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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她的死,与你无关。”……

作者:酥皮泡芙
第二十八章

  他们俩說着话,却也不觉得家裡吵闹,這会儿也觉得很安静。

  在這样的环境下,连心都变得宁静和平稳起来。

  “不過如果你真觉得自己做得不好。”纪深起身,准备去两瓶水,他拍了一下皱起来的衣角,“就去做一些,能留住她的事情。”

  虽然应希并沒有生气,只是喻眠自己担心起来了。

  纪深過去打开冰箱,在裡面拿了两瓶水,一瓶是给她的矿泉水,另外一瓶是他自己的苏打水。

  等到纪深過来,喻眠结果他递過来的水瓶。

  “所以,我也应该偶尔跟她主动說明情况?”喻眠舔了舔唇,“我不太了解人和人之间的交往,我主动告知,她会觉得麻烦嗎?”

  纪深先是笑了她一声:“哦?你還有自己解决不了的情况,终于记得求助身边的人了。”

  不再是那個自己一個人就觉得自己可以做完所有事情的喻眠了。

  “她本人怎么想的,你可以问她。”纪深說,“不過我估摸着,她倒不会嫌你麻烦,反而会把你的主动当做惊喜。”

  喻眠皱了皱眉,“是這样嗎?”

  “嗯。”纪深仰头,灌了一口苏打水。

  微弱的气泡似乎還在喉间轻轻跳动,身旁的女人冷不丁地开口,又问他。

  “那你也是這样?”喻眠忽然转過来,還往他那边挪了点位置。

  眼神闪烁着一种——

  探讨和准备实践的求知欲。

  這是准备把他当实验品。

  男人的呼吸似乎收了半秒,随后又是温热的吐息洒在她脸上,他嘴角弯起一個懒散的弧度,淡淡道:“什么?”

  喻眠很认真,眼底映着头顶的灯光,眼神发亮。

  她一字一句地說:“如果,我主动告诉你一些關於我觉得苦恼的事情,你也会觉得惊喜而不是麻烦嗎?”

  “……?”纪深笑了一声,沒有确定的回答,但他說,“或许,你可以试试。”

  喻眠像是突然懂了什么的样子。

  她也坐直身子猛灌了一口水,思索片刻,把這么久以来都沒有告诉任何人的事情告诉了纪深。

  因为今晚的应希,也让她意识到很多事情她不說,觉得自己能解决,其实自己的朋友一直在期望她能够好好解决。

  就像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她也需要跟别人分工一样。

  就像以前纪深說,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部分一样,该求助就要求助。

  這好像是自己与之朋友,還有朋友对自己的意义,互相惦念着对方,给对方解决需要去解决的問題。

  纪深掀了掀眼皮,侧目看她:“嗯,你說吧。”

  他听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纪深本身现在是心理医生,她在跟他說這些內容的时候,竟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难以吐露。

  难怪,大家都愿意对他敞开心扉。

  “我知道自己对孙梓月的容忍太高了。”喻眠敛了敛眸,“可她姐姐的死跟我有关,我做不到对孙梓月不管不顾。”

  纪深的手稍作停顿,但沒问她那句话的意思,他沒有打断,而是等喻眠先阐述完情况。

  “我跟她的亲姐姐孙星澜是大学好友,你应该知道,我這人难得有几個愿意接纳我的朋友,毕竟大家都希望得到回应,可我本身就不是一個擅长回应的人。”

  “不過星澜她,有很严重的抑郁症,大四的时候我已经在公司实习,经常都跟着当时那一任总监出去出差,并且還要以我大学时期的论文方向为基础,定下来我們下一次的研究方向。”

  她那個时候真的很忙,根本无暇顾及别的事情,還要忙毕业的事情。

  “她的抑郁症好像是很久以前就有了,不過那几年也沒那么严重的,我认识她的时候,也觉得她是很活泼的女孩子。”

  纪深听到這儿,眸光忽然暗了一下。

  “我对這样的心理疾病不太了解,星澜也希望我不要对她過多的担心,她說自己一直在努力对抗這样的病症,她說,如果我能为她做点什么,我能做的就只有…”

  “尽力陪在她的身边。”

  “但是大四那年,我正在忙的时候,也是個春天。”喻眠說到這裡,竟然打了個颤。

  春天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万物复苏,意味着新生,意味着一切的重新开始。

  也意味着,天气渐渐温暖起来了,寒冬過去。

  所以一切關於美好的词汇,大家都喜歡以春天的到来为形容。

  “我在外地出差,星澜给我打過一個电话,她问我可不可以回去陪陪她。”

  “那次我沒能去。”

  喻眠停顿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抓紧了沙发垫。

  “回来再见到她的时候,就是葬礼了。”

  她一口气說到這裡的时候,手忽然被人翻過来,是纪深温热的指尖,在她的手心轻轻触碰,给她手裡塞了一颗话梅糖。

  喻眠拆开塞进嘴裡,在舌尖绽开那浓烈的酸味,竟然還觉得心情舒展了一些。

  這些她掩藏在心裡的,不算是秘密。

  但她从来沒有告诉過任何人,因为她觉得就算告诉别人,也是无济于事的。

  孙星澜已经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她不想把這样的烦恼和压力再带给别人。

  “那也是我认识星澜那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她的父母,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她還有個妹妹,参加她葬礼的那天,我跟叔叔阿姨說——”

  喻眠回忆了一下那天。

  春天的江成天气很好,每天都是烈日高悬,但就是這样的好天气,却有人躺在冰凉的冰棺裡。

  不知道這样再也感知不到天气冷暖的感受,对孙星澜来說算不算一种解脱。

  那天,她跟叔叔阿姨說。

  “抱歉,如果那天星澜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回去陪她,可能就不会发生這样的事情…”

  “我作为她的朋友,应该在這样的时候多陪在她身边的。”

  那天孙家父母的情绪很激动,特别是孙母,泣不成声地拽着她的衣服。

  “你为什么要這样??你還我女儿,還我女儿啊……”

  “星澜的死,你脱不了关系…”

  那天,即便他们把關於孙星澜自杀的大部分原因归结于她身上,喻眠也沒能說出一句反驳的话。

  直到半年后,孙母给她道過一次歉,說自己当时的情绪太激动了,還說。

  “以后,只能照顾好梓月了,我們已经失去一個女儿,不能再失去另外一個。”

  …

  喻眠說得很慢,讲了很多细节,關於孙星澜這個姑娘平日裡是怎样的,又讲了一些她愧对于孙家這件事的琐碎原因。

  讲完以后,她包容孙梓月的原因也变得清晰起来。

  归根到底的根源是——

  喻眠始终觉得是自己沒有去陪孙星澜才酿成悲剧,觉得孙星澜的死跟她有关。

  孙家只有那么一個女儿了,她不能再对孙梓月不仁不义,她也要把欠孙星澜的所有,全部都付之给孙梓月。

  也难怪,之前他說孙梓月大概率沒病的时候,喻眠一如反常地情绪那么激动。

  她本身就是一個不太有情绪的人,遇到什么事,好像也不会很生气。

  但那次喻眠冲他发火了。

  等她說完以后,纪深从旁边抓了個之前纪浅留在這裡的毛绒玩具,给她扔进怀裡抱着。

  随后纪深才缓缓开口:“我有点事儿想问你。”

  他稍微停顿两秒,竟是把声音放轻了一点,询问她:“可以嗎?”

  喻眠愣了下,說:“嗯。”

  “我听你的描述,之前孙星澜很少提起她的家人是嗎?”

  “嗯…”

  如果不是孙星澜出事,她都以为孙星澜是独生女,沒想到還有個妹妹。

  “她平时好像很少跟家裡联系。”喻眠舔了下唇,自嘲笑笑,“你现在也知道吧,之前喻文乐跟你說過,我也沒爸沒妈的,我也沒爸妈可以联系,所以她不联系這件事,我之前沒有觉得哪裡不对劲。”

  是她沒留意過的事情。

  “抑郁症的诱发因素有很多,我相信你至少了解過這個。”纪深說,“家庭原因很多时候占很大因素,那么,有长假的时候,她会回家嗎?或者,家人来江成找她。”

  喻眠的心忽然一阵慌乱,她摇了摇头:“沒有,我一直以为她也是孤身一人。”

  她說也是。

  纪深的眸敛下来一阵子,竟然感受到一份孤独感。

  “根据我的猜测,孙星澜应该跟家裡关系不太好。”纪深看着她,像是要让她安心,“不過也只是我的猜测。”

  喻眠轻皱眉:“为什么?”

  “如果孙家的父母真的像你說的那样,他们很爱孙星澜,很宝贝這個女儿,应该不至于平日裡不联系,孙星澜也不会跟你讲她的家人,节假日她和家裡人也不来往。”

  喻眠:……

  好像是。

  “我也只是推论。”纪深說,“就算不是因为家庭带来的因素,其实她的死本身就跟你沒有太大的关系。”

  “嗯…?”喻眠還在想纪深刚才說的那部分內容。

  “你作为朋友,也努力去拯救她了,能做的事情已经都做了。”

  纪深說到這裡,突然从衣兜裡摸出一支烟,喻眠的余光扫到他的手指竟然在轻颤,纪深从来不在室内抽烟的。

  他会觉得有一股令人不适的味道散不开,家裡就应该是家裡的味道。

  可现在他摸了一支烟。

  不過纪深還是沒点,他只是用牙齿咬了咬烟头,随后又抽出来放下,上面都被是他的咬痕。

  纪深說,“可我們,也无法拯救所有人。”

  喻眠觉得自己感知到什么,她看着纪深:“你也是嗎?”

  “我也是。”纪深回答,“刚当心理医生那会儿,有個患者那天预约了沒来,我让小梁打电话過去,接电话的是他的房东。”

  喻眠的呼吸收紧。

  又听到纪深說;“房东告诉我們,他已经在三天前自杀了。”

  喻眠吸了一口气,看着纪深轻颤的睫毛和手指,虽然這件事好像過去了一段時間,但她明白那种无力的感觉,她靠過去一点,下意识地想要安慰。

  她的手搭在纪深的后背上,就那么轻轻地拍了一下。

  “但是你…你也认真给他治疗了吧。”喻眠憋出這么一句。

  “是。”纪深倏然抬头,“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可有些事情我們无法改变。”

  突然的這一刻。

  眼前眉眼深邃的男人,不再和她记忆中那個少年的影子重叠了。

  她跟纪深重逢以来,也时常想起以前的事情,时常觉得纪深還是那個吊儿郎当的纨绔公子哥,還是那懒散又欠揍的样子。

  可现在她突然意识到——

  纪深变了。

  這么几年裡,他也经历了很多她不曾知晓的事情,纪深也不再是那個稚嫩懵懂的小少年了。

  “你想安慰我的內容。”他的嘴角压了一下,“对你自己来說,也一样。”

  喻眠的心跟着颤了好几下,竟然忽然觉得自己的喉间有些莫名的酸意涌了上来,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吃的那几颗话梅糖太酸。

  她吃得太多,连嗓子眼都是酸的。

  她沒說话,就听着纪深继续跟她說——

  “想判断自己到底跟她的死有沒有关系,其实很简单。”

  “如果在這個事件裡,不存在你,她是不是也会選擇死亡?”

  “孙星澜是在你认识她之前就患有抑郁症,她的抑郁症与你无关,你对她所做的一切,也是在努力减轻她的病情。”

  “是不是就算沒有你,她也会這样選擇?”

  “你的存在,不是她選擇死亡的因素。”

  “你尽力拯救了你的朋友,虽然很可惜,沒有成功,但是喻眠——”

  喻眠望进他的眼底,漆黑的瞳孔像是可以吸走所有负面黑色情绪的黑洞。

  “她的死,与你无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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