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份爱意
“给我放行的理由。”
教学楼隐秘的角落,冰凉的墙壁,穿着学生制服的金发蓝眼的少年一反平日温文尔雅的姿态,宛如出鞘的刀刃,漂亮又锐利。
刀锋贴住她的脖颈留下危险的冰凉感,那双色调温柔的穹蓝色眸子表面是笑意,内裡却是冷冽的审视。
可无论外表再如何疏离,举止再如何不近人情——那股爱意早已将他出卖得彻底,正如少年本身般清透又干净。
人类爱的诅咒,是只要被爱就会得寸进尺的生物。
所以她毫无畏惧地笑起来,眼尾殷红,柔柔地拉开妩媚的弧度。
“好久不见啊,辉~”
“一上来就对我這么凶嗎?”
宫久爱像是完全沒有察觉到他周身似有似无的杀意,嗓音甜如蜜糖。
源辉不为所动,“不用拖延時間。”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他微笑着說出這样无情的话,金色的碎发柔软地掩住光洁的额头。
少年的容貌俊美,笑容温润,气质却锋利到让人心跳加速。
宫久爱:“嗯?這么果断的态度嗎?真不留情面啊。”
“让我想想你在心裡叫我什么——骗子,還是混蛋?”
“……”源辉的目光沒有动摇,却在面对她的問題时保持缄默。
宫久爱很可惜地叹了口气,“啊,不愿意交流嗎?那辉就彻底输啦。”
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放弃了。
爱情之中,她就是绝对的主导者。
她只会「赢」,绝不可能输。
宫久爱毫不在意颈间的灵刀,向他的方向走了一步。
白皙的脖颈顿时被划了道细细的血线,像條血红的小蛇蜿蜒出痕迹,诡丽可怖。
源辉:“!”
他神色猛然一变,几乎沒有进行任何思考就下意识地收回了刀——
甚至沒有去想過咒灵自身具有的反转术式。
胜负已分,宫久爱得逞了。
少女雪白的胳膊柔软地缠上了少年微微僵硬的颈,撒娇般的语调,“辉還是对我心软了呢。”
“所以——我赢了。”
极端厌恶咒灵和怪异的除魔师少年握紧手中的长刀,神色复
杂难辨,“……够了。”
他冷静地闭了闭眼,“不要說话。”
“辉对我這么凶,我才不要听辉的。”
她很委屈地垂下眼尾,殷红如同血色的花痕,又仿佛蝴蝶扫過的红。
“我沒有害過人类,還這么喜歡人类,像人类般好好生活……完全不相信我的辉,太過分了。”
她指责他的声音宛如深渊裡的花。
不慎便会失足沉溺其中,就此迷失自我。
源辉低头看她,看着少女垂下的睫毛如羽毛般晃动。
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思,他沒有挣脱她,沒有推开她,任由她抱住自己,說出口的话语却如同尖锐的刀刃,剖开虚假的表面。
“——你真的做到了如同真正的人类一样嗎?”
源辉清楚她的本性。
人类爱的诅咒天生就不存在任何道德观和同理心。
她只是因为深爱人类的本能与模仿人类的天性,自愿戴上了名为人类世俗观的枷锁。
可這枷锁太過脆弱,只要她不愿意,一碰就会碎得干干净净。
源辉当然产生過以自身压制她属于咒灵本性那一面這样天真的想法。
但這种想法很快就如同凋零的花朵,随着她的离开消散殆尽。
他无法抗拒爱她,也毫不犹豫地厌恶她。
她是真正的「魔女」。
如同垂死的天鹅悲鸣着昂起细长的颈,填满馥郁的葡萄酒缓慢沉入湖中,酝酿出浓郁的迷惑性十足的酒香。
宫久爱理所当然地接住他的话:“這么多人喜歡我,我当然做到了。”
源辉晦涩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不。”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完全沒听懂潜台词的她睁大了那双银红异瞳,很不乐意地反過来抱怨他,“明明是辉什么都不懂吧!我一直有在好好地爱着人类!”
源辉沒有說话,气质变得沉郁。
于是她就像是某种擅长察觉危险的小动物,很快地跳過了這個话题。
“辉不要這么警惕我嘛!其实是宁宁酱邀請我来的~”
“辉只要告诉我一件事就好啦!那只奇怪的黑色勿怪在哪裡?”
……原来是因为這個嗎。
单纯出于好奇心和朋友的請求?
不,难以相信。
源辉眯起双眼,露出了招牌式的温和笑容,“
原来如此。你是說「黑色勿怪事件」嗎?”
“那我不能告诉你。它隶属于海鸥学园绝密档案——况且這裡是我负责的区域,我会自主处理這件事。”
宫久爱立刻感到了生气:“什么嘛!总是拒绝我的辉太讨厌了!”
黑色短裙的少女作势就要往外走,“那我就去找光!他肯定会告诉我的——唔!”
纤细的手腕在下一秒被捉住。
少年伸手将她拉了回来,反身——
轻而易举地将她半压制在墙上,撞出了声闷响。
温热的手掌顺着肩头纤弱的弧度按住脊背,距离在顷刻间拉近。呼吸近在咫尺地交错,温热地扑在她的耳旁。
“爱,适可而止。能容忍你站在我面前,已经是我的极限。”
少年容貌清俊,声音像冷泉流過刀锋,“光還是個孩子,别用你对付我的那一套去对付他。”
撞击膝盖的疼痛。
少年金色的碎发垂落在她轻颤的颈间,扫出了一片酥麻的痒意。
少女轻哼出声,羽毛似的柔,尾调透出一股天生般的媚意,“唔,辉太粗暴了……”
暧昧到足以让人误解的话语。
源辉脸上的笑容险些沒挂住,动作急促地松开了钳制,“……爱!”他再怎么早熟稳重,冷锐正经,也始终是個对于性/方面有些符合年纪的幻想的少年,因而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堪称糟糕的东西,难以启齿,只能喊出了她的名字。
穹蓝色的眼裡融化出窘迫的味道。
宫久爱:“诶?辉是害羞了嗎?”
“……”
强迫自己恢复冷静的源辉露出了一贯的微笑,但怎么看怎么可怕,“爱,不要得寸进尺。”
!辉摆出了好危险的表情!
宫久爱脑中警钟大响,主动退了一步,“开,开玩笑的啦qaq!光才十四岁,我可沒兴趣对小孩子下手啊!”
察觉到她战略性认怂,源辉松了松紧绷的唇角,不太明显地笑了一下。
她這方面性格……倒是沒变。
灵刀入鞘,他收敛起神色,又是一副标准好学生的温和面孔,转身,白衬衣的衣角微掀。
他的声音响起,“不用费心思去找光了。那只黑色勿怪在教学楼顶层尽头的废弃教室裡。”
“它很危险,多次尝试袭击
学校学生未果,无法封印,无法得知依附物。”
“我已经通知东京咒术高专那边了。听說会在今日派遣咒术师前来协助祓除,但目前尚未收录到個人情报信息。你多加小心。”
說完這番兄长般温柔的嘱咐,少年顿了顿,像是觉得不妥般侧目望来。
阳光与阴影分割出两种截然不同的色调,明亮与黑暗同时混杂入那双穹蓝眸子中,造成了晕眩般的色彩与质感。
像黄昏中的教堂玻璃。
“爱。”
“這次放過你,别再有下次。”
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已不合规矩的除魔师少年自嘲般地叹了口气,声音逐渐冷冽。
“——再见面的话,我不会留情。”
說完,身姿挺拔的学生会长向光明处走去。
他沒有回头。
少女望向他的背影,银红异瞳裡弥漫着甜蜜诱人的笑意。
“「放過我」真的仅限這一次嗎?恐怕不太可能呢,辉。”
爱意是骗不了人的。
就连手腕内侧的瞳孔刺青也若隐若现。
保留代表「猎物」的占有标记,即视为默认保留這份羁绊。
——你不可能连這個都不明白吧。
宫久爱同样沒有在原地停留,转身离开。
海鸥学园的学生开始陆续到校,喧闹声不断,教学楼顶层却依旧安静一片,甚至接近于死寂的地步。
少女踩着黑色细高跟,“嗒嗒嗒”的敲击声分外清脆,一声声地回撞在楼道中,打破了這种诡异的寂静。
雾灰色长发扎成卷曲柔软的高马尾,直到顶层尽头的废弃教室门口才停止了水波般的摇晃弧度。
门是虚掩着的,黑暗的内部看不清楚,仿佛择人而噬的怪物。
墓地似的静悄悄在蔓延。
宫久爱正要打开陈旧的教室门进去看看情况,就被一声熟悉的招呼截住行动。
“爱酱~”
轻快活泼的嗓音响起,带着少年的天真清爽,温柔地刮過她的耳廓。仿佛裹了蜜糖的刀。
分明是情人般的呢喃,可下一秒,她就被冰凉的手掐住后颈重重地摁在了门旁!
身后毫无温度的躯体压上,流水般的黑色行灯袴拂過她的小腿,呈现出亲密交/缠的模样。
“从爱酱进入海鸥学园开始,我就一直在注视你哦,
一直一直注视着你。”
“真是好久不见呐~爱酱還记得我嗎?”
“诶。上次留下来的印记不见了呢。”
“沒办法沒办法,再留一個吧~”
话音落地,不给她半分拒绝的机会,野猫般尖锐的牙齿就从后方用力地咬住她的后颈摩挲,像是野兽圈地般原始又粗暴。
直到咬出艳丽的血痕,对方才满意地松开口。
“阿司真是的……比辉還要粗暴。”
宫久爱显然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明知道每次這样的印记都会消失不见,为什么每次都要做无用功?”
“别在我面前提其他男人的名字啦~不然会忍不住想要杀掉他们的。”
少年笑嘻嘻地歪了歪头,柔软乱翘的黑色短发被宽檐制服帽压得安分了点,尖尖的小虎牙外露,神情可爱至极。
黑底红字的封纸贴在他的脸上,阳光照射下皮肤愈发苍白得透明。
他解释,“爱酱在我心口留下了猎物的标记,所以我也要给爱酱做一個标记啊~這样才公平,不对嗎?”
沒有影子的幽灵对她甜甜地笑,戏谑又顽劣,陈旧的和风制服让他看起来像极了从大正年间走出来的少年。
他是海鸥学园最邪恶神秘的怪异,「柚木司」。
宫久爱:“……這种解释可真有你的风格啊。”小孩子一样执拗地追求公平,不讲道理。
“毕竟我喜歡爱酱嘛~”
蜜金色猫眼的少年恶劣地伸出手指摁上牙齿留下的痕迹,心满意足地翘起了嘴角。
宫久爱赶烦人的猫似的拍开了他的手,“不要任性,阿司,平时陪你玩玩就算了,现在不行。就算是老相识也不能打扰我干正事啦!”
柚木司双手枕着后脑,飘远一点,两团黑色的鬼火始终紧紧围绕在他身边,他笑得轻松。
“别凶我嘛,爱酱~”
“合作嗎?你带我离开海鸥学园一段時間,我可以把废弃教室裡黑色勿怪的秘密告诉你。”
宫久爱:“秘密?”
柚木司神神秘秘地竖起手指作了個“嘘”的手势,“沒错哦!它,不——或者应该叫「她」。”
“她一直都在反复呢喃着一個人类少年的名字哦。”
“我去土笼的图书馆查阅了不少资料,如果沒判断错的话——”
“她是在喊「忧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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