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近乎断了线的风筝
這是多么质朴的话啊,不夹杂所谓的利,有的就只是心中对于爱的那份守护。
从這裡不难看出,陆彤终归只是個沒有长大的女孩儿而已,远沒有看上去的那般复杂。
就這么简单地說着心底的话,竟還有些哽咽起来。
不過小妮子這般的反应倒是让床上的横芯有些哭笑不得,她不晓得自己究竟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反饋来回应对方,表现得太過了难免会让自己在那個人的面前显得過于矫情,而如若沒有回响会不会又显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
這无疑是很纠结的。
這思来想去一会儿
“都多大的人了,咋還动不动就掉眼泪呀,可别让某些人看了你的笑话。”
說到這裡,横芯便微微抬起自己的下巴,至于下巴所指的人则是屋内的陆泓了,当然她在整個過程中都显得很惬意,就好似眼下的生活已经沒有了令她紧张的人和事儿了一样。
可事实真就如此嗎?
這也许就只有她自己一個人知道了。
“那就让某人看呗,又不是沒被某人笑话過。”
当然,陆泓也不傻,他自然能听得出来這俩人這会儿正阴阳自己呢,不過他打小就聪明,他自然知道這女人的话题呀,他一個大老爷们儿是不怎么好插嘴的,插得好了对方或许会觉得你這個人吧還挺富有幽默感的,可一旦這话题沒插好,那可就算捅了马蜂窝了。
按照他对于陆彤的了解,此时的這個话题,插不好的概率高达九成九,所以他選擇了沉默,更准确地說,是選擇了让自己看上去显得傻乎乎的沉默。
“那也不成,咱姑娘家的,怎么能随便让某人笑话呢。”
看着床边的小妮子,又伺机瞥了眼屋中央傻傻站着的陆泓,横芯不免打趣起两人来。
“我才不管呢,师姐人家就是想你了么,你是不知道,其实我前几天就想着過来跟你說话的,但是我哥那人简直了...”
說到這裡,小妮子更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陆泓,只是她的這一眼瞪得陆泓很是莫名其妙。
“他又咋惹你了?彤儿不怕,今儿個有姐在,你且說你的,他要是敢把你咋,姐给你出气!”
得嘞
感情在這不大的逍遥园裡,就都死命地宠陆彤呗
說实在的,横芯真的太宠陆彤了,甚至在陆泓這個亲哥的眼裡,他对小妮子的宠溺都不及横芯這個外人,尤其是对方对于小妮子的那份耐心,他当真是服气的。
所以在绝大多数的时候,横芯对小妮子所說過的话,陆泓是压根儿不反驳的,不仅不反驳,他甚至還帮腔,這也能从侧面看出逍遥园的人還是相当团结的,并不似洛蕊所身处的剑园那般势力复杂。
“姐我给你說啊,洛蕊那個三八...”
好么,当横芯给小妮子开了這個口子之后,小妮子讲出来的话,那可真是三俗他妈给三俗开门,是三俗到家了。
不過有一点可以证明,从陆彤此时所表达的意思以及她此刻所反映出来的那副表情,看来她当真是很讨厌這個剑园的洛蕊。
那是一副恨不得手撕了对方的模样,面红耳赤、咬牙切齿。
而听着两人在床边儿是你一句我一句的,陆泓发现自己一时半会儿地也插不进去嘴,索性地他也就不为难自己了。
只见他慢慢地走到桌边,然后倒上了两杯清水,一杯递给了横芯,另一杯则留给自己,只是他好似忽略了什么。
“我的呢?”
一看陆泓并沒有给自己倒上一杯,小妮子立马开始质问了起来。
“哦,我看你跟师姐聊得正酣,也不敢打断你的思路,再加上看你說得這么起劲儿的,想着你定是不渴,沒事儿你继续,待会儿渴了我再给你倒啊。”
论损人,陆泓還是比较有天赋。
让你俩当着我面砸瓜我
渴死你
(好家伙,难怪有时候横芯会背着陆泓叫他陆三岁呢,就這個心智...)
“姐你瞧瞧,一個洛蕊就够让人心烦的了,姐你看他還惹我....”
又给自己的亲哥翻了個白眼儿,小妮子的表情很是可爱。
其实她也就只能這样了,因为有一件事陆泓說得有理,那就是她也不想让一杯水就打断了自己的思路,毕竟跟自己口渴比起来,和横芯聊一聊近期宗裡的八卦,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毕竟她要对得起自己的那個响当当的名号呀,纵观整個剑冢,可不是谁都有幸能被冠以‘小喇叭’的美誉的。
不過有一說一,摊上這么個爱聊别人八卦的妹妹,看来陆泓這哥哥也不好当哦。
而横芯貌似也很了解小妮子的這個秉性,所以她只是下意识地瞪了一眼陆泓,便将自己的注意力又放在了小妮子的身上,而后者更是当着两者的面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就這样,時間就這么在不知不觉当中流逝,直至小妮子說出来的话把横芯逗得是前仰后合,陆泓這才给小妮子递過来了第一杯清水。
“呐,可别說你不渴啊,我听得都渴了,陆彤我說你這嘴巴也是有够损的了,那洛蕊好歹也是剑园的大师姐,跟你我都是同宗,怎么在你的嘴巴裡就跟個十恶不赦的恶徒一样。”
陆泓的话虽說听着怪怪的,但是至少横芯知道他的良苦用心,至于小妮子到底有沒有听懂他话裡的话
估计小妮子還听不太明白!
因为
“還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稀罕招惹她呢,而且再說了,我就是不爽她那副拽拉吧唧的样子,一天到晚冷這個脸,就跟谁欠了她钱一样,還有你還是不是我亲哥啊,你怎么胳膊肘老是往外拐啊,到底我是你妹還是洛蕊是你妹,烦死你了...”
說到這裡,小妮子更是用力地搂了搂横芯,那神情就好似在跟陆泓宣战一样,是又好气又好笑。
“我說你要是這会儿沒事儿干,你大可以去给师姐把缸裡的水挑满了啊,我們闺蜜俩在這儿說两句贴己的话你都要偷听,恶不恶心呀。”
哎,說实话吧,有些时候陆彤說出口的那些话,当真是让陆泓感到噎得不行,可這又能怎么样呢,小妮子是她的亲妹妹,是他心中唯一需要舍命去守护的亲人,所以即便小妮子有千百般的不是,他這個当哥的也自会继续宠溺,并不会因为小妮子的火爆脾气而舍掉這份亲昵。
只因她是他的妹妹,是他的唯一逆鳞。
所以他必须宠她,誓要将她宠成世上最幸福的那個人。
而当陆泓看到横芯望向自己的眼神,他就已经明白個大概了。
“你们聊,我去挑水...”
一看到‘烦人精’离开了,小妮子這才温柔地望着眼前的横芯,眼中写满了委屈和难受。
這個女人变脸的速度可真是有够快的啊。
“姐,最近消雪降温了,你身上的伤還疼不疼了,這两天夜裡特冷,你這床棉被够不够暖和呀,我一会儿让我哥去库房再给你领一床棉被回来吧...”
小妮子一边轻声细說,一边缓缓地揉捏着横芯的小腿,那样子极其细心,也极其温柔,而她之所以這样做,是因为她知道人一旦卧床太久,就会造成肌肉萎缩,所以对于久卧之人,是要搭配适当的按摩手法的,也只有這样才可以确保久卧之人的肌肉不会流失得過快了。
以往小妮子每次来裡,她都会替横芯好好地按一按,从头到脚来個遍,一方面這会拉长彼此的聊天時間,另一方面也可以借這個机会和横芯好好說說贴己的话,這久而久之地,她俩都习惯了這样的相处方式。
也难怪横芯如此宠溺陆彤,這完全是因为小妮子对横芯的爱也是无私的,是甘于奉献的。
只因在小妮子的眼中,横芯就是她的亲人,是她的亲姐姐。
“已经很暖和了,有你俩在我身边,我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冷...”
看着眼前的小妮子,感受着小腿处不断传来的力道,横芯的眼裡也是写满了暖意。
“对了姐,之前跟你說的那個事儿,你考虑得咋样了?”
忽然,小妮子停下了手中的按摩,双眼之间猛地迸发一种热烈,那是一种对于情与爱的渴求与探索。
而床上的横芯是被小妮子的這冷不丁的一句给惊了一下,于一息之后,她的双耳是开始瞬间泛红,其红晕遮瑕的速度更是看得小妮子两眼放光。
“啊...還沒...還沒考虑...好呢...”
沒想到就连横芯這样的人都免不了得结巴起来,看来小妮子這会儿的话题很是尖锐啊。
“哎呀,好我的姐啊,你還考虑啥啊,好姻缘那真是可遇不可求的啊,那当真是稍纵即逝的,可以說错過了可就真错過了,是沒办法再回头的...”
一看横芯是那样的拧巴,看得陆彤是更为焦急。
“就我哥那人吧,嘴巴是笨了些,可是這心是好的呀,而且你也观察他這么久了,他对你是個啥态度你還不清楚嗎,姐你就答应我吧,這可真不是我给你吹呢,我哥真的可以,你就放心吧...”
不对,小妮子這贴己的话怎么画风越来越奇怪了。
怎么好似在给她哥說媒?
不等横芯回应她,她继续說道:
“姐你也别蒙我,我又不瞎,要是你对我哥沒有那点儿心思,我怎么可能三番五次地跟你提這事儿,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就你俩那拧拧巴巴的关系,我這当妹妹的還能瞅不出来?”
小妮子是越說越来劲了,而听她嘟囔的横芯则脸色越来越潮红了,很明显是被小妮子给說中了心事。
“可是我现在是這個样子,你哥他...”
后面的话横芯并沒有說出口,可是她坚信聪明的陆彤一定能联想到這后半句话的意思。
“你就放心吧姐,不是我這個当妹的给你吹,我哥要是对你沒意思,他根本连正眼儿看你一眼都不看,而且再說了,我哥他不重要,重要的是姐你有沒有這個意思,你想不想跟我哥处一处,有我给你俩拉媒,你還怕這事儿成不了嗎?”
說到這裡,小妮子让横芯缓缓地趴在床上,然后自己将按捏得热乎的双手贴在了横芯的后背,一边用力按着,一边继续說道:
“姐实话我给你說了吧,我上個月已经在城裡的苏记布行把鞋都瞄好了,我就等着你给我买呢,我替你拉成這么好的一桩媒,你给我买双新鞋子不過分吧,嘿嘿再說了,我哥這人也老大不小的了,我這個当妹的也得考虑考虑他吧,姐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哥对你绝对是有想法,我拿头跟你担保。”
還沒等小妮子将话讲完,横芯便急忙地打断了小妮子的思路,因为她有更重要的問題要去落实。
“你上一次不是說這事儿要去跟你哥渗透渗透嗎,他怎么說的?”
可以看到,横芯其实還是很在意陆泓对自己的看法,如果不是如此,她又何必拜托陆彤去套自己哥哥的话呢?
可是,有那么一根刺,终究還是深深扎在了横芯的心中,只是這根刺她沒办法展示给小妮子罢了。
她已经瘫在床上很多年了,這些年裡她整個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這偌大的雍城,也许已沒有多少人能够记起她曾经的样子了。
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
曾经仗剑天涯的自己
曾经的雪女,曾经的剑客!
她曾与唐舞、唐湛组成了名震天下的‘天下第一剑’,烛姬唐舞、冰缇横芯、尘莲唐湛
可以說在黑潮之前,這個名头当真是属于独一档的存在,一個实力完全凌驾于十剑众之上的小队,可是就是因为這一场黑潮,让一切都变了。
改变了她的余生,改变了她的命运
說实话,单就从俩人的年纪来看,横芯可是要比陆泓大九岁的,她已经二十七了,若套用雍城本地的算法,她虚二十八荒二十九,那可是将近三十的岁数。
所以這個年龄的她已经不奢望什么了,更别說是爱情了,也许在她的心裡,如今的一個废人,哪有什么资格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她曾是唐舞的关门弟子,后因机缘巧合之下,這才成为了唐舞身边最为器重的伙伴,甚至一度成为剑冢十剑众之一,要知道当今的十剑众之一的任菲就是从她手中接過权印的,這足以說明曾经的她有多么的耀眼。
可现在呢
她就只是個瘫在床上等死的可怜虫而已
当然了,這并不是一直困扰着她的根本原因,真正困扰她的是陆泓的身份,陆泓是唐舞的儿子,而她则是黑潮一事之中少有的几名幸存者之一,說真的她是当真不敢去想,如果有一天陆泓知道了黑潮的真相,知道了她的曾经,知道了她的選擇,知道了她的故事,甚至是看清了她的本源
她真的不敢去想。
這一刻,她感觉自己就好似一只风筝,一只被命运所戏弄的风筝,一只近乎断了线的风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