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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悬草

作者:平生未知寒
或许是因为人少,所以玄意峰才显得格外的大。

  也或许是因为周迟過去的半年裡,几乎沒有去過藏书楼之外的别的地方。

  裴伯领着周迟沿着山道一直走,约莫半個时辰之后,眼前出现一片湖泊。

  然后沿着湖畔一直走,来到了一座一眼看去,便知晓多年不曾有人来過的草庐前。

  看着那些积灰的炉子,裴伯感慨道:“曾几何时,這裡的炉火从未间断過啊。”

  周迟看了一眼這落灰的炉子,但很快,目光就落到了一侧那座小楼那边。

  小楼古朴,约莫有四五层,只是落灰极多。

  在门口的牌匾之上,有着剑气楼三字。

  “当初剑成之后,便存入此楼,而后弟子选剑,一時間,這裡来往不停,哪裡有半点空闲?”

  裴伯眼裡满是缅怀,好似在怀念当初那段时光。

  周迟看着裴伯這样,有些好奇,“裴伯那個时候便已经上山了?”

  “沒有。”

  “……”

  周迟看着眼前的裴伯,有些不知道說什么。

  裴伯脸色如常,“沒见過,還沒听過嗎?”

  說着话,他来到剑气楼前,从怀裡掏出一把早已经生锈的钥匙,捅进了已生锈的锁眼裡。

  然后开始不停转动。

  一刻钟之后,锁沒开。

  砰的一声,裴伯一脚踢塌了這早就已经腐朽的木门。

  烟尘四起。

  “跟我来!”

  裴伯有些恼怒的收起钥匙。

  周迟沉默地看着那躺在地上的木门,跟了上去。

  ……

  ……

  剑气楼内,也早就满是尘土。

  所有的东西,上面都挂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远处的窗台上,结着蛛網,被风一吹,一荡一荡的。

  一层這边有无数個剑架,上面积灰颇多,大多数都是空置的,只有三两個剑架上,横着剑。

  周迟走到一個剑架之前,握住满是灰尘的剑柄,用力一拔。

  然后剑便断了。

  他手裡握着腐朽的剑柄,在缺口处,满是铁锈。

  他转身看向裴伯。

  裴伯有些尴尬笑道:“這些飞剑,本来就是剑炉的残次品,当年无人要,也是有些道理的。”

  他上山之后,第一次来這边的时候,這些当初沒有人要的飞剑,其实甚至都不配出现在剑架上,而是只是随意地堆在角落裡。

  是他之后凭着心意,将這些飞剑摆上剑架的。

  “楼上還有,应该要好些。”

  裴伯当初觉着所有剑都放在第一层有些不太好看,這才每一层都摆了些,不過很显然,這和飞剑的好坏,沒有太多关系。

  周迟把剑柄放下,看了一眼四周,忽然觉得大概是真的很难在這座剑气楼裡寻到一柄契合的飞剑了。

  但上了重云山,沒入内门之前,私自下山,那是犯了山规,就說不准能不能再次上山了。

  想着這事,他只能朝着二楼走去。

  “对了裴伯,這裡這么多灰尘,你平时不扫嗎?”

  周迟来到二楼,挥挥手,随口问道。

  “哼,一座玄意峰如此大,就我一個人打扫,要是什么地方都打扫,那不得累死我?”

  裴伯一脸理所当然。

  周迟有些茫然,“你不就是干這個的嗎?”

  裴伯瞥了這家伙一眼,“這地方也沒人来,打扫不打扫的,你說有什么意义?”

  周迟再次沉默,不過怎么觉得裴伯說得极有道理。

  他环顾四周,来到一個剑架前,拔出同样是满是灰尘的剑,這一次运气好,剑沒断,但剑身满是铁锈,一提起来,铁屑便往下落。

  不過周迟的注意力還是被這柄飞剑吸引了,因为他在剑身上隐约看到了两個字。

  “烟……霞?!”

  他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這柄剑,皱了皱眉。

  身为剑修,大概所有人都会知道剑器榜的存在,這是世间公认關於剑器的排名,但說是剑器排名,实际上却代表着持剑者在這世间的地位。

  剑器榜排名第一的,便是烟霞。

  而掌烟霞剑的那位,是整個世间的五位青天之一,青白观主。

  他被誉为世间剑道第一人,几乎是所有剑修的偶像。

  青白观還收徒那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去過西洲的天台山,想要登四万八千阶,来到镜湖之前,看着那座观,求這位观主收下自己。

  只是青白观三百年前,便已封山,而观主也不再收徒。

  “哦,這柄剑是叫烟霞,不過此烟霞肯定不是那位青白观主的仙剑。”

  裴伯嘿嘿一笑,“不過你看看,我觉得肯定是柄好剑,不然敢叫這名字?”

  周迟其实想了片刻,便知道這柄剑不可能是那柄烟霞,但对于裴伯,他還是比较无语。

  他默默把剑放了回去。

  然后朝着三楼走去。

  裴伯在身后喊道:“不然你试试,這柄剑真的不错,砍人說不定很厉害的!”

  周迟沒理会他,只是在三楼看了一圈之后,径直上了四楼。

  片刻后,他又从四楼来到五楼。

  這裡已经是剑气楼的最高处,若是此处還找不到契合的飞剑,那他就要另外想别的法子了。

  五楼裡的飞剑多一些。

  裴伯气喘吁吁地爬上来,說道:“我建议你选這一柄,真的很不错。”

  他站在一处剑架前,吹了吹那柄横放在剑架上的剑,然后吹得一层楼都是浮尘。

  周迟走了過来,握住剑柄,拔剑出鞘。

  這柄剑倒是真要比其余的剑都好不少,剑身上只有几处锈迹,看起来像是铸造時間并不长,而且材质……应该也不错。

  剑身上并沒有铭文,沒有剑名。

  他屈指弹在剑身上,剑身微微颤动,发出嗡嗡的声音。

  下一刻,周迟把剑放回剑鞘。

  他的确并不挑飞剑的品质,但是眼前這柄剑,握在掌心的时候,沒有跟他生出任何感应,所以……并不契合。

  所以他放回了剑。

  裴伯其实一直在看着周迟,等他把剑放回去的时候,他很认真摇头道:“這真是一柄好剑。”

  “不适合,再好也沒用。”

  周迟收回目光,但实际上心裡想着,這剑真的說得上是好剑嗎?

  裴伯站在剑架旁,看着這柄剑,感慨道:“在這些剑裡,它可是我最后一柄摆放的剑。”

  “所以這就是裴伯认为他是一柄好剑的原因嗎?”

  周迟看着裴伯,其实很多时候,周迟都觉得自己很难理解這個小老头的想法。

  裴伯点点头,“况且它不是挺直的嗎?”

  “好了,不要再說了,裴伯。”

  周迟往前走了两步,去握住另外一柄剑,然后松开。

  如此重复了几次。

  整层楼,也就剩下最后一柄剑。

  他走到那边,看着那柄剑。

  這是一柄看着很寻常的剑,剑柄上满是灰尘,剑鄂有些花纹,但已经生满了铁锈,至于剑鞘,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如今已经腐朽大半,露出的一截剑身,上面也满是铁锈。

  周迟伸手握住剑柄。

  片刻后,有些失望的想要松开。

  就在這個时候,這柄剑,忽然微微颤动了一下。

  周迟挑了挑眉。

  然后一道气息从他的掌心进入了這柄剑之中。

  飞剑发出微不可查的颤鸣,這是在回应周迟,但因为飞剑本身的材质問題,所以动静并不大。

  周迟有些期待的抽出這柄剑。

  无数的铁锈落了一地。

  周迟低头看着手中的這柄剑,剑身上铁锈斑驳,并无铭文,不曾有剑名,不過倒是很直。

  周迟掌心气息涌动,落入飞剑之中,他想要再次確認,双方是否契合。

  飞剑再次颤动了一下,有些微弱回应。

  裴伯称赞道:“好剑!”

  周迟看着他,有些茫然。

  好在何处?

  裴伯一本正经道:“這柄剑不是也很直嗎?”

  周迟沒办法反驳。

  這柄剑看着寻常,但真的,跟他算是契合。

  裴伯說道:“不過得磨一下。”

  他笑道:“我帮你磨一下?”

  周迟想了想,摇头道:“我自己来。”

  既然已经选定了剑,那磨剑這件事,自然也是自己来才好。

  “先给這柄剑取個名字?”

  裴伯笑着提议。

  周迟想了想,“就叫悬草吧。”

  “悬草?”

  裴伯重复了一遍,仔细嚼了嚼這两個字,笑道:“你這小子,倒是足够明白自己的处境,以被风吹起的野草自比。”

  “不過,你這名字虽說取得好,要是沒能进入内门,剑是要被收回去的。”

  “不会的。”

  周迟握住剑柄,這柄剑不会被人要回去的。

  至于裴伯說的那個意思。

  也不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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