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必须陪我。
纪深的话音落下,车内陷入了几分钟的沉默,但在這短短的几分钟裡也足够回忆起有關於這件事的一切。
有些记忆就像是被装在尘封的宝箱,连带着当初的感受和情绪一起被封锁起来,在遇到那個带着钥匙的人之前很难再想起来。
但他一旦出现,就会像是打开了锁链。
许多年前的夏天。
一如后来每一年,都是燥热又潮湿的。
她始终沒有想明白,纪深为什么会喜歡她,始终沒有明白他說的那句话的意思,后来回忆起来的也只有那一個瞬间最清晰。
原本骄傲的少年忽然低下头,连眼睛都垂着,语气无力,就像是战无不胜而桀骜意气风发的将军突然遇到了无法攻下的城。
有关名为“喻眠”的這個世界,她竖起了最为坚实的城墙。
一开始喻眠也是這么觉得的,也是有点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她在听到纪深說喜歡她這件事的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最近学习学得脑子有点不太好使了?
她问了他原因以后,从他那边听到那样的答复,她到现在都无法理解的說法。
喜歡对他来說是這么简单的事情嗎?
還是說…
是随便呢。
后来被纪深追到手,的确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准确一点說不是让他追到手了,而是纪深這人脸皮太厚,给她进行洗脑式追求。
慢慢的,她還真就被洗脑了,莫名其妙地多了個男朋友出来。
甚至就连答应他的仪式都沒有。
這么說起来,那会儿纪深就喜歡在她面前說些這样的话——
“好了,喜歡我就勇敢承认,我也不嫌弃你反应迟钝。”
“我知道你喜歡我。”
后来的某天,她从图书馆出来,碰到有小学妹跟纪深表白,他垂着眸,也沒什么情绪的样子。
喻眠恍惚觉得他好像在笑,虽然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有沒有看错。
小学妹写了情书给他,准备递给他,纪深似乎是拒绝的意思,伸手拦了一下,嘴角微弯:“抱歉啊,我有女朋友了呢。”
小学妹:“啊?”
“就高三那個成绩很好,個子挺高,很漂亮的那個。”纪深用了几個贫瘠的词形容的,但在他嘴裡說出来,也是崇高的赞誉了,“叫喻眠,知道的吧?”
喻眠:“……?”
小学妹人懵懵的,抬头看他,点头:“啊,喻眠…知道。”
是很厉害的学姐,高三年级的很多奖项名单上都会出现這個名字,人是挺低调的,基本不太参与学校的很多活动,除非老师强制要求。
但因为漂亮,只在高二那年和程予学长一起主持了一次五四晚会,就被后辈门记住了。
是再低调,都会被记住的人。
小学妹只能把情书收起来,瘪了瘪嘴,无奈地說:“不知道学长已经和喻眠学姐在一起了,沒关系啦,我也算勇敢了一次。”
谁沒有在這個年纪喜歡過一個人呢,就算被拒绝,也沒关系,也比大部分人都要勇敢了。
小学妹转身小跑着离开,小姑娘怎么說還是脸皮薄的,這会儿被拒绝是有些许的难堪,赶紧离开了這裡。
而纪深悠哉悠哉的,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以后才侧身,他刚刚一转身就看到那边的喻眠。
喻眠手上抱着几本刚刚借出来的资料书,就這么看着他,也不知道她人在這裡站了多久,纪深看到她,长腿一迈朝着她走過来。
“哟,不会是在等我吧?”纪深挑眉问。
喻眠:“…………”
怎么說呢,看個戏,沒想到還看到了跟自己有关的事情。
原来应该跟她沒关系才对,怎么突然就有关系了?
纪深走過来以后,两個人一起在往教学楼那边走,喻眠翻了個白眼,甚至懒得理他,說了句:“你脸皮真的挺厚的啊。”
“怎么說?”纪深问。
“我都听到了,刚才那個学妹跟你告白,你說你女朋友叫喻眠。”
“?”
纪深也就脚步稍微放慢了那么一小会儿,但也沒什么别的反应,跟上喻眠的步伐,他轻笑:“我也沒乱說啊。”
喻眠:“我什么时候是你女朋友了?”
“這世界也不止你一個人叫喻眠。”纪深找了個蹩脚,但是喻眠又无法反驳他的理由。
這個时候乱七八糟的道理怎么這么多?
喻眠本来想說,這個世界的确不止她一個人叫喻眠,但是他在前面加上那么多前缀和形容词,就带有明显的指向性了!
這些话喻眠也沒說出口。
因为——
這样的形容,的确也不一定是她。
如果用一些别的词汇,比如說她沒有爹妈,說她沒人疼爱,說她像個孤儿。
那就一定是她吧。
到小区以后,纪深直接把车停在了下午那個位置,隔壁的位置空着,是喻眠的车开了出去,喻眠也知道那儿是自己昨天停车的车位。
下车以后,她看了一眼,给4S店的小兄弟打了個电话询问。
“是還沒弄好嗎?”喻眠问。
“嗯,今天下午五点多才過来开的,稍微有点晚哈。”
“今天這么晚嗎?”她說,“我以为你会白天早一点来的。”
“不好意思啊,姐,我們這儿這几天有点忙,生意太好了,我下午那会儿才忙完過来开车。”
“嗯,好。”喻眠稍微顿了顿,又问,“那今天能搞定嗎?晚点也行,我可以自己過来开。”
“必须今天嗎?今天可能有点难,姐你是不是上班急着开车?要不明天再坚持一天?”
“我明天要开车去一趟南溪。”喻眠說,“有点急,能加急嗎?我多给你付点钱。”
“行…那我试试,实在不行,姐你看明天你出发的时候過来店裡行不?”
喻眠犹豫思考了会儿,最后也只能应着:“嗯,也行吧。”
她聊电话的這么两分钟裡,纪深靠在车旁,看着她,看着她這会儿穿着高跟鞋和单薄春季正装的样子。
也能看出,喻眠现在身上穿的东西都不便宜,随口就可以說加钱,应该在這几年裡赚了不少钱。
喻眠這边电话挂断以后,回头看了纪深一眼,眉梢微微一扬,十分自然地开口:“走吧。”
就仿佛,他们俩每天都是這样一起同来同往。
上了电梯以后,纪深看她沒按楼层,问了句:“真不打算回去了?”
喻眠似乎在出神,這会儿被他叫醒。
“啊。”喻眠应了一声,“回一趟。”
无论如何,還是要回家的。
喻眠摁了楼层以后,說:“我平时工作很忙,一般来說加班的概率高达百分之八十,每一天都上班,一两月之间可能会有一次出差,早上大概是七点左右起床,吃饭的事情我自己会点外卖解决,在你家只是解决一下睡眠問題。”
纪深:“……?”
电梯持续上升,喻眠看着楼层,急着把這些话說完的样子。
“我会尽量不打扰你,除了占用你家一個房间以外,应该不会影响你的任何生活。”
她自己是最清楚家裡突然多了一個人是什么感觉的,再加上喻眠本来就是個不喜歡欠别人什么的性格。
总觉得,借了那么一分的人情,就得還十分,到最后就会像個负债累累的人,怎么都還不够,只会让自己的生活其他部分也受到影响。
人情来往实在是一件麻烦的事。
就像现在,她亏欠孙星澜那份,都還沒有還完。
虽然她自己现在還起這個人情债已经很吃力了,但還是不得不還。
她說完這句,电梯到达十七楼,喻眠迈步出去,正在低头准备拿钥匙的时候,她听着自己身后的动静。
不仅仅是电梯门合上的声音,還有另外一個人跟着出来的脚步声。
喻眠恰好摸到钥匙,拿出来。
“你也要跟我一起回去?”喻眠转過去。
“沒。”纪深懒洋洋的,還打了個哈欠,“就是觉得刚才在电梯裡時間太短了,說话時間不够。”
“?”喻眠愣了下,随后竟說了句纪深风格的话,“啊?你舍不得我?”
纪深:“……?”
她這一句好像给纪深說懵住了。
喻眠反应了两秒也笑出声,這就是一报還一报嗎?
要說的话,她這么多年裡一直受到纪深說话方式的毒害,以她這举一反三的学习能力,学一套纪深的发言,倒是轻轻松松。
“怎么,自己也受不了?”喻眠笑了几声,“你平时不就這样?”
纪深皱了皱眉:“說点人话。”
“你的意思是你自己平时不怎么說人话嗎?”
“?”
纪深又被她给气笑了。
“好了。”喻眠也沒打算耽误時間,“我刚才也沒什么沒有說的,我只是想說,我尽量不会让你觉得家裡多了個人不方便,但是房租我会正常付。”
纪深嗯了一声,语气淡淡的:“无所谓。”
“什么?”
“我說无所谓。”纪深垂着眸看她,“我从小跟纪浅住在一起,沒少照顾她,你要是麻烦我照顾你一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用那么紧张。
反正他也习惯被人麻烦了。
“啊,沒想到你還有当保姆的潜质啊。”喻眠点了点头。
纪深:“?”
可真是個理解小天才。
“但是這得加钱吧。”喻眠偏了一下头,還挺自觉的。
纪深倏然笑了,慢悠悠地掀了掀眼皮。
“哦,你這么一說——”他尾音勾着,“你得赔我個人情呢。”
喻眠:“?”
“今天周日,天气不错。”纪深說,“我本来的计划是去隔壁公园踏青,我好不容易约到朋友這周一起去,下周大家都沒空,再晚点就入夏了,但你這事儿,让我沒去成。”
喻眠:…………
她這也是飞来横祸啊。
纪深闷哼,笑着說。
“所以——”
“你下周必须陪我一起去踏一脚這春天的尾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