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豌豆尖老了也能吃,为什么要丢掉
周迟走出藏书楼,刚到门外,已经到门口的两人正好碰到了他,柳胤看了一眼周迟,眼裡有些愧疚。
“苍叶峰,郭新。”
年轻弟子自报家门,看着周迟,笑道:“先恭喜周师弟,能够通過内门考核,成为我重云山的一份子,更是成为這数年来玄意峰的又一新人。”
周迟拱拱手,“多谢师兄。”
“不過,既然成为了我重云山的内门弟子,那么就肯定是要为宗门做些事情的。”
郭新话锋一转,直白道:“想来周师弟也知道了山中分工不同,各有职司吧?”
周迟点点头,說道:“师姐已然告诉過我。”
“那很好,看起来柳师姐還是知道该做些什么。”
郭新看了一眼柳胤,眼裡倒是有些满意,不過這样的情绪,似乎不该是一個师弟对一位师姐生出来的。
周迟微不可查皱了皱眉。
“既然如此,三日后的辰时,便在内峰集合下山吧。”
郭新看着周迟,“我已经通知到你了,若是你到时候不来,是要受山规处置的。”
“到时候由我领队,不必太過担心,也沒什么凶险的,若是沒問題,說不定半月便能够回山,不会耽误什么。”
郭新看着周迟說了些话,然后他转头看了一眼柳胤,“柳师姐,别的,你来告诉他吧。我還有旁人要通知,就先走了。”
他這句话的语气隐约有些吩咐的意味。
反正并未将柳胤当作师姐那般尊敬。
兴许這就是出身苍叶峰的底气,也兴许是因为玄意峰在山门裡,太沒有存在感了。
說完话,他转身便走了,并不停留。
周迟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片刻,這才看向柳胤。
柳胤看着周迟的眼神裡满是愧疚,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么。
“师弟……”
柳胤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只是說了一半,便被周迟无奈摆手打断,“不要再道歉了,师姐。”
這個世上哪裡有那么多谁对不起谁的。
這样一来,柳胤就不知道该說些什么了。
周迟主动开口问道:“是下山传道的事情吧?”
柳胤点点头,轻声道:“本来依着门规,内门弟子入内门一年内,是不需要做些什么的,在一年之后,才会做些事情,只是……”
“只是我們玄意峰,就只有我和师姐两個人,师姐又正好受了伤,所以有些事情,当然要我来做。”
周迟又不笨,自然能猜到其中的缘由。
柳胤点头,但很是担忧地說道:“只是你過几個月就要参加内门大会,這下山一趟,又要耽误些時間修行。”
她看着周迟,满眼都是担忧,想着要是自己這师弟又耽误了些時間,内门大会上,只怕想要拿名次,就更难了。
“要不然……我去寻师父,让她出关,去說說,按理說,依着现在咱们這情况,山裡肯定会考虑的。”
柳胤犹豫了片刻,开口說话,整個人眼眸裡有了些光亮。
她口中的那位师父,自然就是峰主御雪,虽說御雪的境界沒有其余几位峰主高,但不管怎么說,既然是峰主,說话就是肯定有些份量的。
“师姐,峰主既然在闭关,去冒昧打扰,很容易让峰主修行出岔子的,况且這也不是什么大事,下山一趟,不是說顺利,半月就能归来嗎?”
周迟开口阻止柳胤,最主要的原因倒不是害怕打扰那位不曾谋面的峰主修行,而是……他其实也想下山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最开始上山,外门弟子应麟莫名其妙的便开口挑衅,此后内门考核,又是那位苍叶峰的灵台圆满薛运,如今又是苍叶峰的郭新。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周迟却清楚地能感受到,這一切,都是苍叶峰故意为之。
让周迟下山传道,看似合情合理,但实际上,這件事非要他参与嗎?
换句话說,一個灵台境的周迟,整座山就找不出第二個人替代了?
所以這一切,都只有一個答案。
他们在针对自己。
但自己表面上是一個天赋寻常的弟子,又不结仇,有什么好值得针对的?
那么事情就很明显了。
苍叶峰是在针对玄意峰。
可問題還是那個問題。
這样凋零的玄意峰,有什么值得被针对的?
如果想要搞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那么就只好凑清楚去看看了。
“师弟……”
柳胤百感交集,想說些什么,周迟却提前說道:“师姐能去给我找一本山规来嗎?”
“嗯?”
柳胤一怔。
内门弟子入门之后,自然是要由各峰长辈带着通读山规的,对一些规矩甚至還要解释。
但玄意峰人太少,柳胤又经常不在山中,所以這一项流程,其实周迟還沒走。
“要最新的,最全的。”
周迟笑着說道:“麻烦师姐了。”
……
……
苍叶峰主西颢不喜歡吃火锅,峰内的弟子们,又对這位峰主极为崇敬,所以耳濡目染之下,很多弟子都不吃火锅。
林柏是個例外。
他早就已经是万裡境的修士了。
在世间可称大修士。
這样的境界,早就寒暑不侵,无需进食了,但還是很喜歡吃火锅。
或许是因为他就是庆州府人氏。
不過他和大多数本地人不一样,他喜歡吃鸳鸯锅。
外面一圈红汤,裡面则是清汤。
也就是他的身份在這裡,若他只是個寻常百姓,一定会被人鄙视。
或许也有人在鄙视他,只是碍着他的身份,不敢表现出来。
“林师叔。”
一個年轻弟子从门外走了进来,躬身对着林柏行礼,正是之前去玄意峰的郭新。
“坐。”
林柏从清汤裡捞了一筷子豌豆尖,“他们都說火锅最好吃的是毛肚和鸭肠,黄喉也不错,但我总觉得,豌豆尖才是最好吃的,不過這個时节過了些,已经有些老了。”
众所周知,豌豆尖要在年关前的时候才最嫩,最好吃。
郭新坐下之后,笑着說道:“师叔要是喜歡,其实可以让药圃那边种一些,那样一年四季都会有很好吃的豌豆尖了。”
林柏摇头,“這些东西,该是什么时候吃,就要什么时候吃才好,变了时节,便不是那個感觉了。”
郭新不懂這裡面的区别,但既然对方是师叔,那么师叔說的,那就自然是对的。
他看着自己身前的碗筷,沒有伸出手去拿,他不喜歡吃火锅,也不敢跟林柏一起吃火锅。
“师叔,事情已经办好了,到时候周迟会下山。”
郭新轻声說了一遍做的事情。
林柏吃着火锅,听着他說的那些话,想着虽說豌豆尖老了,但也不是不能吃。
“不要他死。”
林柏夹了一块毛肚放在自己的油碟裡,缓缓开口。
郭新一怔,随即问道:“师叔,這是峰主的意思嗎?”
问出這個問題的时候,郭新就后悔了,因为很多时候,在苍叶峰,林柏就等于西颢。
他们是亲师兄弟,林柏更是西颢最信任的人。
他们的意志必然一致。
“我說,不要他死。”
林柏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再說了一句话。
郭新沒马上說话,他琢磨着那句话的头两個字。
片刻后,他缓缓看向林柏。
他忽然不太后悔了。
但因为火锅的汤在沸腾,他们两人之间泛起一道白雾,郭新沒看清楚林柏的表情。
……
……
三日后的清晨。
周迟从藏书楼裡走出来,要前往内峰。
這一次他腰间悬着剑。
沒建造玉府,飞剑无处可藏,只能随身带着。
裴伯在楼外扫着落叶。
看到周迟出来,裴伯停下手裡的动作,笑呵呵道:“這样一看,真是像個剑修了。”
今日的周迟一身青衣,腰间悬剑,加上不错的面容,自然有那市井說书先生故事裡的剑仙风姿。
周迟笑了笑,打趣道:“裴伯年轻的时候肯定更为丰神俊逸。”
听着這话,裴伯极为满意,仰起头笑道:“你這小子,沒什么好的,也就是爱說点实话了。”
周迟再次无语。
這谁都听得出来的客气话,在您老眼裡,那就是实话了?
不過他要是切实去好好观察裴伯,就肯定会知道,依着裴伯的性子,只要他觉得這话是真的,那這话就只能是真话。
“去吧。”
裴伯懒得去看周迟的表情,只是开口,“不要误了时辰。”
听着這话,周迟点头,就要离去。
裴伯看着周迟的背影,沉默了片刻,忽然喊道:“记得回来。”
周迟沒回头,只是回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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