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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5章 也不是不行

作者:携剑远行
杜甫只需要带着方重勇的亲笔信回成都,将其交给严武,就算是完美完成使命。

  但实质上掌控汴州朝廷的某位官家,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

  如今,“首都经济圈”正在建设当中,布控周边运河的五個卫星城,正围绕着汴梁城展开,大兴土木,日夜不停。

  社会需求旺盛到发烫,到处都缺人。

  烧砖烧瓦的需要人,马车行与船行需要人,挑夫和脚夫需要人。

  工坊裡织布的需要人!军工作坊裡面也需要人,田间劳作還是需要人!

  现在朝廷還要对外用兵,同样是需要招募青壮,从团结兵中招募精锐。

  汴州朝廷不但要对河西用兵,岭南那边乱成一锅粥,要不要用兵呢?

  這個問題摆在了方重勇的案头。

  杜甫刚走的第二天,方重勇就把严庄、李筌、刘晏、张通儒等人召集到府衙裡面商议出兵之事。這不聊還好,一聊发现問題很大。

  摊子大了,很多地方的经济,并不如汴州和周边州县发达,时常還要中枢调拨物资赈济。汴州朝廷已经是中央政权,其权威虽然不如当年开元时的大唐,但也不是草台班子做派了。

  随着官员的增多,财政支出也随之增多。這两年還在不停的检地,查户口,安置客户,协调本地主户与流民客户的关系,花了不少钱。

  更不提朝廷在汴州本地开工坊,大力发展棉纺所花费的财帛。

  要說朝廷沒有钱,那肯定是不对的,這么多年开发汴州,励精图治,利用运河发展经济非常对路,不可能沒有显著成效。

  問題在于赚得多,花得也多,勉强收支平衡而已,這還是抄家了很多大户和寺庙之后,才达成的平衡。

  为此刘晏的发际线都高了不少,已经在朝着秃头方向发展。

  “官家,现在国家百废待兴,特别是开发江南,需要持续投入。官家此前說要围绕着太湖发展,這两年已经初见成效。

  实在是不适合再开辟战场了。

  多的不說,五年之后,官家就算想西征大食,下官都有办法。”

  刘晏对方重勇叉手行礼說道。

  对于刘晏来說,基哥是他的恩人。他才七八岁的时候,就被基哥接入宫中,請名师培养。

  刘晏应该是铁杆的保皇党才对。

  這样一個人,之所以愿意为方重勇办事,是因为他看到這位方官家是個愿意办实事的。像刚才那番话,如果面前之人不是方重勇,刘晏压根不会开口。

  “官家,刘尚书此言确实不虚,今年实在是不适合两线开战。去年出兵关中,当地许多粮仓都還囤积了存粮,只等今年秋后大军一到,便可以直接使用。

  若是出兵岭南,则要重新建立粮道,沒有個两三年准备,很难在岭南打出样子来。

  這其中靡费,不可尽数,唉。”

  严庄也附和刘晏說道。

  方重勇环顾众人,大家都是默默点头,似乎颇为赞同。

  他们這些幕僚,如今的心态也都发生了改变。

  创业的时候,什么激进的主意,只要好用,那都是不要钱的直接上,根本不管后续反噬有多严重。

  因为创业就是争分夺秒,打天下就是要一往无前。至于以后,大家先活過今天再說!

  而今,汴州朝廷掌控的天下之地,不說十之八九,起码也超過了十之五六了。這时候他们也不想再搞什么激进的策略,平稳发展,按部就班似乎沒什么問題。

  局势一片大好,大唐境内已经沒有什么有力的竞争者。

  接下来,方重勇只要缓慢发展自己的势力,逐步控制朝堂内外,逐步将地方行政大权也抓手裡,那么,接下来,就是迎接改朝换代的辉煌时刻!

  大家坐着等,每天正常上班下班,到时候就可以给自家族谱单独开一页。

  为什么要折腾呢?

  怎么能确保折腾不是在瞎折腾呢?

  心态不同,想法便会不一样,如今方重勇麾下幕僚,求稳的心态很重。

  譬如现在,就连行事一向比较激进的严庄,都不赞成方重勇出兵岭南。

  “你呢?”

  方重勇看向枢密院副使李筌,這位是谋划战争的专业人士,他的意见非常重要。

  “官家,如果出兵河西,是接着上一场战争打,禁军中的一些部曲,如今正屯扎关中,相对于出兵岭南,花费要小得多。”

  李筌面色有些为难的說道。

  他知道方重勇是希望出兵岭南,可是目前的情况,实在是有些不太合适。

  “朝廷现在很困难,本官也知道。”

  方重勇长叹一声,他环顾众人,似乎有些妥协。沉思良久之后,才开口說道:“诸位都回去再想想具体的方略吧,事关重大,不能轻易作出决断。”

  說完,众人便起身行礼后离去,只留下方重勇一人在府衙书房裡,看着墙上地圖中那片标注很少的岭南,沉默不语。

  目光像是长在上面了一样。

  “人心善变,上次将吐蕃人赶出关中之后,已经无人觉得還有什么阻碍了。

  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不外如是。”

  方重勇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却也无可奈何。一個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幕僚和麾下部将的鼎力支持。

  而那些人要支持他,又必须要依赖有效的行政体系,以及军心民心的凝聚,更需要大量的财帛粮食。

  国家机器累了,就必须得停下来歇一歇。

  当前民力的使用已经到了极限,实在是不适合再开一线作战。

  然而,岭南地区,自古就很难占领,更不谈消化地盘。正因为汉家儿郎数百年持续不断的南下开荒,才有了今日之局面。

  现在岭南大乱,南诏军都开始劫掠這裡了,這還能忍么?

  岭南局势刚刚开始糜烂的时候,尚且還能挽救。一旦韶关失守,风险外溢,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一切都等你准备好了,五年十年之后再去……要想恢复到過往的统治水平,最少需要几十年!

  岭南可是华夏大地今后千年最有发展潜力的地方啊!现在连百分之一都沒有开发出来,怎么能够让它荒废着呢?

  怀着郁闷的心思,方重勇回到家中。正好方来鹊带着一大帮人去汴河边踏青去了,家裡只有王韫秀在大堂内拿着算盘在算账。

  她看到方重勇面色不好,凑過来疑惑问道:“阿郎可是有什么不顺心之事?按說也不应该呀。”

  确实不应该,离改朝换代就差那么一步了,换别人的话,现在嘴巴都要笑得裂开。

  “岭南乱局,朝廷不可弃之不顾,但百姓疲敝,国库空虚,无以为继。

  某正忧心如何处理,并无其他烦忧之事。”

  方重勇顺势坐下,轻轻摆手叹息道。

  “感觉江山都快长到阿郎背上了。”

  王韫秀无奈苦笑道,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方重勇。

  看看以前的大唐天子過的什么日子啊,太宗就不說了,比如說基哥,想上哪個女人就上哪個女人!想去哪裡玩就去哪裡玩!

  宫裡的不够玩還要派雷海青作为“花鸟使”去民间搜刮民女。

  结果方重勇倒好,为了国事日以继夜的忙碌不停。沒错,效果确实很显著,汴州朝廷蒸蒸日上,已然有一统天下之势了。

  可是,這么辛劳的忙于国事,到底是图個什么呢?

  如果当皇帝不能让自己爽爽,那当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王韫秀就是感觉方重勇现在做的事情很不值得。

  当然了,如果方重勇摆烂,他们一家现在坟头都长草了,這便是世道的无奈所在。即便是想躺平,也是躺无可躺。

  “阿郎,男人嘛,时常也要休息一下。這薛娘子在府中已经住了几個月,要不今晚就洞房吧?

  妾身看這薛娘子,也水灵得很呢!”

  王韫秀面露暧昧之色,伸出手作出了一個揉面的动作。

  “薛娘子,什么薛娘子?”

  方重勇一脸懵逼的反问道。

  “就是当初你送给车光倩,他又送回来的那個,在府裡已经住了很久了呀!”

  王韫秀提醒道。

  “有這回事么?”

  方重勇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并不知道這件事。他每次回家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甚至出征一次就几個月,哪裡顾得上家裡多個小娘子啊。

  在家的时候,他就跟唐僧肉一样,娇妻美妾动不动就說晚上睡觉冷,要一起睡。那位薛娘子就是想上位也沒机会呀!

  “确有其事,要不现在就把事情办了?”

  王韫秀询问道。

  方重勇却是有些疲惫的摆摆手道:“不必了,安排個好人家,将她嫁過去吧。家中女眷不少,個個都好,就不必再加人进来了。”

  “进過方清府邸的女子,哪個人家敢娶呢?”

  王韫秀一脸幽怨的反问道。

  方重勇无言以对,因为确实是這個道理。即便是他沒碰過,甚至沒见過的女人,只要住进他府邸裡面,出来以后就已经沒人敢亵玩了。

  這是一個不难理解的事实。

  忽然,王韫秀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一样,面色古怪的看着方重勇,又不說话,就這样一直看着。

  “夫人今日是怎么回事?”

  方重勇也被她看得莫名其妙。

  “近期坊间有传言,阿郎并非是方氏子弟,而是……李隆基的私生子。因此,那些人說阿郎应该叫李清,而不是该叫方清。”

  王韫秀迟疑了一会,慢悠悠的說道。

  “有這种事?”

  方重勇大惊,以前還看不出,如今他中年了,這张脸越看越像当初的方有德,怎么可能是基哥的子嗣呢!

  王韫秀是见過方有德的,怎么能說這么奇怪的话呢。

  “妾身也是不信呀,但事情越传越邪乎。

  首先,阿郎以前在长安的家,就在兴庆宫后门。

  其次,阿郎父亲是李隆基的亲随,而且非常得信任。

  最后,宫廷斗争非常激烈,李隆基为了保护子嗣,让别人代为抚养,也不稀奇。

  這個不是妾身說的啊,這是外面那些人传的谣言。”

  王韫秀连忙辩解道。

  嗯,如果方清实在太猛,搞不死他的话,那么造谣他是李唐宗室的私生子,好像也不是不行。

  所以說,方清虽然夺了天下,但他其实是李氏宗室,所以這還是李唐的天下。方清要是识趣的话,赶紧把這個谣言坐实,然后大家又可以在一起快乐的玩耍了。

  换言之,只要你认为自己是李唐宗室子弟,這天下送给你,也不是不行!曲线救国嘛,总有人能走出不同寻常的路子。

  刹那之间,方重勇就明白了某些人的图谋!

  “這帮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方重勇恨恨說道,紧握拳头,后面又慢慢松开。

  显然,三人成虎,特别是這种有鼻子有眼的事情,当事人不好辩驳。

  “不必理会這些谣言,某自会清理的。”

  方重勇都被那些关中天龙人的奇思妙想,给搞得哭笑不得了。

  他端起茶杯,刚刚喝下一口茶,就听王韫秀问道:“阿郎好男色么?”

  噗!

  口中茶喷到对面那只正在打盹的五色鹦鹉一身,這鹦鹉瞬间扑腾飞起来,又被脚上的链子拽了下来。

  “沙比!你這個大沙比!”

  五色鹦鹉用尖啸的声音嚎叫道。

  “你是哪裡看出某好男色的?”

  方重勇反问道,整個人都不好了。

  “阿郎不知道,现在外面有很多關於阿郎的传言啊。

  比如說什么阿郎不好女色好男色,所以沒有强抢民女之类的。

  对了,還有传言說什么阿郎已经修成了地仙,不是凡人,所以不能人道。但喜歡进入女子梦中与她们交合。

  前些时日汴州衙门裡面有世家女子前来哭诉,說是与阿郎在梦中欢好数月,已经有了身孕,要官府替她做主什么的。

  元结只是派人将其乱棍打出,所以此事沒有传开。

  类似乱七八糟的事情挺多的,大部分都沒說阿郎不好,只是怎么說呢,听起来怪怪的。”

  王韫秀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說了,至于消息来源嘛,方来鹊每天在汴州市井闲逛,回来把听到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她。

  這個小傻子跟個透明人一样,旁人都不会把他当回事,吹牛打屁的时候无所顾忌。

  這些谣言,除了那些捞女们說自己在梦中跟方清上床上了几個月,肚子都被搞大了以外,其他的,都是暗藏玄机。

  比如說有個谣言,已经直言不讳的說方清不是凡人,而是地上仙人。

  所以他很厉害,是大唐的救星,很好很强大,這些都是事实,也跟汴州朝廷蒸蒸日上的情况对得上。

  然而,仙人毕竟是仙,他是不能长久在凡间的,总有一天要“云游四方”对吧。方清能管理天下,不代表他儿子也能!

  因为仙人的子嗣未必是仙,沒那机缘知道不?

  所以,這朝廷的权柄,最后還是得归为李唐宗室。现在只是天下大乱,方清出来“代管”一下,将来方清不在了啊,還是要還政于李氏的。

  這就好比是诸葛亮管蜀汉一样。

  他确实受人敬仰,可是也沒人大张旗鼓支持诸葛丞相取而代之吧?

  這是套路很深的舆论战。

  如果方重勇到处欺男霸女,這些谣言自然是不攻自破。关键是,某位官家他平日裡也不好這一口啊。

  所以旁人就会想,你既然不好這一口,那你好什么呢?

  是喜歡梦中和女子欢爱,還是陆上地仙,拯救天下的仙人,又或者是基哥的私生子?

  方重勇有种感觉,随着政局在逐渐明朗,随着汴州朝廷失去挑战者,很多希望上进,之前却沒上车的人,似乎有点坐不住,想搞点事情了。

  “阿郎,這些谣言是不是很严重?”

  王韫秀看到方重勇面色晴转阴,有些担忧的问道。

  “是有一点严重,不過不要紧。”

  方重勇慢悠悠的說道,心中却是盘算着改朝换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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