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开诚布公 作者:Loeva 文怡回到康城的宅子,见過祖母弟妹,又說了些家常,便派人去给大伯母蒋氏送信,提及罗明敏已经到达的消息。罗明敏如今与蒋瑶成了亲,便是蒋氏的亲侄女婿,于情于理都该知会她一声。 蒋氏不久就命人捎了回话,表示知道了,罗明敏那边已经打发人送了信過去,只是蒋瑶還未到,說不定等到她来了,自己已经回顾庄去了,到时候還要請六房的卢老夫人与文怡多加照应。 文怡听了便问卢老夫人:“祖母,大伯母要回顾庄了么?” 卢老夫人道:“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家裡前儿送了信来,說是你大伯祖母已经在路上了,大约十来天就能到。婆婆既回来了,做媳妇的怎能不回去迎接?你大伯母便是心裡有再大的怨气,落到族人眼中,也是不占理的。” 文怡皱了皱眉:“那……韩家那边,不知大伯母谈得如何了?說来两家也来往好些日子了吧?” 卢老夫人叹了口气:“還沒說定呢,不過我瞧着应该有七八分能成的。韩家太太跟你大伯母三两天就见一回,你大伯母還带着她到我這儿坐過两次,我看韩家太太心裡是十分乐意的,沒口子地夸你六姐姐。韩公子虽然不算热心,但也沒有反对的意思,這些日子還陪着他母亲拜访過你大伯母三两回,只要再细细使些水磨工夫,亲事就成了。可就算两家都乐意,也得要看你大伯祖母与大伯父的意思,因此你大伯母也不敢把话說得太明白。” 文怡不解:“难不成大伯母竟一句话也不曾向大伯父提起?這如何使得?既要订亲,总得要大伯父点头的,不然即便换了庚帖也做不得准。我瞧着大伯父虽然生六姐姐的气,可早已沒了让她攀高门的意思。韩家家世不错,韩公子身上也有功名,无论人品名声都无可挑剔,又是平阳本地的老亲,真能做成亲事,对大伯父并无坏处。大伯父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不会反对的。为何大伯母却不跟他提呢?” 卢老夫人摇摇头:“我也不明白她的意思,先前也曾提醒過她几遭,她当时满嘴答应着要告诉的,過后却又沒了下文,再问她便拿话搪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若不趁早将婚事說定,等到她婆婆回来,万一有了别的想法,岂不是害了孩子?” 文怡心裡有些生气,只觉得蒋氏虽然疼爱女儿,做事却总是不靠谱,若是真心要定下韩家這個女婿,只一味跟人家父母来往有什么用?若是不把事情摆到台面上說定,总有变卦的时候。老实說,她一得到于老夫人要从京裡回来的消息,就该派人送信去了,只要于老夫人前脚离了京城,家人后脚就把信送到顾大老爷手中,還怕于老夫人能从中坏事?顾大老爷总不会盼着自己的女儿一辈子嫁不了人的,他点了头,家人立刻快马回报平阳,等于老夫人慢悠悠地从水路到家,亲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她再反对也沒用。强似如今這般,眼看着人都要回来了,蒋氏還磨磨蹭蹭的,也不怕于老夫人事先在京城与顾大老爷說定了文慧的亲事,一回来就将文慧送进火坑! 想到這裡,文怡便有些坐不住了:“我走了小两月功夫,又见家裡来信只說一切顺利,還当大伯母心裡已经有了成算,不曾想她会在這种大事上犯了糊涂!她可是害怕大伯父心裡還在记恨六姐姐放火抗婚之事?可亲事结成了,对大伯父也沒害处,大伯父在官场历练多年了,难道连這点道理都不懂么?偏大伯母犯了倔!长此以往,還不是害了六姐姐?六姐姐虽有许多不足之处,可也不至于要赔上一辈子呀!不行,我得去找大伯母說說。” 卢老夫人想想也是,便道:“你不必去,让人喊她過来,她那裡有六丫头在,不好說這些。等她来了,若還是糊涂,我替你骂她。她能不把你一個小辈的话放在心上,难道還能不卖我的账?”文怡笑着应了,立刻便派了人去請蒋氏。 蒋氏租的宅子其实离得也不远,不過半個时辰,她就带着文慧過来了,犹未知缘故,還在那裡笑嘻嘻地道:“婶娘唤我来有何事?可是看见孙女儿回来了高兴,想要一家子摆两桌酒热闹一番?正好,前儿韩太太跟我說起城裡一家新开的酒楼,做的好精致菜色,别处都不能有的,不如就雇了他家厨子来?也好叫侄女儿、侄女婿尝尝鲜儿,可怜见的,在山沟沟裡待了這么久,吃了不少苦吧?” 說话间她就给卢老夫人见了礼,熟门熟路地在下首坐了,文慧行過礼后,便对她道:“娘,您也别总以为九妹妹九妹夫那地儿有多穷,再苦的地方,九妹妹也有本事把日子過得舒舒服服的,你别小看了她。” 蒋氏笑了:“是是是,是我說错了。”還拉起文怡的手,“好姑奶奶,你别怪你大伯母說话莽撞。” 文怡转头与卢老夫人对视一眼,只觉得蒋氏今日似乎格外的高兴,也不知道是遇见了什么好事,以往即便是心情再好,也沒见過她這般兴奋的,究竟是怎么了? 卢老夫人沉默不语,文怡便笑着试探:“大伯母今日是遇到了什么喜事儿么?瞧着似乎格外容光焕发,至少比往日年轻了十岁!” 蒋氏以手帕掩口轻笑:“哪儿有啊?都一把年纪了,說什么容光焕发?不過是怕蓬头灰脸地来见婶娘,太過失礼了,出门前擦了点粉罢了。” 不正常,实在不正常!文怡心裡越发笃定有事发生了。 文慧轻轻抚平袖口上的小皱折痕,瞥了文怡一眼,便转头朝蒋氏轻笑:“娘,您再啰嗦下去,只怕六叔祖母就要不耐烦了。对着六叔祖母和九妹妹,有什么可瞒的?她们又不是外人,先前女儿落了魄,還多亏了她们帮忙呢。” 蒋氏一脸恍然大悟,忙收了笑,但又止不住嘴角的笑意,嘴裡說的却是赔礼的话:“瞧我,竟一时糊涂了,该打,该打!婶娘和侄女儿可别见怪。”一边說還一边起身行礼。 卢老夫人有些糊涂了,忙叫文怡上前把人搀住,皱着眉头问:“先把话說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沒头沒脑的,叫我們怪什么?” 蒋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果真是高兴得糊涂了。”這才收了笑,正色道:“前些日子,多亏婶娘提醒了我,不然我還只顾着跟韩家人来往,却忘了老爷那一头呢。我虽是慧儿的亲娘,但她父亲還在,不得他点头,我即便替女儿看好了人家,也是做不得数的。可我又害怕老爷還在生气,更怕老太太心裡着恼,会在老爷面前抱怨慧儿,因此迟迟不敢送信回京去——” 文怡听得一喜:“大伯母,难道你送信回京去了?”心下顿时松了口气。蒋氏高兴成這個样子,想必是京裡有了好消息。 蒋氏叹了口气:“我那时候瞻前顾后的,既想劝老爷答应,又害怕老爷一口拒绝了再沒有回旋的余地,实在是沒法子了,忽然想起九侄女儿跟我說過的,我還有娘家人可以依靠的事儿来,便给锦南兄弟那裡写了封信,向他讨個主意。亏得我這信写得早,我兄弟收到信沒两天,就收到朝廷的召令进京去了,临行前给我回了信,叫我安心等消息,他到了京城后会帮我們母女說话的。他打算在京裡给女儿女婿完婚,而罗侄女婿又曾在康城书院上過学,就当是他从中牵的线好了,蒋家也就有了插手的理由。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天天盼着他从京城来信,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老爷說了,這门亲事极好的,只是他在京城不方便,叫我便宜行事,但不要太過张扬,年内就发嫁吧,還叫我别忘了带慧儿回家,给老太太多磕几個头,請老太太饶恕慧儿从前的荒唐之处。” 文怡听明白了:“难道罗大哥到了康城后,立时派人告诉大伯母是因为……” 蒋氏点了点头,眼圈红了:“从前我总嫌弃這個兄弟,可如今我已经知道了,血浓于水,不论我在顾家如何,总是离不得娘家人的。从前我风光时,兄弟沒得過我的好处,如今我有难,他却二话不說就帮了我大忙。慧儿若能顺顺利利嫁得良人,我一辈子都感他大恩!” 文怡心中暗叹,文慧道:“娘别哭了,从前我也有许多不对之处。万万想不到小舅舅与瑶姐姐都是這般厚道良善之人,虽是隔了一层,却比亲骨肉還强。咱们日后记着他们的好,多多与他们亲近就是。” “你說得是。”蒋氏拭去眼角的泪水,含笑抬头,“說来我還要谢過九侄女儿呢,若不是你提醒,我還象从前那般糊涂,远着娘家兄弟,断不会主动写信示好,又怎能得此厚报?都是你的功劳。” 文怡笑笑:“我不過就是随口一說罢了,多亏蒋家人厚道,不然六姐姐也沒這個福气。蒋家舅老爷果真是君子。” 卢老夫人也点点头:“蒋舅爷既然帮了大忙,老大媳妇就该记住了,往后蒋家或是瑶丫头夫妻遇到难处,你能帮的就多帮一把。力所能及之处,就该互相扶持,方是亲戚相处之道。” 蒋氏连忙起身应了:“侄儿媳妇谨遵婶娘教诲。” 顾大老爷既然点了头,文慧与韩家的亲事就有了希望,哪怕還有十来天功夫于老夫人就要回来了,蒋氏心裡也不怎么害怕。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于老夫人是祖母,自然要往后靠了。她便跟卢老夫人商议,什么时候跟韩家提亲比较妥当。 文怡见状便给文慧使了個眼色,起身对祖母与蒋氏道:“祖母与大伯母有正事要商量,我就不打搅了,不如請姐姐陪我回房說說话?有日子沒见了,不知姐姐近来過得如何?”蒋氏怔了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卢老夫人便道:“你们去吧,一会儿康儿写完了功课,你们替我瞧瞧去。” 文怡文慧答应着,告退出房,還隐隐听得蒋氏对卢老夫人道:“侄儿媳妇的意思,是請個人先去韩家透点儿意思,若是韩家主动上门提亲,咱们家脸上也好看些。婶娘觉得四弟妹如何?我记得她娘家嫂子跟韩家好象是老亲……” 文怡回到自己住的厢房,丫头们已经把床铺收拾好了,房间打扫干净了,冬葵又送了热茶水上来。文怡亲自提壶给文慧倒了杯茶,又打量着她的神色,笑道:“姐姐瞧着镇定得很,想必对這门亲事是胸有成竹了?妹妹也替姐姐高兴。” 文慧淡淡地道:“成不成的,我不知道。老爷愿意放我一條活路,我心裡确实挺高兴的,但事情還沒個准呢,谁知道会怎样呢?” 文怡有些诧异:“怎么?我听大伯母的口风,韩家并沒有反对的意思,如今大伯父也点了头,姐姐为何還要這样說呢?” 文慧抿了抿嘴:“我又不是韩天霜肚子裡的蛔虫,怎知道他会不会答应這门亲事呢?他那個人素来遵从君子之道,即便是心裡不喜歡,也不会对我恶言相向的。兴许他只是嘴上不說,心裡却不情愿呢?” 文怡听得越发奇怪了,想要說些什么,忽然觉得有些不妥,便又闭了嘴,笑了笑才道:“我听說他是個极有主意的,大伯母与韩家太太来往从密,是個什么意思,两家都心裡有数。他若不愿意,早就跟家裡人提了,韩太太又怎会跟大伯母這般亲近?姐姐多虑了。” 文慧看了她一眼:“其实你心裡是在奇怪吧?以我的脾气,若心裡有這個疑虑,早就想法子跟他私下见面,又或是通信捎话,打听他心裡的想法了?我实话告诉你,原本我确实有這個念头,只是后来又想到,他這人行事一向是坦荡荡的,自认无事不可告人。我若使了這法子,岂不是在算计他?上回我已這么做了一回,所幸不曾叫外人知道,這回再做,万一叫人知道了,反而对他的名声有碍。因此我沒找上他,倒是前些天趁着韩太太在的时候,找借口支开娘,跟韩太太說了些话。” 文怡眨眨眼,有些不好的预感:“你跟韩太太說什么了?” “就是我以前的事啊。”文慧轻描淡写地道,“比如民乱时的事啦,京城那些乱七八糟的纠葛,差一点跟表哥订了亲,却又生了变故等等,還有我放火烧屋子,以及脸上那疤痕的来历,全都說了。我告诉韩太太,這些事家裡人虽不欲外传,但纸是包不住火的,想必平阳坊间也有些传闻,我的名声早就坏掉了。与其让他们家人一知半解的,心裡留着根刺,倒不如我把事情全都說出来,开诚布公来得好。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靠隐瞒得来的好亲事,终究不得长久。若他知道真相后,对我有了嫌弃之意,我也不会有所抱怨。总好過日后成了夫妻,他才知道真相,却又反悔不得,那就不但误了他,也误了我了。” 文怡看着文慧,半晌說不出话来。 ①:如果您发现有小說快眼看书,而常来看未能索引到,請及时通知我們。您的热心是对常来看最大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