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紛爭-盛世華族 靡寶 小說百度雲
丹菲又是哭又是笑,又抱着劉玉錦的女兒狠狠親了兩口,哄着孩子叫她娘娘,
聖人急招崔景鈺進宮,崔景鈺將丹菲送回崔府,匆匆給父母磕過頭,就又隨着段義雲走了,
段夫人見了丹菲,又同她抱着哭了一場,
丹菲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兩年過去了,自己肚子還一點動靜都沒有,換作平常人家,做阿家的肯定少不了要埋怨幾句了,幸而段夫人真是個難得的好婆母,只言不提此事,只吩咐丹菲先回院中好生洗漱歇息,
丹菲泡了一個舒舒服服的澡,用了一頓便飯,倒頭睡下,
迷迷糊糊之中,她似乎做了一個夢,夢混亂而破碎,彷彿有刀光血影、人聲喧囂,丹菲驚醒,頭疼欲裂,
“什麼時辰了,”丹菲坐了起來,“郎君回來了嗎,”
“酉時三刻了,”崔景鈺大步走過來,掀起牀帳,扶她起來,“你不舒服,讓太醫來看看,”
“沒睡夠罷了,”丹菲打了個呵欠,“宮裏怎麼樣了,”
崔景鈺臉色陰鷙,“感覺聖人變了很多,”
丹菲靠在他懷裏,笑道:“你果真又和聖人爲太平公主的事吵了,”
崔景鈺沉聲道:“我不過略提幾句……”
丹菲啼笑皆非,知道以崔景鈺那刻薄的用詞,就算是隨便說幾句,也能把人氣得半死,李隆基今非昔比,已是一國之君了,沒有那個君王喜歡被臣子諷刺的,
“聖人也不容易,”崔景鈺嘆了一聲,“雖然已登基,可上皇並未徹底交權於他,許多事他都還要報給上皇定奪,而太平公主雖然面上安分,可朝中過半的宰相都是她的人,聽義雲說,聖人處處受他們掣肘,”
丹菲想了想,“以聖人的脾氣,他此時不發,定不是妥協了,而應該是在靜待一個時機,我想,這也是他將你叫回來的原因,”
崔景鈺沉思着,“但是我提議對太平先下手爲強,他卻反對,只因覺得我們沒有一個藉口,”
丹菲道:“太平畢竟是他姑母,也是上皇唯一的同胞妹子,對她,不能像對韋氏一樣,提刀就殺,你別說,聖人重情重義,其實也是好事,”
崔景鈺嗯了一聲,
之後一連數日,崔景鈺都到處會友,平日在家中,則和丹菲一起侍奉二老,多盡孝心,
丹菲嫁進崔家兩年,還沒有一日盡過兒媳之責,說起來還挺慚愧的,於是這幾日她做事分外用心,處處細心體貼,很得段夫人歡心,
崔段兩家既是姻親又是世交,兩對夫妻相聚,不講究那些排場,兩家人吃了一頓舒舒服服的家常飯,坐在一起賞雪閒聊,
“別再和聖人賭氣了,”段義雲對崔景鈺道,“他有意再培養你幾年,就把你提爲中書令的,你要理解他的一片苦心,如今朝中,太平公主一派的宰相衆多,你是聖人親信,提拔你,他才能放心,”
“我依舊覺得,太平一事,聖人當早點決斷,”崔景鈺道,
“聖人自有安排,”段義雲道,“我們一直將她盯得很緊,她有什麼動作,我們定會知曉的,”
崔景鈺不以爲然,倒沒再說什麼,
劉玉錦道:“舅父說,他從宜國公主身邊的婢女宋紫兒那裏套過話,太平公主手中似乎是捏着宜國公主在突厥時的一些祕密,也不知道太平公主說了些什麼,宜國公主如今同舅父的關係也不好了,舅父搬出去住在別院裏,宜國公主則住公主府,養着幾個面首,活脫脫成了另一個太平公主”
丹菲道:“李碧苒徒有野心而無能力,趕太平公主還是差了一截,”
酒過三巡,男人們去更衣,丹菲纔有空同劉玉錦說幾句閨房話,
“我看崔景鈺待你真的好,”劉玉錦感慨道,“你雖瘦了,可是看得出很快活,老實說,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了,只有現在,才知道你真正快活時什麼樣子的,”
丹菲不禁笑道:“我當初到劉家時,家父剛去世,之後肩負着家仇,也確實快活不起來,你呢,你現在和義雲之間,一切都已經解決了吧,”
劉玉錦笑容淡淡的,並不見很歡喜,也沒有什麼難過,
“早說了,我同他就是俗世夫妻,彼此敬愛,日子就過得好,你總覺得凡是不能像你和崔景鈺一樣恩愛的夫妻,就不正常,”
“好,我不說了,”丹菲拍了拍她的手,“我走了,你身子不方便,若想找我說話,就請我過來,”
不久就到了端午,曲江池上賽龍舟,兩岸人山人海,熱鬧非常,
崔景鈺和丹菲手拉着手,走人熙熙攘攘的人羣裏,看着就是一對普通人家的小夫妻,
一艘富麗堂皇的畫舫停靠在碼頭,不停地有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女登船,歌舞嬉鬧聲從船中傳來,
“是太平公主的船,”丹菲看了一眼,“咦,”
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司徒令德衣亂冠斜,出現在畫舫二樓的勾欄邊,他往日不修邊幅,如今剃去了鬍鬚,竟然也是個俊朗健壯的美男子,
丹菲正驚訝着,就見太平公主走了過來,司徒令德伸手把這個年紀足可以做自己母親的女人摟住,兩人當着衆人的面調笑起來,太平已是快半百的年紀,不過保養得甚好,看着不過三十來說,不過四十,兩人站在一處,看着倒也不是特別彆扭,
“這是怎麼回事,”丹菲大喫一驚,扭頭卻發現崔景鈺神色如常,嘴角甚至還帶着一絲笑意,
“司徒九郎這是……等等,”丹菲低呼,“是你安排的,”
崔景鈺摟過丹菲,繼續朝前走,道:“我們本在太平身邊安插了幾個暗線,卻是被她拔出了,是太平自己看中的司徒,司徒任金吾衛,當值的時候爲太平牽過馬,第二日,太平的人就去找了他,我們需要新的暗探,而司徒也自告奮勇,”
“可是……”丹菲還是覺得難以想象,“太平都那麼老了,”
崔景鈺笑道:“司徒倒覺得她風韻猶存,你不瞭解男人,他們會將此當成一樁風流韻事,”
丹菲臉色依舊難看得像是吞了蒼蠅一般,頓時覺得司徒令德這人情操偉大,勇敢無私,真是十分令人敬佩,
之後一連過了一個多月,日子都十分平靜,崔景鈺如常上朝辦公,果真沒再提太平公主的事,
六月末,夏季來臨,長安城裏白日已是有些炎熱,幸好夜晚總會退涼,女人們換上了薄紗衣裙,賞荷觀月,等着七月初七度佳節,
這日,丹菲陪着段夫人用了早飯,正同她說着閒話,管事匆匆來報,說王皇后請丹菲進宮一敘,丹菲如今是侍郎夫人了,鳳冠霞披穿戴好,一身沉重,進宮去覲見皇后,
一別兩載,大明宮一度易主,可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王皇后選了長安殿爲寢殿,丹菲由女官引着一路走來,看着熟悉的宮殿山水,有些感慨,
王皇后倒還是一派端莊嫺雅,待人溫和,她詢問了丹菲夫妻倆在川中的生活,直口不提朝堂上的事,只讓丹菲日後有空常進宮來,陪她說說話,
宮中又多了很多佳麗,俱都嬌豔美貌,是李隆基喜歡的那一類,趙麗妃又懷了身孕,肚皮高高隆起,整個人氣勢隱隱有壓王皇后一頭的架勢,
丹菲很喜歡王氏這個溫柔賢惠的皇后,她無出也就罷了,還要打起精神爲李隆基打點整個後宮,想想就替她覺得心累,換做丹菲自己,是絕對幹不來這個活兒的,她不是把男人暴打一頓,就是甩手不幹,崔景鈺要是敢納妾,她絕對會一走了之,
丹菲回了長安後,知道公孫神愛也被李隆基納入了後宮,封了個五品的才人,但是她今日卻沒見到她,不知道是不是王皇后知道她們兩人不對付,特意沒喚她來,
一羣女人說了一會兒話,女官通報道:“太平大長公主,宜國長公主至,”
丹菲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李隆基登基,這兩個女人也跟着長了輩分了,
太平公主一進來就看到了丹菲,目光精準地落在她身上,簡直就像是聽聞她進宮了,才特意過來見她似的,
王皇后笑吟吟道:“恭喜姑母前幾日添了孫兒,”
太平公主面帶喜色,“二郎成婚三載,如今終於開花結果,也算了卻我一樁心事了,曹夫人家孩兒多大了,”
丹菲尷尬,王皇后使了一個眼色,趙麗妃打圓場道:“川中哪裏有京城好,曹夫人定是想回京了再生養孩子吧,”
丹菲順着她的話,笑了笑,“麗妃想得周到,我確實是有此打算,”
太平公主似笑非笑,道:“我還道曹夫人早年生活艱苦,傷了身子,不便生養了呢,”
王皇后強笑道:“姑母不若同我來看看我新抄的經,”
太平公主總算被王皇后哄走了,幾個夫君同崔景鈺交好的命婦過來同丹菲說話,順便安撫她,丹菲其實並不氣,反而覺得這事有些蹊蹺,
太平公主是極其心高氣傲之人,能入她眼之人寥寥無幾,她看不慣誰,便直接讓人把對方趕走就是,就算她如今權勢不如從前,再厭惡崔氏夫婦,也絕對不屑親自開口挑釁的,這等事,應該是李碧苒這樣的人做的纔是,
丹菲立刻朝李碧苒望去,卻見李碧苒雖然跟在太平公主身後,卻是哀怨地朝她望了一眼,丹菲差點以爲自己看錯了,
等到茶點送了上來,李碧苒不動聲色地走到了丹菲身邊,道:“崔夫人入川一趟,看着同當初區別頗大呢,”
丹菲淡淡一笑,“公主請多指教,”
李碧苒打量着她,“你早年好似受傷的獸,時刻警醒着,充滿了提防,彷彿隨時都能攻擊人,而你如今明顯平和多了,像個普通人了,”
丹菲還以爲她會譏諷自己一番,不料聽到這番話,
“你知道,我是不喜歡你的,”李碧苒這句話語裏的誠實更是讓丹菲驚訝,“大概因爲你同我是截然不同人,我們同樣有勇氣,有心機,可是你卻始終沒有迷失……”
李碧苒露出迷茫之色,
丹菲不動聲色地看着她,道:“公主可是遇到了什麼拿不定主意的事,”
李碧苒面色陰鷙地朝太平公主的背影掃了一眼,對丹菲低聲道:“她從來沒有放棄奪權一念,她如今安分低調,只是爲了讓大家放鬆警惕,”
丹菲用銀籤插了一個玉露團,咬了一小口,“我爲何要信你,”
李碧苒苦笑:“你不信我,我不奇怪,大家如今也不信我了,卻是我咎由自取,我……我縱使做過再多錯事,也不肯傷害他分毫的,大家信你,你要替我……”
太平公主轉身走過來,
李碧苒急忙擠出一個笑,“蜀地的水養人,曹夫人的膚色比早年要好多了……”
太平公主又同劉華妃說起話來,
“她打算對大家動手了,”李碧苒飛快道,“我知道你們在她身邊安有眼線,你會證實我的話是真是假,”
“我不知道公主在說什麼,”丹菲從容道,“你想要什麼,”
李碧苒搖了搖頭,“你見了大家,同他提起我,就知道了,”
丹菲帶着一肚子疑問出了宮,宮門口,崔景鈺身穿朝服,正站在牛車前等着她,丹菲笑着朝他走過去,
“受欺負了,”崔景鈺拉起她的手,
“不算,”丹菲道,“咱們上車再說,”
牛車穩穩地行駛回家的路上,車裏,崔景鈺緩緩開口,道:“我也是才知道,當初太平公主還在蒲州時,聖人曾遇刺過,雖然這事有驚無險,對方並未得逞,聖人也將事情壓了下去,但是當日約他出城的人,是宜國公主,”
丹菲蹙眉道:“宜國公主還沒有膽大到弒君的地步,其實她如果不是有把柄落在太平公主手中,我想她是巴不得聖人長命百歲,好庇佑她的,”
崔景鈺點頭,“所以事後聖人也只是疏遠了她,並沒有找她追責,”
“你覺得她說太平要行刺聖人的事,可信嗎,”丹菲問,
崔景鈺斟酌片刻,“八成是真的,但是行刺皇帝這種事,說起來就有些可笑,聖人不論居行,身邊都圍繞着無數宮人禁衛,太平公主如何下手,”
“那須得告訴聖人,至少提防一下,”丹菲說完,一愣,“哦,聖人未必會聽,”
“我會去說的,”崔景鈺道,“聖人可不信我,我卻不能就此袖手旁觀,”
丹菲想到去年此時,她和崔景鈺在益州,日子過得多悠閒,如今剛回來,就被一團亂七八糟的事纏身,真有種寸步難移的桎梏感,
夫妻兩人都異口同聲地嘆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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