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似梦非梦
到站后，两人惜别之情难以言表，欧阳像往日一样笑着，柳则一脸愁容，几次欲言又止。這时，欧阳偶然看到旁边货柜裡的冰淇淋，突然想起了祝子荣给的那10块钱，于是马上从钱包拉链栏裡小心翼翼地抽出那10块钱，柳不知他想干嘛，只是静静看着。
“還记得嗎？這是我心情不好在课间让你陪我唱歌那次祝子荣给我們的，当时說留着买冰淇淋…但我沒舍得，今天给你补上！”欧阳将那10块钱展平，深情地看了一眼后，抬头对柳說道。
沒等柳回话，欧阳几大步迈到货柜前，先把钱递给了老板，才拉开冰箱门伸手去拿了两個冰淇淋，而他从前的习惯和這裡的大多数人一样，先拿东西再付钱。拿完回头就向柳走来，這时他已不再笑了，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柳静静看着這一切，不知该說点什么。
“喂，小伙子。找零不要了么？”那边买冰淇淋的老板摇摆着几张零钱，扯着嗓子喊道。
“不要了！”欧阳头也不回，爽快地回应了一声。這种冰淇淋他们以前一起出去玩时买過，统一零售价3.5元。
“小曹，說真的，你真的是個很好的人，虽然缺点也不少，但我相信你会越来越好。不過，太重感情這点，可能对你不利，需要多注意！高中三年能遇到你，我真的感到特别荣幸。跟你坐那段时光，我的确也学到了很多东西。至于叶剑琦，我觉得她……算了，不提她了！”欧阳把冰淇淋递给柳如默后，拍着柳的肩膀說道。說到叶剑琦时，他发现柳突然变了脸，便马上打住了。
“還好意思說我，你是不知道你刚刚看那十块钱的样子，可怂了！”柳推开欧阳的手，开玩笑道。
直到发车時間临近时，欧阳才依依不舍地在柳的目送下走进了车站。欧阳走后，柳赶紧向旁边卖冰淇淋的老板换回了那十块钱，依然拒绝了老板的找零……
送走欧阳后，柳突然想起骑车时忘了录音，遂肠子都悔青了。這最后一次青春的疯狂就這样了无痕迹地滴进了時間的洪流裡，再也找不回来了！很多事就是如此，往往你最投入的时候最难忘，而這個时候偏偏又是你最容易忘记留念的……
柳沒有把车骑回霍绍雷家，而是直接骑去了街心花园。他想最后再好好尝尝那個小巷裡的炸洋芋，然后赶紧离开這個是非之地。
“参谋长！”柳刚锁完车，身后便传来一声呼唤。
“咦，是你！”柳一個急转身，惊讶地說。
“你也是来吃炸洋芋的吧？”汤婉如微笑着亲切地问道，语气跟她第一次和柳說话时一样。
“看来你也是，真巧。”柳淡淡地說了句。然后两人一起走进了柒彩洋芋屋。
“你沒事吧？”汤婉如认真看了一眼柳的黑眼圈，歪過头问道。
“沒…”汤的问候，桌上的洋芋，洋芋的味道，都和当年一模一样。他突然想起了当年与汤燕两人的美好回忆，瞬间湿了眼眶。
“我昨晚看到了叶剑琦的說說，你们還好吧？”汤放下手中的牙签，看着柳问道。
“别…再提她了！”柳哽咽着命令道。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流进了他的口中。
“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汤婉如還像以前那样安慰道。說完抽出一张纸巾递了過去。
“让你见笑了，不過我发现這家的炸洋芋加入了泪水的味道后，似乎更好吃了！哈…哈…”柳擦干眼泪，继续戳起一块洋芋放进了口中。哭完后，柳感觉的确好了很多。
“呵…呵…”柳不哭了，汤却忍不住了，用手遮着脸，转過头哽咽着笑了两下。柳看见她的眼睛分明湿漉漉的。他俩在彼此面前哭，這已经不知是第几回了。
“我明天就要走了，回到我该回的地方去……”過了一会儿，汤突然开口道。
“你那边的好朋友应该等不及了吧！那就更该趁现在多尝尝我們這边的洋芋，去了就吃不到了……”柳看着桌子发起了呆。
“参谋长…”又過了几分钟后，汤婉如突然唤道。
“嗯…”柳回应。沒有抬头。
“你喜歡過孙诺凡嗎？”汤一本正经地问道。
“喜歡過！”柳脱口而出。
“其实…她…也喜歡你！”汤支支吾吾地說。
“你怎么知道？”柳突然抬起头问道。
“高二她分去171班后，搬寝室时笔记本掉在了我床下，我敌不過自己的好奇心，偷看了几篇。第二天她回来找，我才還给了她……”汤有些羞愧地說。柳听着，眼睛看着窗外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陷入了沉思……
這個梦做得太他妈真实了，梦中的一切和现实相差无几。唯一和现实不同的是，柳如默毕业第二天去街心花园时，并沒有遇到汤婉如。然而尽管在梦中，他也未能改变這個故事的结局，梦裡的结局依然像现实中的一样残酷而令人心寒。
這晚半夜时分，柳如默酒醒后，感觉恍如隔世，半天才反应過来自己正躺在自家的床上。而他刚醒来不久，又想起了叶剑琦屏蔽他的事，遂马上又陷入到无尽的惆怅中去了！
又是那個噩梦吧
从人静中推断
原来
夜已很深了
应该是被惊醒的吧
明明是刚才发生的
可为何什么也回忆不起来
只感觉，太阳穴旁
头发湿了好大一片
伸手触碰到
才发现
原来，那尽是泪
谁会相信
我不可能忘掉你的好
谁会明白
曾经疯狂快乐的我們
谁都坚信，从此
你要去追逐你的远方
我会来空想我的過往
看着和毕业那晚一般漆黑的天花板，柳的心情万分沉重，遂提笔写下了這首现代诗《惊了梦扰了痛》。所谓痛苦出诗人，就是痛苦可以化成一首首美妙的诗，最后汇聚成诗集，诗集的主人便被称为诗人。
然而最近，柳如默发现叶剑琦似乎并沒有太当回事儿，遂大发感慨：对于两人之间的感情，用情的一方会写成诗来纪念，虚情的一方则只会当成屎来践踏！
他不得不相信這一切都是天意，或者說是报应，做梦都逃不過的报应，因为天意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醒来后，他突然明白了很多东西，开始意识到時間的宝贵和青春的短暂。
第二天一大早，他一起床便带上装碎纸的棒棒糖罐去了附近的小河边，毫不犹豫地打开了罐盖，将那些碎纸和碎纸上的泪痕全部倒进了河裡，然后呆呆地看着它们被水流渐冲渐远。直到河裡看不见纸屑时，他又将那個罐子连同盖子一起扔进了河裡，转身往回走，准备买菜回去为母亲做早点。
我們不一定要把一切承载记忆和青春的东西都留下，为了走出某個阴影，或者忘记某個记忆裡不该出现的人，我們有必要去牺牲一些会让我們感伤的东西。拿得起是一种能力，放得下是一种智慧。希望每一個曾经或者现在为情所困的人都懂得這個道理……
“這個世界只是一個梦，你一辈子执着的爱人，只是你的一個缘。你一辈子放不下的知己，只是你生命裡的一個驿站。你所追求的情感和名利，只是你自我意识的幻影。”
一生如此，何况柳才执着追求了两年都不到。他把這几句话抄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难過的时候就反复背诵或大声朗读。渐渐地，他這三年的爱恨情仇便随着那一张张被撕碎了的不知去向的信纸、被删掉的聊天记录、藏在箱底的情书、后黑板上方的奖状以及角落裡的空心树枝一起被埋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为了让自己忙起来，他开始到处找兼职做，不为钱只为事，有事做就行。他渐渐也就不那么难受了，抑郁症也好转了许多。虽然每天的劳累会让他的腰痛得更厉害，但他痛得舒心，因为這相当于是把心灵的痛转化为身体的痛，身体的痛要容易忍受得多。他听說上大学后也可以参军后，也就不再为沒考上军校而遗憾了。
提到柳如默的恢复，最功不可沒的人是秋梦蝶。秋知道柳的事后，经常沒日沒夜地安慰他，试遍各种办法逗他开心，有空還约他一起出去玩，一起去做兼职，柳的兼职大多也都是她帮忙找的。不管柳变成什么样，她都像以前那样崇拜他，柳在她心中永远都是她的偶像。
录取结果合你心意，才敢說你的高中生涯结束了，否则只能說你毕业了。因为当是否录取和录取的学校是否满意還是個選擇题的时候，每個人都有复读的可能。如果复读，這個故事就该是《四寸光阴》……
一個人走可以走得很快，两個人走才能走得更远。录取结果出来后，梁祝二人神话般地和好如初，還在群裡秀起了恩爱。他俩虽不在同一所，但两人的学校“门当户对”地挨在一起，一個学校的北门对着另一個的南门。何梦楠和伍百裡虽相隔2000多公裡，但他们有足够的信心和实力克服异地对感情的影响。他们的经历似乎证明，该在一起的，怎么吵也吵不散。不该在一起的，怎么挽留也无济于事。
而柳叶二人却几乎已经形同陌路了，真像苗泽說的“每個人都像是一個零件，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怎么打磨都沒用，只不過是互相伤害罢了”。真希望柳如默能彻底走出失恋的阴影，做回原来那個阳光的活泼洒脱的总能给周围人带来快乐的小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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