便等在原地,也是沒有什么意义的。
周迟想着這個道理,但還是說道:“再看看。”
在生死之间,谨慎一些,并沒有错。
白溪皱了皱眉,沒有說话,但還是打消了過去的念头,她看着周迟,說道:“那我們要怎么办?”
周迟說道:“跟他聊聊。”
白溪有些沉默。
然后白溪就听见周迟对着远处的那道身影說道:“不是。”
什么不是?
不是什么?
白溪有些茫然。
周迟叹了口气,“其实這活儿孟寅比我适合,可惜他不在。”
白溪不說话,她其实不知道,這会儿对面的那道身影其实也很茫然,這個人說什么不是?
片刻后,他猜测到了一些东西。
难道对方回答的是他上一句话。
不是聋子?
想着這件事,他沉默了。
他现在有些生气,但很快便听到了那边的问话。
“你是谁?”
听着這三個字,這道身影又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你大爷!”
片刻后,他有些愤怒开口,声音传了出去。
周迟在那边听到之后,点了点头,认真地說道:“他不是一個很有礼貌的妖。”
白溪看着他,一時間不知道该說什么,她只是觉得有些怪异。
“我沒有大爷!”
片刻后,当白溪听着周迟這么开口之后,整個人再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這都哪跟哪儿啊?
但实际上比他更无语的是对面的那道身影,他听着這话,整個人极为难受,在這裡暗无天日不知道多少年,早就被時間逼得快要疯了,好不容易见到两個人,原本想着說些话,但沒有想到,对面的那個家伙,一开口就能噎死人,他這会儿真的彻底要疯了。
他很想从石头上跳下去直接把对面打一顿,但他只有這個念头,甚至沒有起身。
“你是不是傻子啊!你们這些东洲修士,真是奇奇怪怪,见到老子,就要找這么多人来围着老子打,就直接把老子杀了也就算了,偏偏還不杀老子,非要搞個什么东西来困着老子,折磨老子這么多年,他娘的,你们倒是遭报应了,宗门都沒了,可把老子放出去啊,对了,你们都被人杀完了,哪裡還有人能放老子出去……他娘的,好不容易等来個人,却是你這样的家伙……你過来把老子杀了吧,老子還不如死在你手上了。”
那道人影坐在石头上,嘟嘟囔囔說了一大堆,不過在白溪脑子裡,大概就是老子……老子……其余的,她倒是沒太听明白。
白溪看向周迟,认真点了点头,“我觉得你說得对,他是挺沒有礼貌的。”
周迟看着白溪,问道:“你觉得他生气了嗎?”
白溪說道:“如果是我,被关在這裡這么多年,然后好不容易等来一個人,结果這個人跟你一样說话,我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打死你。”
周迟听着這话,也不生气,只是說道:“那我会好一些。”
白溪有些无语。
周迟說道:“不過既然他都想要打死我了,结果還沒有来打死我,那就是說明他舍不得或者沒办法打死我,走吧,我們可以過去看看了。”
听着這话,白溪這才一怔,她后知后觉地想明白,原来周迟說那些话,全部都不是莫名其妙的說的,他一直在试探对面的那個家伙?
想到這裡,她再看向周迟的时候,眼裡的情绪就有些变化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重视周迟了,自从听說他以玉府境胜過天门境之后,她就觉得不应该小看周迟了,但如今来看,她其实還是沒有看透眼前這個剑修。
两人朝着对面走去,很快便来到了那块大石头下方不远处,在這裡,周迟开始认真打量起了坐在石头上的那個人。
他跟寻常的人族修士沒有区别,身上也沒有什么污浊,只是头发有些乱,脚踝上有一條泛着银光的铁链,一直深入那块石头裡。
很显然,他的确是被困在這裡的。
此刻的那個人坐在石头上,很痛苦地揉着脑袋,即便周迟他们過来了,他都沒有抬头。
周迟看着他,终于问了些正常的問題,“道友,你被关了多少年?”
听着這话,那人抬起头,看向周迟,但還是脸色不善,“老子在這裡不见天日,哪裡知道被关了多少年?!”
周迟摇了摇头,“像是你這样的境界,只要想知道,自然能算出来。”
那人沉默片刻,大概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最后沉默了一会儿,才說道:“大概是四百零三年三月十七天了。”
听着這话,白溪看了一眼周迟,周迟会意,解释道:“北方的妖修,因为血脉的問題,所以大概会比修士活得久一些,只是活得久,不代表境界就高,要是真的境界很高,這位道友也不见得就会被抓到這裡。”
白溪点了点头,說道:“有理。”
那人,“……”
周迟再问道:“道友为什么会被长更宗的修士关在這裡?”
那人沉默片刻,“我不能告诉你。”
周迟說道:“如果不知道道友为什么会被抓,那么我很难救道友脱困。”
如果你真的是恶妖,那么我怎么能救你?
那人讥笑一声,“即便你想救我,也不见得有這個能力。”
周迟看着他說道:“有些事情,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再說了,即便不行,既然是机会,道友自然都该有些期待的。”
听着這话,那人的确神情变化了,片刻后,他看着周迟,问道:“我该怎么相信你?”
能够让人相信,大概会有些类似于血誓的事情,但周迟想了想,只是问道:“敢问道友名讳?”
听着這句话,那人一時間怔住了。
白溪深深看了一眼周迟。
“伏声。”
那人看着周迟說道:“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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