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此刻,她微微仰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沈玥静静等待着,但是谢长钧再沒有做什么,直接松开了他的手腕,眉心一皱,低声道:“你沒有灵丹?”
原来只是通過她的脉象探她的修为。
沈玥的手腕被抓的有些疼,刚刚沒什么反应,這会松开了,上面却显出一片淡淡的红晕。她揉了揉手腕,碰到痛处忍不住“嘶”了一声。
她小声解释:“原来是有的,后来出了点意外,沒了……”
谢长钧這才发现,原来她手腕上本就有冻伤。
凛冬的寒夜裡,她穿的确实单薄了些,他不自觉地想起那洗净叠好放在自己身边的衣服,突然明白了她手腕上冻伤的由来。
這么冷的天,泉水又更是冷了十倍。
她沒有灵丹,自然沒有内力和灵力护体,内裡空虚,怕是比一般的凡人還怕冷。
他转身走回去,沈玥也毫不犹豫跟着他走了进去。
铜炉下生着火,两人围火而坐。
短暂的沉默后,谢长钧先开了口,“你救了我,需要什么便提吧,我会尽力满足你。”
沈玥语气沒来由地着急起来:“你要走?”
谢长钧淡淡道:“嗯。”
沈玥:“可是你的修为還沒有完全恢复,去到外面一定有危险,伤你的那些人……怕是不会這么轻易放過你的。”
谢长钧抬眸看她:“你就這么确定?”
沈玥眸光闪躲:“我……猜的,所以你来自哪裡?又要去哪儿?”
听到這,谢长钧沒有回话,只是静静盯着那跳动着的火苗。
沈玥大概清楚了,但凡關於他的身世和来历的询问,他都選擇性地听不到。
果然,话题到此便终止了,他敛袖起身。
沈玥有些急了:“等等!你不是问我缺什么嗎?”
谢长钧顿住了步伐,回過头看她,薄唇紧紧抿成一條线,静静等着她的答案。
只见沈玥环顾四周,生怕他走了,立刻道,“修道之人,身无外物,若真论起来,我缺個师父!”
說完之后,她似乎根本沒有意识到她提了一個多么不切实际的要求,只是眼巴巴看着他。
谢长钧愣了一下,看着满屋子的破铜烂铁,本以为她生活如此艰辛,怎么也会提一些满足温饱的要求,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想要個师父。
看到他面露犹豫,她立刻道:“银钱用度什么都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跟师父多提任何需求,实在不行,我還可以偷灵草养你!”
谢长钧:“……”
這怎么听,也不像想要进入师门的拜請之词。
如今下界都时兴這样拜师了?
虽然内心觉得离谱,但他面上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我的修为你也知道了,跟着我,不会有什么进益,有的只是危险。”
沈玥刚准备开口,只听他继续道,“我犯天律数十條,是仙界追捕的三界重犯,你也愿意跟着我嗎?”
听到這,沈玥终于像松了口气一样,“无妨无妨,我還是长仙门赶出来的弃徒,你真的愿意带我嗎?”
听到這,谢长钧才终于表现出一点点兴趣,他眉目微挑,反问道:“长仙门?”
他在上界三百年,对這些林林总总的凡间门派沒有兴趣,但长仙门倒是听過,這些年来飞升的人数越来越少,三個裡面总有两個是长仙门的弟子。
据說此门派门规极严苛,挑人的时候非常看天赋,每年奔着长仙门去的人如過江之鲫,能留下来的,必是优中选优,万裡挑一。
所以到底是犯了多大的错,才会让长仙门不顾她的灵资和多年的栽培,這样直接废了全身的修为赶出来?
就在他沉思的片刻,沈玥眨了眨眼,眼睛裡流动的光芒,比夏夜的星星還要摧残明亮,“所以师父這是答应了嗎?”
谢长钧:“……”
這么快师父都已经叫上了,還偏偏要问一句答应不答应。
谢长钧内心沒什么波动,他日子清散惯了,内心已经沒什么能拘束的东西,有沒有這個徒弟对他来說并不是什么大事。
他既然照顾了他這么多天,答应這個請求倒也无妨。
他冲着沈玥点了点头,默默收了這個便宜徒弟。
沉默半晌,谢长钧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缓缓问:“偷……?”
而后转身看了看周围,问,“所以這些都是你——”
沈玥立刻摇头,“不、不是……”
她的声音几乎小道听不到,“這些都是我捡的。”
谢长钧忍不住勾了勾唇,毕竟是长仙门的弟子,這么多年教化下来,她就算有這個想法,也沒這個胆子。
他在上界位高权重,养尊处优三百年,从沒有为生计发過愁,对這些生计的门道沒兴趣,他還有一成的仙力在,不需要食五谷杂粮,现在最需要的,是寻找一個灵脉充足的地方,慢慢把剩余的九成灵力恢复起来。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咕噜”的声响。
紧接着,沈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朝着谢长钧露出一個小心翼翼的笑来。
他眉峰一皱,问道:“饿了?”
沈玥点点头。
這些天从垃圾堆裡翻出来的灵草不多,她不是用来给他涂药就要熬汤喂他服下,自己却還靠着几日前吃下的灵草续着最后一点体力。
谢长钧:“附近可有什么修道的门派?”
沈玥:“天门的学宫就在附近。”
谢长钧:“带我過去。”
沈玥沒有听清:“啊?這日是天门新弟子入学宫的日子,几位传道的师父均在,天门学宫一向以广收弟子为荣,每年来求道学习的人数不胜数,還有不少门派把自己的弟子送過来研修,几乎是各大门派高手的聚集地了,那裡人员混杂,万一师父被仇家认出来……”
听到這,谢长钧勾唇浅笑。
仇家?
這個词对他来說倒是新鲜。
沈玥看他不說话,眨眨眼,不解道:“师父要去做什么?”
谢长钧:“带你吃饭。”
沈玥:“???”
那天门的学宫虽然历来以包容开放为长,但這也是建立在对天赋和灵力要求之上的,他们两個一個灵丹被剥,一個修为几乎全废,就這样上赶着进去,看门的弟子估计看也不看他们一眼,更别提让他们进去吃饭了。
谢长钧沒有给她反应的机会,转身就往山洞外走,玄色长袍衣摆翩然,打着旋卷起一阵风。
去就去吧,你好看你說的都对。
沈玥只能提着灯跟上去,给他照路。
长仙门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弟子贵精不贵多,每年敢来拜师考核的弟子不多,天门就很不一样了,钱多地大,收的人也多,還有不少其余门派来交换学习的弟子,像這日,都已经快到亥时,還有弟子等在门口核验身份。
学宫门口点着俩盏灵灯,彻夜不熄。
负责记录的弟子显然已经累了一天了,打了個哈欠之后,强打着精神继续记录。
谢长钧只觉得衣袖被一拽。
那轻轻的力道,像春夜的晚风。
他回头,只见小姑娘目光裡带着几分犹豫,似乎在询问,到底该怎么进去。
他的目光往守门的弟子那裡一撇,继而转過去对沈玥說,“等会走過去,你就說是我的侍女。”
沈玥愣了一下:“侍女?”
她在长仙门十年,学的仙法无数,人之常理无数,却从来沒学過怎么做侍女。
看到沈玥犹豫,谢长钧问:“怎么?不会?”
沈玥点头。
谢长钧:“临阵磨枪,我教你。”
天界规矩森严,那套服侍人的规矩仪制他早已烂熟于心,指点起沈玥来不成問題。
“首先,与我說话的时候目光不能与我平视,低头。”
“见面要先行礼,行礼的时候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左右手交叠放于身子右侧,左脚往后撤。”
“走路的时候重心低一些,不要浮在表面,不然取东西的时候容易不稳,要這样——”
沈玥突然觉得头上一片温热。
她沒有想到,周身清冷如仙的他,掌心竟然带着這样浅浅的温热,覆在她发间的时候,温柔之至。
她忍不住猛地抬起眸子,刚好对上那双如墨的眸子。
远处的灯火映在他的眼裡,波光潋滟间,徒然增了一丝平日裡沒有的暖色。
谢长钧看着他,道:“尽量把重心压到這個位置,懂了?”
沈玥神志不清地回答了一句:“噢……”
谢长钧皱眉,“不要回答噢,要回答‘是’。”
沈玥立刻改口:“是。”
“還有——”
谢长钧盯着她,眸色暗了暗,“不要那么看着我,低头。”
听到這,沈玥立刻把头埋了下去,乖乖答了句,“是。”
谢长钧看了一会,总觉得哪裡有些不妥,直到沈玥转身跟在他后面,他才意识到,這少女身上,竟然一点首饰也沒有。
接着,他也不知道从哪裡摸出来一支玉簪,轻轻别在她发间,才道,“走吧。”
這时候学宫门口的人基本已经散尽了,守门的弟子看到两人走来,打着哈欠问了句,“姓名,户籍,修为报一下。”
說着,将名册哗啦啦翻到最后一页。
沈玥心跳如雷,毕竟他们两個谁也沒有来登记過,若是名册上真的有了姓名,才是见了鬼了。
谢长钧依然是一脸波澜不惊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心虚。
就在那弟子翻名册的时候他运起灵力捏了個诀,然后对着那弟子淡淡道:“北徵国四皇子,谢长钧。”
于此同时,遇到大雨天气還在赶路的正牌北徵国四皇子,突然收到八百裡加急的诏书,让他不要前往天门学宫学习仙术,即刻回宫处理东宫事物。
四皇子:“???”
但是皇令难违,他只能带着满头的问号,莫名其妙地调头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