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條黑狗的批判] 張柔和四條黑狗全文TXT下載
聽了大爺的憶苦之後,我的“一幫一、一對紅”對點子對我說,要培養對貧下中農的感情,就要刺刀見紅,敢於聯繫批判自己的家庭。他問我:“你想一想,解放前,你們家裏喂沒餵過狗?”我說:“我不知道,沒聽說過。”他說:“過去的大戶人家,家中有糧有錢,還能不喂一條狗來看家護院嗎?”我想也是,就說:“也許餵過吧。”他說:“那你以後再批判自己的剝削階級家庭的時候,就把咬趙大娘的那條黑狗和你家的那條狗聯繫起來一塊兒批判吧。”
他的意思我全明白了。後來,我就在批判我的家庭的時候這樣說:“我聽了趙大爺的憶苦思甜報告,好像覺得咬趙大娘腿的那條黑狗就是我家的黑狗,我對我的家庭有一種深深的罪惡感,今後,我要坐在貧下中農這條板凳上,堅決和自己的剝削階級家庭劃清界限。”
我這樣講着,而且不止一次地這樣講着,還真的受到了一些人的好評,說我不怕疼,不怕醜,敢於脫褲子割尾巴,觸及靈魂,背叛自己的剝削階級家庭。
但也看出,有的人臉上露出不屑之色。
下鄉即將結束時,一天,我幫趙大爺家挑水,挑滿缸後又幫竈臺旁的趙大娘拉風箱。大娘突然問我:“柱子,你發言批判你的家庭,說解放以前你家也喂着一條大黑狗。有這樣的事嗎?”我支吾着不知怎麼回答。大娘接着說:“是什麼情況就是什麼情況,不要瞎編。其實,1943年那年,我領着孩子到鄰村的地主家門口要飯,地主家出來一個人給了我們兩個黑麪窩窩頭,也沒有放出什麼狗來咬我們。你大爺憶苦思甜的稿子是後來下鄉的工作隊幫着改過的……”
我一聽驚呆了,原來是這樣!那麼,我家的那條咬人的黑狗,究竟有還是沒有呢,我當時真的無法回答大娘。
【原載2011年10月23日《今晚報・今晚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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