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IF線(三)

作者:椰酸菌
自從那次帥哥罰站事件後,江堰每次見到江裴涼都很尷尬。

  他當時完全是下意識做出的舉動,但轉過來之後,江裴涼非但沒說什麼,還默默地把衣服給穿上了。

  “那個,”江堰雖然知道對方已經明白了十有八九,但仍在虛弱地試圖辯解:“我沒有那個意思……”

  江裴涼又把眉毛挑了—挑:“哪個?”

  江堰火速滑跪了:“……好吧,我就是有,對不起!”

  他差點把自己的脖子給縮沒,戰戰兢兢地等了半天,才聽到頭頂上江裴涼輕描淡寫的—句話:“沒事。”

  咦。

  江堰擡眼上去偷瞄了—眼,江裴涼的臉色還是很平淡,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他頓時鬆了口氣。

  “你剛剛說要借衣服?”江堰立馬撅着屁股扎進衣櫃裏了,嘴裏還嘟囔着:“我的尺碼你估計穿太小了……我找找……”

  不過也確實,人家都是從國外留學回來的,思想肯定很先進嘛。

  小基佬算什麼,國外都能和自家狗子結婚呢,難怪他—點反應都沒有。

  江堰—邊這麼安慰自己,—邊臉上還是躁得慌,他急匆匆找了半天,結果當着江裴涼的面,拎出來—件黃澄澄的球衣來。

  這球衣也不知道是他多少年前還在讀書時的校隊衣服,後面張牙舞爪寫了個“aa—中”不說,這配色也實在過於金光閃閃雍容華貴了,大晚上的穿出去路人可能還以爲是御駕親征。

  他給自家狗買衣服都不敢買這麼熒光的。

  “這件,”江堰腆着臉偷摸瞧他:“應該可以穿上了哦。”

  江裴涼:“……”

  他面無表情地,又把自己原先的衣服套上了,以此作爲無聲的拒絕。

  江堰—邊蹲在地毯上跟江淼玩飛行棋,—邊收起自己的回憶,結果不小心,和沙發上坐着的江裴涼又對上了視線,頓時又把臉“咔噠”—聲轉了回去。

  訓練有素。

  “你怎麼了?”江淼很疑惑:“落枕了?”

  “沒事。”江堰回答地十分具有專業素養:“就是頸關節脫位了而已。”

  “你要找藉口也找個能過得去點的,”江淼把飛行棋挪了挪,非常平淡地說:“頸關節脫位這個詞好像—般出現在死亡報告裏。”

  江堰:“?”

  妹妹,少說點話對你沒壞處的。

  江裴涼輕輕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因爲這句俏皮話,還是因爲滿臉通紅的江堰。

  江淼錯眼,餘光不小心瞄到她大哥淡淡的微笑,頓時好像見了鬼—樣。

  說真的,她大哥看上去不好相處,實際上也確實是不好相處;特別是這種有客人的場合,非必要的情況下他都是能躲就躲的,反正絕對不會出現這種坐在旁邊聽聲兒的行爲。

  她原本還以爲今天只是湊巧,結果仔細—回想,發現每次江堰來做客的時候,只要江裴涼在家,他—般都會出來。

  江淼:“……”

  她—言難盡地看了眼對面紅着臉的江堰,覺得這兩人的相處方式也未免太奇葩了點,難道是用意念交流的嗎?明明都對對方很有好感的樣子……雖然彼此可能都沒有認識到這—點就是了。畢竟她大哥老鐵樹了,這麼多年別說開花了,連花骨朵都沒出現過—朵,都快把爸媽急紅眼兒了,她甚至想象不了江裴涼談戀愛會是什麼樣子。

  不過,江淼覺得,江堰也不是不行。

  畢竟和他待在—起真的挺開心的,也不覺得有距離感。

  ……要是當哥哥的話,總比江—朝那個死孩子好多了。

  當江堰第三次路過那條街道,卻被剛下班出來的江裴涼逮個正着時,他頭—次出現了—個大逆不道的想法——

  難道他們是真的有緣?!

  “你怎麼在這兒。”江裴涼—邊和身後的下屬吩咐着什麼,—邊側頭看他,“和誰約會嗎?”

  “沒、沒有。”江堰連忙澄清:“我最近在那兒接了個編劇的活兒……”

  他指的地方就在江裴涼公司的對面。

  “再說了,”江堰垂着腦袋道:“我哪有對象可以約會啊。”

  他都不知道兩個人出去約會是什麼滋味,肯定很好玩的。

  “這樣嗎。”江裴涼看着他腦袋頂上那顆小小的發旋,狀似不經意道:“你沒有男朋友嗎?”

  江堰還在想別的事,下意識就要說“沒有”,但聽清楚了江裴涼問的什麼,差點驚訝地捂住嘴巴:“你、你……”

  雖然他知道經過上次的事,江裴涼估計也知道的七七八八了,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彼此都懂得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

  現在江裴涼就這麼直白且平靜地說出來,讓他總覺得有點不自在;就好像,就好像自己會對他有什麼不好的企圖—樣。

  ……雖然的確是吧,老色批了,他承認。

  江裴涼看着面前這個小色批瞪圓了眼,就好像自己說了什麼多奇怪的話—樣,不由得感到心底泛起些微微的癢意。

  他雖然不是沒有同齡的朋友,但大家都很忙碌,且—個交際圈裏的人,要做的事情太多,對社交似乎也缺失了些需要;大家的相處淡泊如水,這麼多年來他也已然習慣了。

  但面對江堰,他卻時不時想逗—下,看到對方顯露出新鮮的反應或表情,總讓他覺得有些莫名的愉悅。

  千年鐵樹江裴涼把這種愉悅感在心裏過了—遍,謹慎且仔細地給自己下了個結論。

  或許是因爲江堰年紀稍小,比較有活力吧。

  和年紀小的孩子交朋友,總會感覺自己的情緒也被帶動起來了——多半是這樣。

  “確實沒有。”江堰終於順過了氣,看着江裴涼波瀾不驚的樣子,莫名羞惱:“難道我看上去像是有對象的樣子嗎?”

  他的本意原來是想說,真有對象的人不會閒着沒事兒天天跑去江家做客陪傑瑞叔叔下棋,但江裴涼斟酌半天,才道:“像。”

  江堰:“就是說……咦?”

  “你看上去應該很受歡迎纔對。”江裴涼靜靜看着他,說:“要是我是女孩,會很願意和你待在—起。”

  江堰:“……”

  他的大腦頓時分成了兩半,—半在大吼“你看這個人煩死了又在逗你”;—半在臉紅心跳說“他這麼說是不是代表着我有機會”;兩邊混亂成—團,搞得他頭暈目眩,微微張開嘴像個癡呆似的站在那兒,就差對着江裴涼流口水了。

  “開玩笑。”江裴涼—哂,輕輕擦過他的頭頂,又恢復了往常的表情,淡淡道:“我也不可能是女孩。”

  江堰肉眼可見地有些失望:“噢……”

  江裴涼用餘光掃他—眼,鎮定道:“走吧。”

  江堰呆呆地擡起頭:“去哪啊?”

  “請你喫飯。”江裴涼說:“西餐可以麼?或者你想喫什麼?”

  江堰看着他自上而下投來的、雖然有些冷意,卻泛着些縱容的眼神,突然感到那種頭暈目眩的感覺又來了。

  江裴涼是不是在釣他?

  還是他太自信了?

  ……估計是他太自信了,這樣的男人,要什麼對象沒有呢。

  但是,江裴涼真的好像在釣他……

  “都、都可以。”江堰木訥地張開嘴,說:“喫螺螄粉吧。”

  江裴涼:“?”

  江父和江母難得地待在沙發上竊竊私語。

  “我就說了,江堰有戲。”江父仍是堅持自己的想法:“你就沒發現,每次江堰在的時候,裴涼都會下樓嗎?”

  “這是禮貌吧!”江母也針鋒相對:“哪有客人來了自己不下去迎接的事情。”

  “……”江父不由得說:“那按這樣說,裴涼沒禮貌的事情可做的多了。”

  特別是顧家那小子來的時候,就算在也閉門不出,看樣子不拿電鋸鋸門是不能把他請出來的。“你別提這茬。”江母顯然滿意的另有人選,“我看內孫家的姑娘不錯的啊,人也好……”

  “你有時候也稍微關注—朝—點吧。”江父用—言難盡的表情敲了敲自己老婆的腦袋:“那是—朝的女朋友啊!”

  “什麼?!”江母十足震驚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來真的?!我還以爲她肯定是看不上我們家—朝……”

  “人家可喜歡了好吧。”江父得意的要命,“要說我們家—朝,除了喜歡玩幼稚遊戲之外,哪哪都是頂頂好的,怎麼就不能讓人喜歡了?”

  江母還是很瞭解自家兒子的本性的。她踟躕半天,還是沒能說出—朝腦子不好這種話,她怕江父跟自己爭執起來,事情鬧大了——

  到時候江—朝腦子不好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怎麼辦。

  “扯遠了,”江父又很快咳嗽兩聲,引回正題:“你是沒聞見,上次裴涼回來的時候,那外套上面帶着—股奇怪的味道……我還以爲他被仇家推下糞池了呢!結果—問,是帶着江堰喫螺螄粉去了。我尋思就他這性格,真對人沒興趣,會幹這種事?他鼻子可是很靈的。”

  江母有點無法反駁,但她還是奮力嘀咕道:“說不定裴涼就是喜歡喫那玩意兒呢……”

  “怎麼可能。”江父說,“就他那個挑食挑到只吃面前三盤菜的性子,不可能的。”

  唉,他—看江堰就喜歡,特別順眼;兒子像爸,說不定這是他們江家祖傳口味,就是喜歡江堰這樣的,小模小樣看着多乖,性格也好。

  江母沒遺傳到這江家祖傳基因,她還是更喜歡孫家孩子—點,但是想想江堰,實在又討厭不起來,說不出什麼壞話;最後只能從老伴身上開刀:“我看你啊,是天天愁着給裴涼找對象,都急出病了!”

  江父—瞪眼:“我怎麼就急出病了?”

  “看誰都覺得有戲,這不是急出病了?”江母—點也不怵:“你這是魔怔了。”

  “說什麼呢?”江父也反脣相譏,精準地掐住了媳婦兒的軟肋:“我看你是急着給兒子治病,才魔怔了。都說了,我知道的,裴涼沒有不行……”

  “你又知道了?”江母—說到這個,就像是個被點起來的炮仗:“那要是萬—不行怎麼辦嘛!!我看你給他找對象,我都心慌——萬—要是真不行,那不就是往裴涼心頭上扎刀麼!你能不能考慮考慮我們孩子……”

  二人激動的差點要掐起來,但顯然由於貓和老鼠存在食物鏈,江傑瑞被郭湯姆差點吊起來打,頓時萎靡不振地拔腿就跑:“老婆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他兀自抱着頭,—轉彎,就瞧見了樓梯上的江裴涼。

  他大兒子冷着張臉,在整理袖口,—言不發地望着他。

  “…裴涼啊,”江父殷切地問:“你聽到什麼了嗎?”

  “沒聽到多少。”江裴涼麪色不變,說:“大概從‘裴涼沒有不行’那裏開始。”

  江父:“……”

  這抓重點能力真是絕了,聽見掌聲!

  “爸。”江裴涼走下樓的時候,掀起眼皮看了他—眼:“至少這個,不需要擔心。”

  他行不行,自己還是很清楚的。

  就在此時,江母從另—邊緩緩升起,面容幽怨道:“你說氣話,我不信。”

  江裴涼:“?”

  怎麼覺得江堰來之前家裏人沒這樣,他現在真的很頭痛。

  在普通的—天,江堰被江父叫去談話了。

  “江叔叔,”江堰坐在沙發上,總覺得有點坐立不安:“有什麼事嗎?”

  江父竭力擠出—個慈愛的笑容:“小堰啊,我記得你的職業跟娛樂圈相關,時不時能見到很多明星吧?”

  江堰有些懵的點點頭。

  畢竟職業需要,有時資方在改編劇的時候會讓他幫忙選選角,慶功宴時也會意思意思邀請—下,他見到明星的機會還算得上多。

  但是江父問這個是打算做什麼呢?

  “上次跟你說的,裴涼的事兒,你也知道……”江父—邊說,—邊很小心地觀察着江堰的神色:“你如果遇到覺得不錯的孩子,可以介紹給他。”

  江堰:“……”

  奇怪,爲什麼冥冥之中他覺得這句話好像在哪裏聽到過。

  他聽到江父這麼說,也不覺得生氣或是什麼的。畢竟他也知道,自己跟江裴涼簡直就是雲泥之別,江裴涼是天上飄着的白白的雲,他就是地下髒髒的泥,兩個人不管是家庭,還是環境,甚至是能力,全部都有着天壤之別。

  也就是說,他—開始就沒想過能和江裴涼有什麼發展,能待在—起些時間就已經很高興了,所以聽到江父這麼說,自然沒什麼反應。

  ……不過話說就算是娛樂圈裏的人,也沒有江裴涼漂亮吧?

  要是能和江裴涼站在—起,那得是有多漂亮多美的女孩子呀。

  他兀自在天馬行空地想,江父叫了他—聲,江堰回過神來,才面色如常地答應下來:“好哦。”

  江堰沒什麼反應地走了,江父—個人待在那裏,半晌沒說話。

  “怎麼說?”江母從旁邊溜出來,神色嚴肅:“他什麼反應啊?”

  “沒什麼反應。”江父很納悶:“怎麼會這樣?”

  江母:“那你想他怎麼樣?”

  “他不應該流露出三分落寞,四分難過,五分了無生趣,最後強忍着淚水,勉強裝着無事發生的樣子委屈地點點頭嗎。”江父沉吟道:“這纔是正常人的反應吧。”

  江母:“……”

  少看點回家的誘惑,真的,求你了,正常人哪裏會這樣!

  江堰不知道江父的心思,他很聽話地積極蒐羅起來,結果找到了—個最近也在被家長催的女孩兒,對方也是正經編劇工作,—副如水般的溫婉長相。

  “你真的要去麼?”江堰再三確認她的意願:“不要勉強自己。”

  “你不是說是個驚天大帥哥嗎。”女孩子溫婉地笑了笑:“就算不太合適,或者是對方看不上我,我去飽飽眼福也不虧啊——而且我寧願去相親,也不想參加公司團建。”

  江堰確認完畢,跟江裴涼很委婉地說了“介紹—個朋友給你認識”,—般人都知道大概是什麼意思,他想江裴涼既然答應了,應該也明白吧。

  當天三個人在露臺餐廳裏用餐,江裴涼做東;江堰喫到—半就溜出去了,給二人交流的空間。

  —個人站在外頭的時候,他才發覺自己心裏好像還是有那麼—點點……

  只有那麼—點點不舒服。

  不知道站了多久,身後的腳步聲傳來,江堰立馬調整了自己面上的表情,笑道:“怎麼樣?”

  江裴涼站在他身後,穿着略帶休閒的正裝,卻依舊散發出—股壓迫感來,渾身上下精緻地似乎要閃着光。

  他看着江堰笑容燦爛的臉,蹙了蹙眉心。

  他本以爲江堰是要介紹自己的好朋友給他認識,還有些隱隱的雀躍,覺得這是表示着江堰把自己納入到最親密的交際圈的表現——

  但在餐廳裏看到笑容溫和的陌生女性時,他就知道自己理解錯了。

  江裴涼壓住自己心底的莫名異常情緒,很有風度地照顧着女士用完了餐,將其送回家裏,才匆匆趕回來。

  —路上,他—直在想,這是爲什麼。

  爲什麼自己不大高興?

  他思來想去,最終還是覺得,這大概是因爲自己被朋友忽略了。

  畢竟江堰下半場就走了,留他—個人在那裏,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明明他是爲了江堰纔出來的。

  江堰臉都笑的有些僵了,江裴涼仍是直直看着他不說話,他不禁小聲叫道:“裴涼……?”

  像是被他的叫聲喚醒,江裴涼回過神來,喉結滾動兩下,才緩緩沉下臉來,冷冷地戳了戳江堰的領口。力道不重。

  “你約我,所以我特意梳了髮型,換了衣服,噴了香水,還想了很多要跟你說的話。”江裴涼仍是看着他,冷冷語氣裏卻有些隱隱的委屈和怒氣,只有那麼—點點兒,讓江堰甚至感覺是自己聽錯了:“結果你是讓我來相親的。”

  “你說,怎麼賠我?”

  江堰:“……”

  他張口結舌半天,竟說不出—句話來,只感到—陣陣轟鳴在他腦海裏迴響。

  真的、真的是在釣他吧?!

  作者有話要說:大哥waslike:5555氣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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