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第101节 作者:未知 大城市的弊端,他太依赖机器了。 他甚至被程凉激出了斗志,脑子一热在想要不然他也援边试试,不用那么久,一两年的那种。 然后就被唐采西一锤子锤死,唐采西說,你试试。 周弦马上老实了,试什么试,他的梦想就是安心做医生安心拿工资安心结婚老婆孩子热炕头。 他才不要像程凉這样。 确实,历劫归来终会蜕变。 但是大部分普通人,都会死在历劫的路上,哪怕是程凉,要不是最后老天心软把盛夏送過来了,他還真不一定是死是活。 很容易想通的周弦快乐地带着唐采西去住帐篷看银河了。 剩下办公室裡的程凉憋着气把本来应该两個多小时才能做完的收尾工作一個小时内弄完,在家门口饭店裡点了菜就直接回家冲上了二楼。 那群小兔崽子還沒下班。 他很快乐的推开了盛夏的房门。 盛夏一個小时前刚送走唐采西和周弦,现在正戴着耳机和视频死磕,程凉推门进来就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算打過招呼了。 程凉熟门熟路的掀起盛夏一边的耳麦,问她:“還要多久?” “三十分钟。”盛夏眼睛就沒离开過屏幕。 程凉点头。 先把她桌上的空杯子洗干净倒了水——熬夜盛夏的养生方法是往水裡面丢枸杞,虽然程凉作为西医不懂,但是還是照做了。 然后收拾掉茶几上這两個女孩子這两天乱放的书本杂志和一堆小零食,摊上一次性桌布,一個小时以后菜送上来就能吃。 都忙好了,他心满意足的去隔壁换了衣服,回来以后躺到盛夏的床上,抱着擎天柱就睡着了。 全程十分钟都不到。 盛夏摘掉耳麦回头看了程凉一眼,這人抱着她的抱枕已经迅速进入梦乡。 盛夏笑,抬手把窗帘拉上了,调暗了房间的灯光。 說了半個小时,却還是一直到楼下饭菜送上来,程凉的手机响了以后盛夏才合上电脑。 盛夏接的手机,她认识楼下饭店的电话,接起来轻手轻脚的在楼道裡拿了饭菜,又轻手轻脚的进了屋。 程凉翻了個身還在睡。 盛夏放好吃的蹲在他面前。 那天酒醉以后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她看着看着,就笑了,伸手捏住程凉的鼻子,细声细气:“饭来啦!” 程凉模糊的应了一声,手腕一翻拉住盛夏的手然后用力一带,盛夏就被带着上了床,滚进了他怀裡。 “唐采西来之前,你叫醒我還是用亲的。”他闭着眼睛哼哼。 這两天很累,刚才虽然睡的時間不久,但是睡得很熟。 “我饿啦!”盛夏又伸手捏他鼻子。 程凉睁眼。 盛夏两眼亮晶晶的在他怀裡冲他笑。 两天沒见了。 她穿的估计是唐采西带過来的睡衣,粉红粉黄毛茸茸的,和她毛茸茸的头发一样。 程凉闭眼亲了上去,先从她毛茸茸的额头开始,一路亲到她的嘴唇。 盛夏一开始觉得痒,笑嘻嘻的,到后来也意识到气氛有些微妙,于是伸手遮住了嘴唇。 程凉笑,鼻尖磨着她的鼻尖,开始亲吻她的耳朵。 盛夏的脸瞬间爆红,拽着他的胳膊晃了两下。 “痒啦。”她缩着脖子,红着脸。 “吃饭了。”程凉最后吻了吻盛夏的嘴唇,率先坐了起来。 他最近越来越忍不住了。 那次酒醉之后,他這两天手术都沒有看到黑雾。 轻吻盛夏的时候,心裡的酸涩也终于只剩下了甜。 向来悲观的他生平第一次,开始期盼未来,有盛夏的未来。 第八十四章 就是,不长嘴就好了…… 其实二人世界很普通。 他们两人吃完晚饭一楼的医生们就陆续下班了, 大家在楼下吵吵闹闹,抢厕所的、吆喝着一起看电影的、還有嚷嚷着白天到底谁偷了笔的。 這些都是程凉在苏县這两年听惯了的热闹,他羡慕過, 却从来沒有融入過。 而今天, 他一边觉得吵闹,一边却开始认真听。 他在想楼下几個房间就四個厕所是不是真的少了, 几個医学生下了班要看的电影居然是爱情文艺片是不是不太正常,他還在想, 自己抽屉裡的那些笔可千万别给這帮兔崽子发现了。 那些游离的热闹, 终于变成了生活。 心境变化仿佛是一瞬间,可为了這一瞬间,他找了一辈子。 精疲力尽从手术室裡出来看到盛夏冲他笑的瞬间,吃饭的时候发现盛夏为了不吃肉偷偷摸摸把肉塞到菜盘子最下面的瞬间,還有现在這样,下了班,他拿着笔记本写明天的手术计划,盛夏戴着耳机腰杆笔直的坐着剪片子的瞬间。 只是两個人,简陋装修的房间, 晚饭還是楼下饭店打包的,却莫名的有了重量感, 活着的感觉,好像所有的辛苦终于都有了归处。 程凉敲完最后一行字,关掉了文档。 盛夏那边的頁面一点都沒有要结束的意思, 笔记本外接了一個她从丁教授那边拿回来的大显示器,现在显示器上满满当当,一帧一帧,都是他。 她抿着嘴很严肃的把他的脸放大缩小, 调光影,场景切换,加字幕。 看久了,会有些害羞。 程凉清清嗓子,帮她倒满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盛夏扯下耳罩,喝了一口枸杞茶,两條腿悬空晃了一下。 這代表這丫头工作做完一個计划项了,可以休息了。 作为盛夏直播间裡的忠实观众,程凉很懂,所以他拉着凳子在她旁边坐下。 “正片有二十三分钟了。”盛夏說,“要看嗎?” “去我房间放投影仪上看?”程凉提议。 盛夏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程凉很快就明白了盛夏犹豫的原因,一整面墙都是自己的脸的时候,冲击力還是很大的。 “……”程凉后悔了。 不過他后悔的很有创意,他把和他一起坐在地毯上抱着抱枕看成片的盛夏搂到自己面前,太過害臊的时候就看盛夏的后脑勺。 她小时候应该沒有被逼着睡過米袋,后脑勺滚圆的。 二十几分钟的成片,還是初稿,所以仍然有连接不顺畅的地方,有空白的插入点,配乐也沒有。 但是纪录片大概的故事脉络已经出来了,時間线是二十四小时,盛夏剪了每個小时裡她拍进镜头裡的內容,有病患,有医生,也有病患家属。 中国边疆县城医院的二十四小时,一個援边医生在二十四小时裡遇到的那些事。 有碎片的,也有连接的。 家属们有亲人去世嚎啕大哭的,也有出院以后看着阳光笑的。 医生们有累倒在走廊裡随便一靠就睡着的,也有半夜還在练习室裡练习血管缝合的。 至于程凉,他在无数人无数次程主任的称呼下,一直在忙碌。 手术室裡、教学室裡、办公室裡、甚至自己家裡,他大部分时候都很严肃,对着病人不苟言笑,家属有事找他他也一定会站在有摄像头的地方,病人私下裡都說,這個大城市過来的医生可凶,不听他的话他就不给他们做手术。 但是病人出院,他会笑。 病人走了,他会在晚上手术做完巡房的时候看着空床位笑一笑。 自己带出来的手术团队独立完成手术了,他也会笑,早上查房前开会的时候会点名表扬,那种时候,他的表情就会变得很温和。 還有,洗衣服的时候,他会笑。 …… 二十几分钟時間真的不长,沒有配乐只看视频也稍微有点干巴巴。 但是程凉只看了几分钟就沒有了一开始扭捏的感觉,他搂着盛夏安安静静的看完了一整部片子。 最后的镜头之后,后面是留出来的空白画帧。 程凉很久都沒有說话。 “怎么样?”盛夏问他。 程凉說:“你拍出了我想要的东西。” 他最开始参与纪录片拍摄想要的,让后来的人可以少走弯路的东西,盛夏拍出来了,她甚至拍出了能安慰人的东西。 来這样的地方援边,苦累是一座大山,寂寞则是另一座。 苦修一样,手裡的技术因为沒有仪器在這样的地方很难施展,以前很简单的开個单子就能检查的事情,在這裡還得住院手术。 语言不通,水土不服,从头开始。 盛夏拍出了他的寂寞,也拍出了他的救赎。 和爱情无关的东西。 二十几分钟時間,都在阳光裡。 生离死别在所难免,医生不是神手术也会失败也有治不好的病人,病人家属也总是会遇到特别不讲理的或者一开始讲理后来出点問題就各种刁难的。 援边這样的地方,不是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