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IF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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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江堰言之鑿鑿自己以後沒有再見這家人的機會了，但打臉來的太快，第二天,他就不得不站在江家的屋檐下,低下了高貴的頭顱。
……不是爲了別的,而是昨天江裴涼送他回家時隨手遞過來的那把傘,初見平平無奇,結果一搜發現價格竟然實在算得上是個“貴重物品”,江堰瞪着眼摳它看了半天也沒發現哪兒是鑲鑽還是鑲金了。
但別人的貴重物品,自然是要好好歸還的——江堰大早上起來把那把傘嘿咻嘿咻洗了遍，就來還傘了。
順便把自己的小電驢騎回去。
休息日，江家前頭的大院子花開了，很香。江堰站在門口忐忑不安地待了會兒，門開了,探出來的是江一朝的頭。
他皺了皺眉，有些生疏道：“啊,江堰？進來吧。”
江堰沒看到其他人，定了定神,道：“不，不用了,我只是來還傘的……”
“傘？”江一朝低頭看了眼他包裝得緊緊實實根本看不出是把傘的禮品袋,頓時有些失語：“你包成這樣,我還以爲你給我們家送了把斧頭。”
江堰：“不至於，不至於……”
“我大哥昨晚給你的？”江一朝熟練地把人拉進來，一臉精英樣地打開電腦，沉穩道：“爸昨天說一定要請你喫頓飯，你就留下吧。我尚在處理工作,暫時不能招待你，見諒。”
他說話的語氣無比誠懇，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碼看上去也非常專業，但江堰一錯眼，就瞧見了底下被最小化的糖豆人窗口：“……”
總之裝作沒看見就對了。
他左右環顧了兩圈，把傘放好，就打算開溜：“我還是不留下來喫飯了，舉手之勞而已，沒什麼……”
“我爸走的時候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了。”江一朝道。
江堰愣了一下：“那……？”
他有些踟躕地站在原地，瞧見江一朝轉頭過來看他，俊臉沉靜：“所以，我們家很大，不告訴你在哪裏的話，你是找不到自己的小電驢的。”
江堰：“……”
他面無表情地坐回去了。
好傢伙，這一波，這一波叫挾電驢以令諸侯，他大意了！
他謹慎地站在窗旁試圖找到自己的愛驢，但看到那個可以媲美足球場的大院子時，他還是放棄了。
江堰坐立不安地在沙發上蠕動了片刻，江淼就到了：“哇，有客人？”
他昨天回去之後，半夜睡不着，起來還是在互聯網上搜索了一下江家衆人——結果發現上到江父，下到江淼，每一個人都有百度百科。
江淼似乎是哪位前衛派畫家的關門弟子，目前已經在海外辦了三輪畫展了。
“唷，這不是江堰嗎？”江淼嚼着棒棒糖，很熟稔道：“找到小電驢了嗎？”
江堰對她的關心感到觸動：“謝謝，但暫時沒有……”
“那就好。”江淼把棒棒糖從口腔的左邊抵到右邊，滿不在乎道：“畢竟昨天我藏了好久呢。”
江堰：“？”
你們這家人怎麼回事！不至於吧！！
“順便提醒你一下，”江淼似乎是有些良心不安的樣子，又沉沉道：“你要記得，不想被勉強的話，飯喫完就趕緊走吧，千萬別猶豫，我爸玩很大的。”
“？”江堰被她深沉的神色嚇了一跳，又聽到什麼“勉強”，頓時腦海裏涌出了一大堆強制愛的不可描述情節，虎軀一震：“你們、你們……”
“他最喜歡飯後找人下棋，一下就是五個小時。”江淼補充道：“你小心他把你小電驢都給贏走了。”
江堰：“……”
那還確實是玩很大。
江裴涼回來的時候，一打開門，客廳裏其樂融融，笑聲陣陣，看上去不僅比平時冷清的樣子要熱鬧多了，還有一種莫名的和諧感。
他蹙着眉望去，在瞧見沙發上蹲着跟江淼一起拼圖的江堰時，眉梢又不着痕跡地向上挑了一挑。
看昨晚這小孩滿臉通紅的樣子，他還以爲不會來了。
江堰聽到聲響，匆匆擡頭，正巧捕捉到了江裴涼挑眉的瞬間，紅潮頓時又從下巴直接涌上天靈蓋，昏昏然不知所以了。
當然，他這樣不止是因爲江裴涼真的很好看；也是因爲昨晚的烏龍事件實在太過尷尬，讓他一想起來就頭皮發麻。
江淼倒是沒注意到門口有人，還在興致勃勃地催促他：“你快拼呀！”
江一朝背對着他們，剛開始還忍着，在認真處理公務，結果現在已經完全放飛自我，開始肆意玩起了糖豆人；三個姓江的擠在一起，看上去竟然很像是朝夕相處的一家。
也不知道怎麼的，二人雖然只見過江堰兩面，但總是莫名感到他很親切，特別是江淼。
實際上她不太喜歡和陌生男人接觸，相比男人來說對女人更有興趣，但現在和江堰頭並頭地蹲在一起，竟然也沒感受到任何的不適和尷尬感。
就好像她倆以前認識似的。
江堰被江淼催促幾聲，急急忙忙拿了塊拼圖就往裏頭塞，結果沒塞準，被江淼拍了拍腦袋：“笨啊！你把屁股塞人咯吱窩那兒幹什麼？”
江堰被打了腦袋，也不生氣，眼神登時銳利了起來；隨後將那塊拼圖抽了出來，毅然決然把它塞到了腦袋那兒。
江淼：“……你別拼得了，你跟二哥玩糖豆人去。”
江一朝：“我在處理公務！”
玄關處傳來啪嗒響動，江裴涼換了鞋進來，二人看到他，都乖乖叫了聲：“大哥。”
“江先生你好……”江堰想了半天該怎麼稱呼，畢竟這一大家子都是姓江的，叫名字又顯得太親密，“我是來還傘的。”
他指了指自己包的好好的那把雨傘，江裴涼側眼掃過，看上去不是很在意，只隨口道：“叫我名字就行。”
江堰憋了半天：“裴……裴……裴……”
江一朝動作迅速地避開了兩尺：“口水別噴我手上。”
江堰：“……”
你們也是真不把我當外人。
江堰坐在沙發上又等了半天，江傑瑞也來了，在看到江堰時，那張精神矍鑠的臉上很快地閃過了“我就知道”的神情。
江堰感到自己快被江家人包圍了，頓時有些窒息。
嘰嘰喳喳的聲音中，江裴涼斂着神色坐在一旁，視線無意間掃到江堰鎮定神色下通紅的耳根，脣角不着痕跡地抿了抿。
……有點好笑。
飯桌上，江父更是又開始盤問戶口：“小堰啊，你今年多大了啊？”
“二十三。”江堰憋了半天，才說：“在大學裏投稿之後，發現反響還不錯，畢業後就直接工作了。”
“你一直都一個人住嗎？”江父又道：“唉，老人家了，希望家裏頭熱鬧點，正好咱倆家離得也不遠，你有事兒沒事兒都過來轉悠兩圈。正好家裏都是同齡人，對吧？”
他一邊輕鬆說着，一邊不着痕跡地覷了眼江堰的臉色。
他們家三個孩子，江裴涼這幾年纔剛從國外回來，忙起來出差能大半個月不着家；江淼更是時不時跑出去瘋玩，搞什麼藝術巡展；江一朝倒是乖，結果三天兩頭被最近談的孫家那女孩子帶出去不見人影，家裏頭冷清清的。
江父倒是不缺錢，人到中年，難免對年輕人有種長輩般的喜愛，但他自從昨天見着江堰，也不知道爲什麼，感覺這孩子不管是長相還是性格都特討自己喜歡。
……還有就是，他們家裴涼都二十六了，還沒談過對象，他廣撒網撈魚，也不拘性別，總能撈出幾個和大兒子相性不錯的吧？
江父又瞧了眼江裴涼，發現他大兒子沉默着沒說什麼，視線在江堰面上一掃而過。
有戲，他想，昨天下那麼大雨，裴涼都特意送人回去了呢。
還有那把雨傘，原本是江裴涼自己用的，就這麼明明白白送出去——
四捨五入這不就是定情信物？！
想必是他的神色實在有些過於明顯了，一旁的江母用手懟了懟他，咳嗽兩下，道：“沒有勉強你的意思，只是覺得我們很投緣。”
沒有人比她更懂江傑瑞，這半老頭兒每天愁大兒子什麼時候找對象都快愁出疾病了，見着個適齡的、順眼的就把人家劃拉進自己的範圍裏，恨不得以十八歲以上五十五歲以下的限制向全球男女性發送邀請函。
但投緣這事倒不是說假的，畢竟江董還是個成功企業家，之前雖說挑，也沒像現在對江堰那樣，連扣電驢的事情都做出來了。
江母嘆口氣，看了眼江堰，年輕人的耳根還是紅的，垂着頭，看上去弱不禁風的樣子，連話都不怎麼說，除了這張臉確實討人喜歡之外，說實話她看不出什麼能讓丈夫這麼喜歡的特異之處。
她奉行的是不干預原則，江裴涼找還是不找是他的事……江母默默把包裏的老中醫廣告單又往裏頭塞了點。
江堰從小到大對付長輩的經歷實在過少了，他一時半會竟說不出來個“不”字，最後也只是點了點頭。
雖然不知道江父爲什麼這麼熱情，但是看兒女們都一副精英的樣子，想必待在家裏的時間很少吧。
就當自己是孝敬社區裏的空巢老人了，企業家也不容易啊，江堰這麼想着；所以當之後江父把電驢毫不留情地贏走時，他差點當場飆淚。
萬惡的剝削階級！！
當在某個慶功宴上偶遇江裴涼時，江堰才或多或少明白了江父的用意。
他的ip改編出的電視劇，最近的成績相當不錯，投資商盛情相邀；一般這種情況還挺多，他在推不掉的情況下是會過去稍坐一會兒，但是沒想到，在這種光怪陸離的場合，竟然能見到江裴涼。
最近他偶爾也會繞過去江家做客，頻率不高，但對於他也實在是一個里程碑式的進步了——畢竟老阿宅了。
說起來也奇怪，他和江淼還有江一朝相處起來都挺輕鬆愉快的，三人以一種飛快的速度熟絡起來，但對於江裴涼，他有時也在家裏，但幾乎每次只在旁邊坐着看點東西，偶爾看看黏在一起的這一窩。江堰每次被他又黑又冷的視線看着，都有些不自在。
比如現在——
“江堰。”江裴涼坐在主座上，口齒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好巧。”
江堰把退後一步的動作吞下去，有些膽戰心驚地打招呼：“江先生好。”
雖然他的確是饞江裴涼身子，但是這實在是隻可遠觀啊，近看太嚇人了，冷冰冰的，凍得他哪哪都沒力氣了。
一旁的主演也有些驚訝：“二位認識嗎？”
江裴涼這次沉默了半晌，才慢悠悠地吐出一個字：“嗯。”
江堰總感覺他比起平時，顯得有點遲鈍，實在是好奇地抓心撓肺，過了一會兒，就趁着大家轉場偷摸溜到他旁邊的位置上，尚未湊近，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江裴涼修長的手指還覆在冒着汽的酒杯上，漫無目的地一頓一頓；江堰確認了半天，才試探性道：“江先生？你喝醉了嗎？”
“……”江裴涼又過了五秒，才完成了聽到並轉過頭來看着他這個過程，二人目光相觸，他像是思考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不是讓你叫我名字就好嗎。”
江堰：“？”
這好像不是重點……
他有些失語地看了眼江裴涼桌上的那些酒罐子，就算以自己戴着濾鏡的眼光來說，那也絕不算得上多，但是，他也能確定，江裴涼好像是醉了。
一個做生意的人，這點酒量還能夠屹立不倒，只能說明他醉後的樣子除了反應慢點之外，似乎和平常沒什麼區別；非常容易被糊弄過去。
江裴涼把酒罐子推到一邊，眉心緩緩蹙起。
他原本今天不想來，江父通知他，說是要替他參加一個什麼重要的宴會；結果他抵達的時候，看到主座旁整整齊齊的各大演員，着實有些頭疼。
他不是不懂父親的意思，只是他確實對旁人沒什麼興趣……因爲不大想理人，於是自顧自喝酒，打算找理由離開，結果好像不小心稍微喝多了一點。
不過沒關係。
驟然閃爍的燈光中，江裴涼忽得感到有些目眩，不大舒服，他剛想微合上眼，就感到視野一暗，一截修長的手掌安安靜靜懸在他眼前，遮擋了起來。
“不舒服嗎？”江堰是不能喝酒的，他坐在一旁，光顧着觀察江裴涼去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江裴涼有些緩慢地轉過眼來，就撞見了江堰些許緊張的神色，不由得動了動脣角。
他爸說的沒錯，這是個熱心腸的好小孩。
江裴涼淡淡地笑了笑，還打算說些什麼，卻突然眼前一暗，斷片了。
清晨的光線透過窗簾，窗外鳥鳴陣陣，又是一個週末，江裴涼是被底下小孩子的嬉鬧聲吵醒的。
他皺了皺眉，發現自己身上乾乾爽爽，穿了件配套的小熊粉色睡衣；但肉眼可見的尺碼小了，釦子差三個沒扣，小腿也露出了半截來。
似乎是聽到動靜，江堰的頭從外頭探了進來，面色嚴肅。
江裴涼撓了撓自己的耳側：“這……”
“我先提前申明一下。”江堰似乎是已經打了很久的腹稿，現在對着他就是一頓無情輸出：“昨天是你突然睡着了然後已經很晚了我打車準備送你回家的時候你在出租車上吐了一身結果司機拒載了；我又打電話給江叔叔江叔叔說是反正離我家近就讓你稍微休息一晚上我照顧着點就行——不是我故意把你帶回來的！”
江裴涼頓了頓，等到他把最後一個字音說完，才道：“謝謝了。”
江堰這才鬆了口氣似的，默默挪走了。
嗚呼，天知道他昨天晚上幫人換睡衣時是何等的折磨！就好像一套全聚德大餐擺在你面前你卻只能幹啃老乾媽拌飯，爲了預防自己獸性大發的可能性（雖然只有001%），他幾乎全場的作業都是用手微微擋着眼睛完成的。
不該看的不能看，非禮勿視，這個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我幫你換完衣服，”江堰又紅着臉做賊心虛似的溜達進來補充一句欲蓋彌彰的話：“你馬上就睡了。”
“嗯。”江裴涼把牀尾自己的衣服拎起來，只有襯衫和褲子能穿了，他順口道：“你呢？”
江堰立馬道：“我比你早睡。”
江裴涼：“？”
江堰似乎完全沒有發現自己的邏輯有任何錯漏之處，他急匆匆地又說：“外套……我送去幹洗店了，我怕我把你衣服給洗壞了。”
“謝謝，麻煩你了。”江裴涼一邊道謝，一邊解開睡衣釦子，把襯衣換上。
他背對着江堰，脫下衣服的時候，肌理拉扯出優美的線條，流暢起伏；江堰沒想到躲過了昨天躲不過今天，一時大意了沒有閃，當即就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立馬垂着頭默唸大悲咒。
不該看的不要看……好白的睡衣，好大的褲子……不是，不該看的不要看……
由於房內都是男性的原因，江裴涼並沒有想太多，他穿到一半，發現襯衫的角落裏有塊污跡，皺了皺眉又脫了下來。
“江堰，能不能借我一件衣服。”他還想和江堰說些什麼，一轉頭，就瞧見了一顆立馬就要紅到爆炸的西紅柿。
江裴涼：“……”
他倒是一開始沒有聯想到其他地方，只是覺得有些疑惑。
在江家也是，江堰只要一和他視線接觸，就顯得極不自在，甚至看上去非常緊張……爲什麼？他自認爲自己的眼神已經儘量和善了。
而且，江堰明明和一朝江淼玩的很好。
江裴涼一向是有話直說，他將襯衣的鈕釦扣好，向江堰的方向走近了一步。
“你是怕我嗎？”江裴涼微蹙着眉走近，低頭試圖看清江堰的神色：“爲什麼？”
江堰嚇得幾乎要後退一步，但男人的尊嚴使他定在原地，悶聲悶氣道：“沒有啊。”
“是嗎？”江裴涼又微微向下垂了一點視線，低聲道：“那可能是我誤會了。”
此時的江堰，心裏翻江倒海，他幾乎在心裏一邊甩着手臂一邊哀嚎——
我怕你了！！我真怕死你了！！大哥！！求你把衣服穿上再說話行不行！！穿件衣服吧你！！
他垂着頭死命祈禱，終於感到眼前一空，光線又投了過來，頭頂上的人終於離開了，他不由得深深吐出一口氣。
終於安全了——
他心裏的這句話還沒閃過，就感到眼前又是一暗，江裴涼這次弓了身子，把視線放在與他平齊的高度。
那雙眼美極，又冷極，帶着寒意，像是直直能把他刺穿；江堰沒料到，心都顫了一下。
江裴涼盯着他，又冷冷說：“不像。”
他看這表情，明明就是怕的很。
江裴涼心頭的思緒剛轉，就瞧見面前的年輕人視線在自己的臉上晃了一圈，隨後不由自主往下掃視；在完成了一整個流程後，他非常訓練有素地閉眼，擡手，捂鼻，臉頰皺起，仰起下巴，一套動作流暢絲滑，緊接着，他的臉就如同小學生胸前的紅領巾那般鮮紅。
甚至還嫌不夠，他直接轉了個身，背對着自己，生動形象地詮釋了一下什麼叫做帥哥罰站。
江裴涼：“……”
他面無表情地直起身子，把衣服套上了。
看來沒騙人，確實是不怕。
而且，他也知道了一個新的情報。
……江堰似乎喜歡男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熟悉的饞身子，熟悉的恐同大哥（。）
好吧這次不怎麼恐，畢竟這次沒有原先玩很大的小弟作前車之鑑，大哥對小基佬的容忍度就high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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