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虽是很轻微,但仍是让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旭儿的存在。
碧芜鼻尖一酸,险些掉下泪来。遥想前世,她第一回感受到胎动也差不多是這個时候,正是因为肚子裡的动静,她才彻底放弃了不要這個孩子的想法。
前世,刚开始被关在偏院时,碧芜一直琢磨着打掉這個孩子,她不想要他,同样很恨他,因這個孩子只是個意外,亦是個拖累。
就是因为他,她才会被夏侍妾关在這裡,整日担惊受怕,害怕什么时候就沒了性命。
可任凭她怎么锤打肚子,怎么用力跑跳,這個孩子仍在她腹中安安稳稳,沒有丝毫小产的迹象,反是她的举止被当时照看她的嬷嬷发现,日夜监视,令她什么都做不了。
可即使那般,她依然不愿接受腹中的孩子,直到四個多月时,第一次感受到胎动,她才蓦然意识到他是活的,她在孕育的是她在這世上最后一個亲人。
她大哭了一场,自此再也沒了不要他的想法。
重生后得知自己身处的年月,面对腹中的孩子,碧芜也曾犹豫過一瞬,但只有一瞬,之后不曾犹豫過要生下他。
前世十六年,她眼看着他的旭儿出生长大,从蹒跚学步到牙牙学语,从稚嫩孩童到翩翩少年。
想起旭儿和煦的笑,和用那清润的声儿唤她乳娘的模样,再来一次,她终是狠不下心剥夺他出生为人的机会。
大不了,她再重新护他一辈子!
碧芜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少顷,只觉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眸望去,便见誉王亦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小腹,若有所思。碧芜不免紧张了起来,下意识护住肚子,往后缩了缩。
见她這般警惕的模样,誉王剑眉微蹙,旋即笑了笑,问道:“眼看也快要到晚膳时候,王妃腹中可觉饥饿,這家酒楼的菜色倒是不错,不如在這裡用些。”
听誉王這么一說,碧芜确实觉得有点饿了,她如今身怀有孕,可不会与吃食過不去,点了点头道:“任凭殿下安排。”
誉王召来康福,让他命酒楼上些招牌菜,莫要太油腻。
康福领命去了,他向来机灵,点的菜果然是好吃又合碧芜的心意,让她忍不住多添半碗饭。
怀胎過了三個半月后,她便不再觉得想吐了,胃口也一日日上来,吃得也比往日多了许多。
用完晚膳后,又在雅间坐了一会儿,碧芜才和誉王一块儿起身回府去。
之后的日子,她继续安安分分地在王府养胎。
只她很奇怪,分明前世,她有孕期间,誉王频频出外办差,很少在王府,可這一世,誉王却一直待在京城,只每日夙兴夜寐,早出晚归,似乎十分忙碌,這段日子几乎连夏侍妾那厢都不曾踏足,倒是她這边,或是离得近,偶尔会在她屋裡用個晚饭或留宿一宿。
他与夏侍妾的事,碧芜也不好過问,想着他或是偷偷去看過,沒让她知晓。既他要来她這儿便让他来,她客客气气招待便是,留宿也由着他,左右他睡得也是小榻,而且他来過了也好,能少听钱嬷嬷唠叨两句。
就這样過了大半個月,是日,碧芜正在屋裡缝孩子的衣裳,就听银铃来禀,說夏侍妾来了。
碧芜皱了皱眉,问:“她来做什么?”
银铃答:“說是隔了這么久都未来向王妃您請安,今日看望您来了。”
看望她?
她嫁进王府三月有余,除了大婚第二日见過,两人一直是互不相干,她不需她請安,她也不来,今日怎的突然心血来潮想到来看她。
碧芜本想拒了,可想起毕竟是誉王心爱的女子,誉王又帮她良多,就這般把人拒之门外似乎也不大好,想了想,還是让银铃把人請了进来。
夏侍妾還是一惯明艳夺目的打扮,棠红衫子,石榴裙,說是妖娆其实也算不上,只她那般长相,只要穿的衣衫颜色稍亮些,就衬得她越发风姿绰约。
碧芜只觉得她美,钱嬷嬷却并不觉得,打夏侍妾一进来,钱嬷嬷的眉头便皱得紧,看着她的目光裡都透着几分嫌弃。
因怀着身孕,碧芜坐在裡间的小榻上,索性也不动,当然也是想让她看见自己不便的样子,识相地早些离开。
见夏侍妾在自己面前袅袅娜娜地一福身,道了句“妾身见過王妃”。
碧芜半倚在引枕上,抬了抬手道:“夏侍妾坐吧,今日怎的想着到我這雨霖苑来了。”
夏侍妾在小榻边坐下,笑道:“按理妾身应当日日来向王妃請安才是,但王妃良善宽厚,免了妾身的請安,如今王妃有孕,妾身怎么着,都得来一趟。妾身還特意备了些补身的药材,都是适宜王妃您服用的,還請王妃莫要嫌弃。”
她說着,冲背后站着的张嬷嬷打了個眼色,张嬷嬷便立刻呈上自己手中的锦盒。
“夏侍妾有心了。”碧芜看了眼银铃,示意她将东西收起来,旋即看向夏侍妾道,“這段日子我身子不便,不能伺候王爷,怕是要劳烦夏侍妾多费些心了。”
夏侍妾闻言愣了一下,似是沒想到碧芜居然会对她說這话,片刻,才道:“伺候王爷乃是妾身的本分,妾身定会尽力。”
碧芜点了点头,两人相对着一时无话。
虽說前世生完孩子,她也在夏侍妾的菡萏院住過一段时日,可两人压根沒什么交集。
毕竟旭儿不是夏侍妾所出,夏侍妾对這個孩子爱搭不理,平日裡看都懒得看一眼,只誉王来时,才命她将旭儿抱出来瞧瞧,装出一副慈母的样子,那模样生动得,跟真的一般,着实让碧芜佩服。
她還一度觉得,夏侍妾若去唱戏,定会是個最好的戏子。
碧芜对夏侍妾說不上多么讨厌,至少她不会随意折磨侮辱院裡的下人,当初听闻她有孕,也只是将她关在偏院裡养胎而已。
她也曾担心過,待她生下孩子,夏侍妾会不会杀了她灭口,以隐藏真相。结果生下旭儿后几日,被旁的乳娘带着的旭儿始终啼哭不止,只有到了碧芜怀中才会安静下来。
夏侍妾满脸不耐烦,似乎很讨厌孩子啼哭,见此情形,便发了话,让她往后就当孩子的乳娘。
時間一长,碧芜也算看出来了,夏侍妾這人虽是有些许刁钻,但并未存杀人之心,或是因得如此,才会弱苏婵一头,最后丢了性命。
碧芜原以为自己不說话,夏侍妾会很快觉得尴尬,主动退下,谁知她却是看向榻桌上的绣筐道:“王妃這是在为小公子做衣裳?当真是好看,可否给妾身瞧瞧?”
听她這般說,碧芜也不好拒绝,便拿起绣了一半的衣裳递给她。
夏侍妾用指腹摩挲着上头的纹样,却是皱了皱眉,“王妃绣的是如意云纹?這纹样倒是与妾身知道的有些不同,若是在上头再添上几针,怕是会更好看。”
她话音方落,站在一侧的钱嬷嬷登时不满道:“夏侍妾這话說的,老奴瞧着王妃的纹样沒有問題,好看得紧,怎的,您的纹样還更高贵些……”
碧芜忙抬眼制止了钱嬷嬷,她看得出来,夏侍妾這话确实不是在找事儿,而是在說实话。
她索性将绣筐递過去道:“這倒是让我好奇了,夏侍妾不若补上那几针让我瞧瞧?”
“那妾身便献丑了。”
夏侍妾接過针线,還真绣了起来,
沒一会儿,就将绣好的云纹拿给碧芜瞧。
碧芜略有些诧异,果真如夏侍妾所說,添了几针,那纹样的确好看了许多。
這倒是她前世沒发现的事儿,她還以为舞姬出身的夏侍妾单单是舞跳得好,沒想到居然连女红都很不错。
怪不得如此得誉王喜歡了。
“夏侍妾添了這几针,的确更好看了些。”碧芜毫不吝啬地夸赞。
“左右妾身午后也沒什么事儿?”夏侍妾提议道,“王妃若是不嫌弃,這剩下的云纹,妾身便一同帮您绣了。”
钱嬷嬷显然不大愿意,還冲碧芜暗暗摇了摇头,她可不信,這個小妖精会這么好心,许是揣着什么坏呢。
碧芜自然也看出夏侍妾的心思,但還是笑道:“既得如此,那便再好不過了。”
夏侍妾闻言一喜,同她保证道:“妾身一定尽力。”
有夏侍妾在那儿卖力地绣,碧芜也乐得清闲,便让银铃给她取了本闲书来,随意翻着看,看着看着,到底止不住困意,不知不觉睡了過去。
再醒来时,夏侍妾坐在那圆凳上,還在继续绣,许是常年练舞的缘由,即使在做绣活,她的脊背依然直挺,她紧抿着朱唇,神色认真,着实让碧芜觉得有些奇妙。
前世的她怕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安安静静地与夏侍妾坐上這么久,而且夏侍妾還在帮她做针线。
也不知誉王看到這一幕会作何感想,别是会生出什么误会,觉得她在刻意磋磨他這位宠妾了。
她正想着,就被外头蓦然传来一声“见過誉王殿下”。
碧芜心下一跳,忙坐直了身子,抬眼便见誉王已提步入了屋。
她還未說什么,夏侍妾已然回头望了過去,面上的惊喜丝毫不掩。
她放下手中的绣活,娇滴滴唤了声“殿下”,迫不及待地扑過去。
看着她小跑出去的背影,碧芜唇间笑意微滞,旋即秀眉蹙起。
倒不是怕她胡扯去跟誉王告状。
只是……她怎的觉得這個背影這么眼熟呢!
甫一踏进内屋,看见突然扑上来的人,誉王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待看清此人的模样,不由得剑眉微蹙,沉声道:“你怎的在這儿?”
夏侍妾扭了扭腰,伸手要去拽誉王的衣袂,可瞥见誉王眼底的寒沉,动作一顿,忙收回手,掐着嗓子道:“妾身来看望王妃,为她送了好些补身的药材,還替王妃做了绣活呢,绣得妾身手都疼了……”
說着,她還摊开手掌给誉王瞧。一旁站着的钱嬷嬷和银铃银钩等人都不禁在心裡暗暗地啐她,分明是她上赶着要做绣活,手疼了也是活该。
誉王淡淡扫了一眼,未置一言,只掠過她,提步往内走去。
夏侍妾却是一下拦了他,红着眼眶委屈道:“殿下已经好久未去妾身那儿了,妾身实在是惦念殿下,今晚……”
誉王垂眸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今日本王有要事与王妃商议,你先回去吧。”
夏侍妾扁了扁嘴,却是不依,甚至提声道:“若王爷不去妾身那儿,那妾身也不回去了。反正妾身也喜歡王妃喜歡得紧,今日就在王妃這儿睡下!”
那边,正垂眸思索的碧芜闻言愣了一下,不由得抬首看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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