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残梦未醒(三)
进之一個人在深圳,恢复单身后還沒有找女朋友。他帮林弦租了一套小小的一室一厅,還预付了一年的房租。林弦明知道他结過婚,可還是喜歡他。为了他,上大学的时候她拒绝不下一打的追求者。她明知道进之并不适合她,和进之那样的男人在一起绝对沒有安全感,但她仍然止不住喜歡他欣赏他。
进之還沒有来。這时候餐厅的人越来越多了。有一個穿吊带背心的年轻女孩从旁边走過,林弦忽然发现她脖子上居然戴着一块现在已经不多见的小小鸡心型的电子表!有人会将手机p3播放器之类的挂在脖子上,哪有挂电子表的?也许人家挂的根本就不是电子表,只是形状像罢了。但林弦還是无法不想起进之曾经送她的那块可以挂在脖子上的电子表。
林弦初中快毕业的时候,闲了两年的进之终于进了一家国营酒厂,做了個搬运工。虽然辛苦点,可也算正式工了。工作不是林弦的父母直接找的,但关系還是通過他们引荐的,好歹算是帮了一点忙。进之比较爱干净,下班后一定要在厂裡洗完澡换了衣服才回家。一直喜歡音乐的他有了工作之后,就用工资买了把吉他,下了班沒事就爱拨弄拨弄吉他。大院裡的人都說,进之這個孩子真是可惜了,从外表上一点都不像当工人的。进之只是笑笑,他知道自己以后一定不会是這個样子的。
林弦在父母的要求下不再主动与进之联系,但還是经常能在路上遇见他。每次见到进之骑着辆破单车,背着個吉他四处乱逛的时候,林弦的心就会有一些痛。进之每次见到她总会停下来和她打招呼,如果她不急着回家,也会拉她去附近的公园裡,随便弹几首曲子给她听。弹乏了,他就会吹口哨,他能吹好多歌,包括那时候比较流行的费翔的歌,他几乎都能弹能吹。不過林弦最喜歡的却是那首有些悲凉和凄切的《只有分离》。
进之說,小弦,你小小年纪怎么会喜歡這么悲伤的歌呢?這不好。
林弦叹了口气說,我也不知道。其实我并不是悲观的人,却偏偏喜歡這样凄凉的歌。
小弦,你马上就要考高中了,你肯定能考上重点高中,然而就上重点大学。你的未来一定很好。
阿进哥,我一直不懂你为什么不愿意复读呢?
這個問題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嗎?现在我弟弟成绩非常好,我們家就专门培养他這個大学生就够了。我本来就是個粗人,硬让我上学也是受罪。现在每天上班拼命干活,下了班弹弹吉他不是挺好的嗎?
可是阿进哥,我觉得還是很可惜。
不可惜,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我要是读书的料,也不至于考不上大学。哦,对了,我們厂裡下個月要举行一個文艺活动,我要上台表演吉他弹唱的。你說我唱什么歌好呢?
就唱费翔的《只有分离》吧。
你就那么喜歡這首歌啊?
当然啦。你别說,你长得還有点像费翔呢,只是比他黑。
你那时候已经放暑假了,一定要来看我的演出啊。
好啊。我最喜歡看文艺演出了,可惜我自己沒有什么文艺细胞,唱歌不好,跳舞也只能跟着大家混混。
那可說定了哦。
林弦就坐上了他那辆吱吱嘎嘎的单车,初夏的风吹起了她的长发,不时将细细的发丝轻轻拂在进之的脸上。进之心裡不由地产生一种异样的情愫。他知道自己喜歡這個女孩,然而现在告诉她還不是时候,两家的差距太大了。他当时就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努力,混出個模样来才向她表白一切。林弦考完高中之后的那個暑假非常轻松,她一直在等着进之的演出。有一天,她专门上街去买了一管口红,准备悄悄学点化妆。
林弦的母亲下班回来了,非常诧异,小弦,你在干什么啊?
我涂点口红啊。平时林弦的父母对她要求一直比较严格,林弦也从不买這些东西,现在突然注重打扮了,母亲当然有点急了。
不行,你才多大就化妆?
我不就涂点口红嗎?又沒涂眼影什么的。林弦噘起了嘴。
你還有理了?我问你,明天是不是想去看高进之他们厂的演出?
你怎么知道?
我是你妈妈,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啊?我告诉你,妈妈已经帮你买好了明天上午的火车票,是卧铺的。你今天赶快收拾收拾,明天我送你去姥姥家玩一阵。
你怎么早点沒告诉我?姥姥在林弦小时候過来照顾過她,一直感情很好。
现在告诉你晚了嗎?好了,快去收拾东西吧。
林弦放下口红,跑出门去。
你给我回来!林母追到楼梯口,可林弦已经下楼了。
林弦一口气跑到进之家裡,可是进之却不在。进之的母亲一直很喜歡林弦,忙留她坐下来等,林弦摇摇头。
你找阿进有什么事嗎?高母虽然知道儿子和林弦不太可能有结果,但還是非常喜歡儿子能和她来往的。
我明天要到姥姥家去了,可能要去半個多個月。
哦,我会告诉阿进的。等你回来再让他找你玩。
林弦从进之家裡出来,心裡非常难受。但母亲的命令又是不可违抗的,她真的非常想看进之的演出,她就是喜歡进之拨弄吉他的模样,喜歡他唱忧伤的歌,喜歡他眼神中流露出的那种莫名的忧郁。一時間她发现自己竟是那样地在意进之。她默默地在她和进之经常一起走的路上走着,路边有一條快干涸的小河,旁边的垂柳已经很长了,风又吹起了她的头发,她好像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忧伤。
一方面是也想姥姥,一方面是迫于母命,林弦在北方的姥姥家裡小住了半個月左右。当她回到武汉的时候,进之到家裡来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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