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眉
蓮心已經換了一身雪白孝服，罩着淺銀色彈絲繡暗青往生蓮花比甲，黑髮用銀線挽就，簪着滿頭白霜霜花朵。她一張容長臉兒極淡漠，細細的眉眼低垂着，眼中雖然含淚，卻並無過於悲痛之色。皇帝知道因爲王欽的事情她受了苦，倒也沒有斥責。只聽蓮心緩緩道
“自奴婢離開王欽又回到皇后娘娘身邊伺候之後，雖然還是皇后娘娘的貼身侍婢，但到底不如往日了。有什麼事，皇后娘娘和素練也多避着奴婢，只叫奴婢在殿外伺候。倒是皇后娘娘這番病了之後，素練還與奴婢有些話說。”
她眸光一揚，少了些低眉順眼，一字字道
“素練說起皇后娘娘的病狀，十分憂心，也曾提到家中仍有病弱老母，希望來日可以出宮侍奉左右。”
她輕嘆
“素練真是孝順之人，不比奴婢無依無靠，無家可歸。”
皇帝如何不懂，倒是李玉驚呼一聲
“素練牽掛家人，怎會突然殉主，想是她知道的事多了，怕獲罪才自裁倒說得過去。”
素白的孝服掩得蓮心身姿格外纖弱，她微微看了李玉一眼，話語卻是那般擲地有聲，鏗鏘入耳
“李公公這話糊塗了。素練是皇后娘娘的奴婢，她若有罪那皇后娘娘成什麼了。若想自裁，也不必惦記着家人了。”
李玉一向在皇帝面前得寵，慣是圓滑的，聞言也有些訕訕
“是是，奴才失言了。”
皇帝看了李玉一眼，那眼神並不銳利，然而李玉想起如懿挨的那通訓斥，不免有些心驚膽戰。自己是爲了幫助嫺主兒，但似乎表現的也有些急切了，皇上如今心情不佳，難保不會多想什麼。
然而皇帝只是擺手讓他下去，並未多言。
從船舫裏出來後，李玉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這種彷彿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覺可真是太久沒有了，也是自己過於心切，下一次一定一定要加倍小心。
進忠走過來關切的道
“師傅，你怎麼了？”
李玉自然不會在自己徒弟的面前失態
“沒什麼，你去當你的差就是。”
進忠點了點頭，又一臉後怕的道
“奴才剛剛差點心都要跳出來了，皇上發怒起來可真是嚇人啊。”
“那隻說明你還欠着火候，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可不是說笑的。得了得了，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省得在這裏點皇上的眼，到時候又挨一頓罵。”
進忠陪着笑道
“誒，師傅說的是，小子這就去守着。”
李玉看着他這樣聽話，心中舒坦了些，語氣也軟了幾分
“去吧。今晚御舟上風大，你注意着些。等回了宮，我再給你翻兩件厚實的衣裳穿。”
“謝師傅關心。”
進忠笑着，然而那笑意根本不達眼底。他退下，藉着夜色走進了一個死角，在那裏等待。不多時，一個身影出現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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