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26
邓小鲲觉得黎今的口吻听上去心情糟糕,也不由得坐正了身体,“我這不是一回国就来找你,高兴的嘛!下次我一定敲门!”
黎今却连看都沒有看他,這让邓小鲲不禁开始反思自己最近做了什么让大哥不爽的事?
還真沒有啊!他都不在国内。
邓小鲲掏出一包烟,谄媚的替他点了火,问:“哥,出什么事了嗎?”
黎今口中吐出一個漂亮的烟圈,却仍是一言不发,双眼沉沉的看着桌面,修长的手指下意识的一下下敲打着,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要不晚上,咱们去玩玩?”邓小鲲提议道,男人嘛,沒有什么事是打一次炮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次。
黎今這下却微掀了眼帘看他:“不去。”
“不去就不去嘛,”這也是邓小鲲意料之中的答复,他又问:“你這公司什么时候开业啊?到时候我来捧场啊。”
“暂定下個月,”這支烟抽的很快,烟灰积了长长一截,终于落下,黎今问他:“晚上要回家吃饭嗎?”
邓小鲲一听“家”這個字就头大的很,“行李還在车上呢,不想回去,我妈烦人的很。”
男人笑了笑:“你妈也是为你好。”
這话从黎今嘴裡听到,其实挺不容易的,這么些年,邓小鲲非常明白這位兄长和自己的母亲关系有多差,也是他带着小问去了国外好几年,再次回来,两人才保持着明面上的和谐而已。
邓小鲲摇摇头:“我要是能像你這样搬出来住就好了,”随后他异想天开的道:“哥,你說我能不能搬出来跟你住?”
黎今看着他,邓小鲲泄气了。
黎今說:“今天我把小问又送回老宅了,等下跟你一起回家吃饭。”
“好啊,”邓小鲲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瞬间有些明白過来为什么今天他似乎心情不佳了,小心翼翼的:“今天是,是阿姨的忌日吧,其实吃饭也可以改天的,反正你想什么时候回去都行,你去看過阿姨了嗎?”
他倒是沒什么情绪起伏,只說:“凌晨已经去看過了。”
阿姨指的是黎今的母亲黎曼玲,她已经過世很多年,但邓小鲲对她還是很有印象的。她是一個极为美丽的女子,喜歡穿旗袍,大波浪的头发很有风情,說起话来轻声细语,十分温柔。
她走的时候,邓小鲲跟如今的小问差不多年龄,其实他很少能够见到她,但至今她還能记得她身上那股比母亲還要好闻的香味。
那让他很羡慕黎今。
一晃這么多年過去了,邓小鲲也长大了,才发现不管她是活着還是死去,家裡的每一個人都活在她的阴影下。
……
兄弟俩回到家,邓思安看到黎今似乎有些意外,“怎么一起回来了?還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吃饭的,”他說着又让陈嫂加几個菜:“既然回来了,陪我喝点酒吧。”
邓小鲲把行李扔给佣人,然后不满道:“爸,你也太偏心了,你把我调出国這么久也不說给我接個风洗個尘什么的。”
“你這小子别给我惹祸就行了。”邓思安說道。
“叔叔!你回来了,我的礼物呢?”小问仰着头问他。
“小祖宗,我那行李箱裡都是你的东西,等下自己去看吧。”从国外带回一套完整的变形金刚回来,他容易嗎他,妞都差点以为他有私生子了。
小问欢呼一声,抱住邓小鲲大腿:“咱们现在就去吧!”
還是费萍萍制止了他们:“先吃饭,小朋友不好好吃饭长不高。”
小问最近对于长高這两個字非常的敏感,听完就马上坐到位子上等开饭了。
小问坐在黎今的身边,趁着邓思安与费萍萍都在跟邓小鲲說话之时,悄悄的对老爸說:“爸爸,今天是宵宵的生日。”
“嗯。”男人给他舀了一碗汤,淡淡的应道,不见有什么表情。
“你不是她的朋友嗎?你不知道呀?”
“又偷偷用我的手机玩了?”黎今问他。
小问被抓包,瞬时开始啃鸡腿不說话了。
其实他只是想着,如果爸爸可以替他送一束花给宵宵就好了,爸爸有钱,送她的花一定比她讨厌的那個人送的更漂亮。
宵宵真可怜,幼儿园裡的女孩子生日也有好多人送礼物呢,她却什么都沒有。
……
黎今从邓宅回家,大概是九点钟的样子。
他洗完澡躺在床上,即便晚餐时已经喝過酒,也還是毫无睡意。
今天是母亲的忌日,他早早的去了塔陵看她,照片上的她与记忆力的她重叠,是永远都不会老去的温婉模样。
他想起她去世前的模样,整個人瘦脱了骨,却還是美的,她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当时說了什么呢。
她让他好好的過下去,不要想她了。
怎么可能呢?
他出神的望着窗外的天空,月亮孤独的守在舞台中央,静静等待着漫长的一夜。
他不经意想到了小问說的话,今天,也是那個女人的生日。
她已经知道了,却迟迟沒有动静,难得的熬得住。
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他拿過床头柜的手机,拨出去,却沒有人接。
罗岑宵今夜开工,剧中正演到她去湖边找大哥,却不慎被陆洲推入河中的场景。
等待這一场戏其实已经等了很久,因为天太冷又不时的在下雨下雪,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月明星稀,夜晚的能见度也很不错,导演终于决定开拍。
罗岑宵为了适应温度,把外套脱掉,沿着河边来回的小跑了一会儿,准备运动做的充分,自觉已经能够下水了。
她不会游泳,*有些担心:“宵姐,你先试试,如果实在不行就找個替身算了,反正跌进河裡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說不用:“這裡的河水其实不深,再說大家都看着呢,不会出問題的。”
导演给她讲了一会儿注意事项,就打板子了。
這段戏其实是乌篷船裡于她很重要的一段戏,因为在這段戏以后,她彻底与大哥解开了心结,這是承上启下的一段剧情。
罗岑宵在岸边与陆洲激烈的争吵,她调动了自己所能调动的所有情绪,跟他吵得面红耳赤,然后陆洲就出手推搡她,岸边的泥土湿滑,她脚底一轻,整個人都栽了下去。
落入水中的那一刻,她心裡暗叫一声不好——
虽然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但她一瞬间就觉得身上所有额外叠加起来的衣料一点用都沒,裡裡外外被侵了個透。
初春的河水冰凉到彻骨,她還得大力的在水裡扑腾,导演說要的是一种灭顶的慌张感,這时陆洲還在岸边观望,似乎是被吓傻了,她吃了两口水,哆哆嗦嗦的大叫:“哥……救我……哥!”
罗岑宵每在水中扑腾一下就吃进不少的河水,她呛的咳嗽起来,却有别的记忆源源不断的涌了上来——
那是一望无际的红,血从下半身溢出来,滴答滴答的落在地板上,她害怕的說不出话来,“救我……救救我!谁能帮帮我!”
但回应她的是一片死寂,屋子裡沒有人,她唯有使劲的往前爬,用力的爬……她绝对不能死,她要护住肚子裡的宝宝。
可是为什么要抢走她的孩子!襁褓裡的婴儿還在甜睡,她刚给他喂過了奶,孩子却已经被那男人抱在怀中,冷漠的威胁她:“钱打在你的卡上,医院你可以住到康复为止,但嘴给我闭紧了,听到沒?”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想听,想要夺回這個還沒来得及取名的孩子,可是他的脚步那样的快,他们拦住了她……
水,沒過头顶的水,四面八方的侵蚀着她的意识和身体。
“小妹,你要撑着!”一只温热的手扶着她的肩膀,使劲把她往岸上扯,边說:“都是大哥的错,锦之,你快醒醒啊!”
有人轻拍她的脸颊,“醒醒,岑宵,醒醒了!”
又不断的挤压着她的腹部,罗岑宵吐出一口水来,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原来大家都围在了她的身边,见她终于醒来,舒了一口气。
秦粲然眼睛都有些红了:“你吓死我們了。”
*已经取来了干毛巾,一下下给她擦拭着:“宵姐,你真的吓坏我們了,差点以为你溺水了。”
就连刚将她弄上岸的陆洲也心有余悸的微喘着坐回到地上,轻摇着头:“還好你不重,否则我也都不保证能有那么多的力气……這段剪出来一定真实极了。”
导演也紧张的问:“沒事吧小罗?送你去医院看看吧,這天還是太冷了,是我考虑不周。”
罗岑宵连忙摆手,挤出個笑来:“沒事的,就是一下子贫血了而已,等下回房间洗個澡睡一觉就好了,导演,這條能過嗎?”
“完成度很高!”导演给予了高度赞扬。
*给她披了件羽绒大衣,但依然无法让她变得暖和,既然戏已经一條過了,导演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两天,后面的戏份已经拍好了很多,剩下的可以慢慢来。
*和秦粲然都不放心她一個人,一個要搬了东西来她房间打地铺,一個死活拽着她要她去自己的房间裡休息,被罗岑宵阻止了:“我真的沒什么事,身体素质好着呢,你们别跟着我了,累坏了自己岂不是损失更大?明天我睡個大懒觉什么都好了。”
她们拗不過她,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罗岑宵刚关上门,就滑坐到了地板上,她感觉整個人都被掏空了,原来她以为可以忘记的,那些心痛如绞的往事,她都沒有忘,而是刻进了骨血深处。
第二天的时候,罗岑宵果不其然的发烧了。
生物钟让她醒来的时候,她觉得脑袋很重,鼻子也塞塞的不通气,喉咙更是干涩无比。
她挣扎着要起来,也确实那么做了,却复又被一只大手按回了床上。
罗岑宵一惊,睁开眼,還以为是在做梦。
可梦裡那人也定定的看着她,如画的眉眼,深刻的轮廓,還有微微挑起的嘴角。
她忽然心中充满恨意,想也沒想,下意识的一巴掌甩在他那张俊脸上。
啪的一声——绝对不算轻,這声音响起时,罗岑宵也真正清醒過来。
两個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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