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5
成家旗淡然一笑,“你毕竟是我……”
话沒說完就被一旁的成母呸了一头一脸,“他不是不想杀你,只是沒有找到机会而已!”
成舟脸色一变。
成家旗竟然沒有否认,也沒有要堵住成母的嘴不让她說。
成母瞪着成家旗仇恨地道:“你小时候身边一直有许多厉鬼守着,我一开始不知道,后来才知是你外公发现他要杀你,找了鬼来保护你,你外公本不想让我知道,只想偷偷守护我和你,要不是后来這畜生对我下暗示让我对你动手,你外公也不会出来见我。”
外公?暗示?成舟茫然,“老妈,你……也能看见鬼?”
成母惨笑,“我在生你之前从沒有见過那些东西,生你之后偶尔会看到一些隐约的影子,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可我怕人家說我疯了,谁也不敢說。”
成舟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
成母摇头,“你是我生的,你会变成這样都是我和這畜生的缘故,关你什么事。”
“你怎么不跟他說,他外公找厉鬼来保护他,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成家旗突然道。
成母张了张口,看着成舟却沒有說出话来。
成舟忽然对着他老妈一笑,“我知道了,外公是不是答应那些厉鬼等我长大了,让他们每個都吸食我一、两口精气?”
听到成舟一副无所谓的口吻,成家旗眉毛一挑。
成母羞愧地点头,解释道:“你外公也是沒有办法,他說他跟那些厉鬼约好,要等你十八岁以后才会吸食你的精气,而且不会集中在一起,对你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以此交换那些厉鬼守护你的安全。”
“外公也是厉鬼嗎?”比起自身精气被当作货物销售,成舟更好奇他這位从未谋面的外公。反正他经常供应精气给司徒和何生,早就习惯了。
“他一开始不是。”
成母想到自己的父亲,脸上神情柔和了一些,“他生前总跟我說你父亲……成家旗不是一個可靠的,可我那时瞎了眼,一心想要嫁给這畜生,你外公劝了我几次,见我铁了心,他当时身体又不好,也想在闭眼前找個人照顾我,最后不得不同意了我和這畜生的婚事,后来你外公沒了,终归還是放心不下我……”
“外公现在還守在你身边嗎?我好像沒有看到他?”成舟特地往四处都看了看。嗯?他好像看到了什么。
成舟凝神仔细看過去,却什么都沒有发现。奇怪,刚才明明有东西躲在对面山林中偷看他们。
斗篷男在他身后,摸了摸他的脖子。
成舟收回目光,转头瞪斗蓬男。
“不要乱看。”
成舟正要问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就听对面他老妈忽然破口大骂。
成舟又转头看向母亲。
成母柔和神情一变,变得狰狞可怖,咬牙切齿地怒瞪成家旗,“這畜生因为你外公阻止他害你,并支持我和他离婚,他就报复地打散了你外公的魂魄!他還找来他那狗屁师父把那些守护你的厉鬼都收了。
事后他還要害你,那时我已经跟他离婚,每日提防他,我還在身边准备了一瓶硫酸,那天……他溜进家裡想要对你动手,却不知我已经把你藏起来,床上的只是一個假娃娃,他那时還沒有现在這么厉害,在他掀开被子被吓了一跳时,我趁他不注意拿硫酸泼了他满脸,他逃了,后来就再也沒有出现過。”
他老妈也真是够彪悍的。成舟脑中似乎有什么记忆闪過,硫酸……被腐蚀的脸……啊!他是不是之前就见過他這位生理上的亲生父亲?
奇怪,他怎么会忘了那一段?成舟敲了敲脑袋。
斗蓬男又用爪尖轻轻挠了挠他的脖子。记忆一下变得清晰!
成家旗听成母說到现在沒有反驳過一句,他依旧一脸淡然且坦然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
成舟目光与他相对,看着他那张光滑的面皮,忍不住问:“那天在医院裡的那個人是不是你?你的脸……那是幻觉,還是這是表象?”
成家旗眼中闪過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脸,道:“這是我的本来面目,花了二十来年的時間才总算把它修复好。你记得那晚那個人?全部過程都记得?”
成舟目光复杂,“之前不记得,刚才突然想起来了,我還记得你被假红叶杀了。”
成家旗很想說你不可能想起来,可在看了成舟身后的斗篷男后,他沉默了,显然他的暗示法术已经被那位恶魔破解。
“我能问你为什么想杀我嗎?”成舟干涩地道。
成家旗摇头,“我不是想杀你,我只是想要阻止灾难来临而已。”
“什么灾难?”
“我师门一直都有一個预言,预言现世中的某一天,只献给魔神的最高祭品将会唤醒沉睡的恶魔,且以身为祭,让恶魔获得寻回完整力量的钥匙。而一旦那恶魔得回力量……”
成家旗握了握拳,万分沉重地吐出四個字:“人世将毁!”
成舟想笑,可看他老爸一脸认真和沉重的表情,他沒好意思笑出来。
這人是在說真的,至少他相信這件事一定会发生。
“而你和你的师门认为我就是那個最高祭品?”
“嗯。”
“就因为我比较吸引鬼,還是因为我身上有什么标记,让你這么确定?”
“我师门有检测祭品体质的法宝,当我发现你一出生,身边就有那么多厉鬼守着时,我就請师父来了一趟,让他驗證了你的身份。”
成家旗叹息,“我也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就是传說中的最高祭品,当我得知你九成就是恶魔灭世的关键时,我亦痛苦悲伤過。可是我沒有办法,我无法自私地拿自己一個儿子去交换這世间亿万的生命。”
成舟点点头,“所以你想我死。”
成家旗表情不变道:“你就算活着,如果沒有我那個封印,你也不一定能活到现在,而且会活得异常痛苦,你应该看到這裡那些祭品体质的人的生活了吧?但如果由我来动手的话,你至少可以死得干净利落。”
“這么說,你想我死,還是为我好?”成舟這次真的笑了出来。
“事实如此,可惜你母亲和你外公都不理解。”
成舟看向母亲,最后问了一次:“妈,這些都是真的嗎?”
其他人和鬼奇怪,你父亲都這样說了,你還怀疑這一切都是假的?
斗蓬男用爪子戳了戳他的后脑勺,似乎很想戳开他的脑壳看看。
但成母非常了解自己的儿子,她知道她儿子只是习惯性地想要逃避,习惯性地想要把一切不好的事情当作从沒有发生過。
也许她儿子现在更希望這只是一场噩梦吧。
就算成舟从来不提,成母也知道這孩子从小就渴望有位可以保护他、教导他、疼爱他、把他当作眼珠子心头肉的父亲。
期待和幻想有多重,被打破时,那份失望甚至可以变成绝望。
她本不想让成舟知道這一切。
她希望這個孩子能够不带有任何怨恨和阴影的快快乐乐地长大,希望成舟能成为一個好人,而不是愤世嫉俗的复仇者。
确实,她也曾怨恨過自己为何会生下這么一個孩子,甚至想過不如让成家旗干脆弄死這孩子得了,但是那只是一时的极端想法,她爱這個孩子。
在這個孩子被成家旗用针在身上刺下一道道痕迹,堵着嘴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可他還是用一双完全信任和依赖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亲。
在她有时候心烦拿他出气时,那孩子明明沒有错,却只能哭泣着哀求:妈妈我错了,妈妈我再也不会了。事后他也依然与她亲密依旧。
這孩子的父亲是個畜生,而她也不是一個多合格的母亲,因为心中隐藏的事情太多,随着成舟越长越像成家旗,她也越来越不愿意看到他。
最终她還是形同抛弃了這個孩子,让他从初中开始就独自一人生活。
成舟虽然如她所盼望的那样长成了一個有良心的好人,但同时也由于童年過于压抑的生活,造成了他胆小怕事、喜歡逃避现实的懦弱性格。
她想,也许因为她這個儿子从很小开始就知道,如果在外面被人欺负了,不管他是对是错,都不会有人为他出头。所以他一直小心谨慎地活着,尽量不得罪人,尽量不给人找麻烦,尽量隐藏起自己所有最真实的想法……
而這种谨小慎微、终日看着别人脸色的卑微活法,最终就形成了现在的成舟。
斗篷男抓過成舟的下巴看了看,嘲笑道:“你在哭嗎?”
“狗屎!别瞎扯。”成舟打开他的爪子,转头看向溪谷对面,问其父道:“你說我会唤醒沉睡的恶魔,那這個恶魔已经出现了嗎?”
问出這句话时,成舟心中已经有猜想,但他习惯性地不想承认。
成家旗很干脆地打破了他的期望,直接道:“你已经唤醒了他,就是你当作亲生儿子的红叶。”
成舟沉默了一会儿,“……他是我儿子,DNA驗證证明了這点。”
成家旗怜悯地看他,“对于魔神来說,就算他沒有完全恢复力量,想要弄出和你相近的血缘又会难到哪裡去?他只要取得你一滴血就可以。”
“你怎么知道红叶就是?你凭什么這么肯定?”
“唉,你還是這么喜歡掩耳盗铃,就算事实就在眼前,也假装它不存在。我真不知道你母亲怎么教你的,竟然把你教得如此软弱且毫无担当。有时看着你,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真是我成家旗的儿子。”
成母大怒,“他就算這样也比你這個满口大义、杀子弑父的虚伪畜生好千倍万倍!”
“周泉,我容忍你,是看在以前的夫妻情分上,可我容忍你一时,不代表我会容忍你一世,如果你再满口胡說八道……”
“怎么?杀了我嗎?你来啊!有种你就杀了我啊!唔……”成母嘴巴不住开合,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成舟急道:“你对我老妈做了什么?喂,我已经来了,你可以把我妈放回来了吧?”
成家旗皱眉不悦道:“你這孩子真是沒有一点礼貌,虽然我沒有教养過你,但好歹也是你亲生父亲,你不称呼我一声也就罢了,竟然对我喂来喂去,不像话!”
成舟脸皮抽搐,“你都要杀我,還污蔑我儿子是恶魔,如今更是拿着我老妈威胁我,你還指望我叫你父亲?同志,你脑子還正常嗎?”
“你!”成家旗沒想到在他眼中一向软弱无能的成舟竟然敢当他面骂他。最可怕的是這人竟然不相信他的话?
“那不是污蔑!你认为是儿子的人就是一個恶魔!你清醒点,不要再被他迷惑了!难道你想做這世间最大的罪人嗎?”
成舟回以其父更加同情怜悯的眼神,随即痛心疾首地对他老妈道:“老妈,你当年为什么沒有听外公的话,非要嫁给這么一個神经病?你知不知道神经病会遗传的?如果我也变得像他一样,一天到晚想着杀儿子,你孙子我儿子成红叶那小混蛋他会活啃了我好不好?”
成母很想问他這個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她现在开不了口。
成舟趁着他妈不能說话,把各种埋怨一股脑全吐了出来:“老妈呀老妈,当年這神经病下手害我的时候,你就应该把他送去警察局,光泼硫酸有什么用?你看他现在還不是好好的?還又跑出来祸害我們。而且你就不该瞒着我,你早跟我說了,我不就早提防他了,說不定他一出现,我就可以报警抓他。”
成舟還在絮絮叨叨数說他老妈各种不是,顺便把他亲生父亲彻底归类为严重神经病患者。而其他在场的人和鬼一個個都表情诡异地看向他。
成家旗更是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嘎吱”一声,然后就见整個严肃高端也许還有点伤情的正戏剧本,忽然就急速拐了一個大弯,主演者撒开蹄子就向新年无厘头喜剧一路狂奔而去。
塞郎极为欣慰加欣赏地看着成舟。
不错,就要這样,不就是亲爹不爱自己嘛,不就是亲爹想着要干掉他嘛,又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又不是离了爹就過不下去!
成舟自己觉得也是。
他已经二十七岁,不是七岁,也不是十七岁。
也许七岁的时候,他還指望父爱什么的,希望有人欺负他时,他的父亲会像一個英雄一样突然出现,然后把欺负他的人统统打成猪头。
十七岁时,他经常做梦希望突然冒出一個有钱有势的男人說他是自己的父亲,然后给他买房子买车送他出国之类。
但现在,他已经二十七岁,有工作,有房子,有存款,還有一個超级可爱贴心的乖儿子,這时他已经不想要父亲,他只想做一個好父亲,把自己满腔的爱全部灌输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身上。
偏偏成家旗就在這时候冒了出来,還一出来就对他喊打喊杀,不但绑架了他母亲威胁他,還污蔑他儿子是恶魔,对這样一名父亲,他连恨意都很难产生,唯有愤怒和极度厌恶。
“你竟然到现在還认为红叶是你儿子,你眼睛瞎了?耳朵聋了嗎?自从那恶魔出现后,你身边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你都沒有感觉到异常嗎?”成家旗不可置信地道。
“也许只是你的封印技术不到家,维持了二十六年终于崩溃了。”成舟摊手。
成家旗不住摇头,“你已经彻底被恶魔迷惑了,你根本就看不清现实,为什么你不相信红叶就是那灭世的恶魔,明明事实就在你眼前!”
“那又怎样?”
“什么?”
成舟微笑,“就算我儿子真是恶魔,那又怎样?”
作者有话要說:本来想赶在22点前,但后面的內容汹涌而至,我堵都堵不住,干脆写完這段爽快中。
拜谢各位萌主们的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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