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失败
這季节山桃刚熟,刚吃完饭擦了嘴,仆人便送上来一盘刚摘洗過的山桃。這桃子不大,小小的個头,不過特别新鲜甜脆,外面颜色看上去還是绿绿的,只有桃子嘴上一点胭脂,咬开一看,裡面已经艳艳的红透了,红的特别好看,周玉吃了一盘。
因为天色已晚,今日是不打算游玩了,只等闲坐一会便回屋。
晚来开始下雨,食盘撤去,摆上香茗。褚暨一副怡然远观状,周玉因为无话可說,就开始嗑瓜子儿。
她咔咔地嗑了一颗接一颗,跟個松鼠似的捧着两只手,咬的欢实。反观褚暨诗情画意地喜雨,瞅的跟個傻子似的,声色也不动,单只是低了头窃笑,越嗑越有快乐了。
褚暨看见她這個表情,笑道:“你在想什么喜事?能說给我听听嗎?”
周玉作为一個美人,自有美人的天赋,那就是捕捉男人的心思,谁对她有情,谁对她有意,几個回合就能看出来。一旦让她看出谁爱着她,她那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想方设法也要挑逗勾搭一下,這是出自美人的一点小虚荣,总希望被更多的人喜歡被更多人爱。比如先前的杨玄之。
她发现褚暨喜歡她,而且這人還彬彬有礼,性格似乎有些内敛,這坐了半天只是看雨,应该不是喜歡看雨,而是不太会跟女孩說话。如此一位贵人,周玉自然忍不住想要卖弄一下可爱。
恋爱這事就是你弱他就强,你强他就弱。褚暨既然弱了,周玉自然就强了。周抓了一把白皮儿的瓜子,嗑了一個剥开,只拿了那個仁儿递到褚暨嘴边去:“你尝尝這香瓜子,炒的可好。”
褚暨就看到那手,白嫩嫩的一只手递在眼前,那香瓜子小的一個,還沒蚊子大。他沒做過這种事,张嘴也不是不张嘴也不是。
周玉将那瓜子塞进他嘴裡,說:“您尝尝嘛,好吃的,您怕弄脏了手,沒事,我给你剥。”她抬手炫了炫指甲:“我指甲长呢。”
褚暨又注意到她指甲,圆润饱满,修剪的整齐漂亮,红的绿的,每個指甲都染了不同的颜色。
瓜子沒塞进嘴裡,卡在牙缝上,褚暨想舔一□□下来,感觉這动作未免太過猥琐,想用手去抠,好像更猥琐。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将那瓜子吃了下去。
周玉高兴了,又开始给他剥。褚暨好像体味了一点和這小女孩的相处之道——只需假装自己也是個小男孩就是了。遂收起了德高望重的架势,下地和她玩乐。
褚暨抱她坐在自己腿上。
他高,腿长,周玉坐在他身上,可以将两條腿一前一后荡来荡去。褚暨突然想起小女孩。
三五岁的小女孩喜歡這样,坐在爹爹膝盖上荡腿。褚暨注视着她的脸蛋,一种熟悉违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說不清滋味。
“你家裡還有别的兄弟姐妹嗎?”褚暨开始和她聊起家事。
周玉說:“我爹娘就我一個。”
“独生女儿,那一定是家裡的宝贝了,幸好沒有兄弟。”
周玉說:“我爹娘都是好人,就算有哥哥弟弟,他们也不会偏心眼的,我娘就喜歡女儿,女儿贴心。他们自己做生意,自己攒钱,不需要儿子来养老。”
她昂了头看了褚暨,小公鸡似的:“我想我娘了,我想過几天回家去看她,你答应不答应?”
褚暨道:“答应,答应,我让人给他们准备礼物好不好?回去风风光光的,让人羡慕羡慕。”
周玉高兴道:“好啊,别人都知道我嫁给了你,以后我爹娘做生意,就沒人敢难为他们了。”
褚暨又问起她以前的事。
周玉是在京口长大的,记忆中故乡就在京口,爹娘說他们是永嘉年间避战乱从徐州迁去京口的,不過周玉那时候太小,都记不清楚了,隐约中倒是有過一点战乱流离的经历,也都忘了。
童年最快乐的记忆都在京口。京口有海,有大船,有各种各样好吃的鱼,海菜。褚暨笑听她說,道:“褚家在晋陵也有家业,以前家在那裡,而今很少回去了。”
天色越来越暗,雨也越下越大,有雨水飞进亭子裡,周玉不知何时已经沒了声。褚暨因为回想起一点往事,說了一会话,說的有点久了,說完再低头时,发现她靠在自己怀裡,薄薄的眼皮儿阖着,小猫似的竟睡着了。
她昨天晚上說是哭了一晚,估计是沒有睡觉,這会困着了。褚暨也沒叫醒她,抱着她站起身来,走路回山房去将她放上床。
褚暨睡的一向很晚,此时脱了外衣,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熬到半夜,他终于下了床,从書架上取出一册古梵经来读。读了半個时辰,感觉有了点困意,這才上床,一觉到天亮。
次日,周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和衣睡了一夜,也想不起昨天晚上是怎么回来的。她下了地梳洗,走出房门去,看见褚暨坐在亭子裡煮茶。木桶裡装着山中打来的山泉水,地上放着风炉,茶釜裡煮了茶汤正沸。他慢悠悠的取了案上精致的白瓷罐子,往茶釜中加了小勺盐,试了试味道,将茶汤倒进碗裡。
茶味很清淡,周玉不喜歡喝酽茶,尝着味道正好。喝完茶,仆人送上来早食,是新采的莼菜和鱼肉做的羹,南方人喜食鱼类,水产,莼菜尤其是美食中的上品,味道非常鲜美,周玉吃的饱足。
昨夜一场雨刚過,此时艳阳高照,草色新绿,空气怡人。用了早食,周玉随着褚暨在山中走了一走,观赏了一下山寺风光。
她踩到一块长了苔藓的青石,险些要滑倒,被褚暨一把拽住。然后他就一直握着她的手。
周玉随同褚暨在寺中呆了一天,次日下山回家去时,关系已经有了点你侬我侬的味道。回去的马车上,周玉全程坐在褚暨腿上,搂着他的脖子,脸离他只有不過半寸的距离,眼睛直勾勾。
她因为中午的时候喝了一点酒,有点醉,脸儿绯红,眼睛湿润的要滴水,整個人热乎乎的直喘气。褚暨忍不住亲吻了她。
這两日,褚暨一直不曾碰她,想跟她先培养一点感情,等她心裡接受了自己,那方面自然水到渠成。两天,够水到渠成了。
两人在车中接了漫长的一個吻,褚暨感觉特别好。她的嘴唇是他想象的那样,薄,软,甜蜜,他像一只饥渴的蜂子吮吸花蜜一样,将她的嘴唇含到嘴裡一瓣一瓣吮吸,品咂,一口一口地吃。他吃的津津有味,舌头钻到她牙齿裡去,舔舐她舌头。正销魂忘我,遭到了周玉的无情打击。
周玉迷迷糊糊的也感觉到褚暨在吻她,心中并无反对,然而她总感觉那是個死老头的嘴,尤其是男人的髭须扎着脸,那种感觉尤其的恶心,那种感觉像是在被亲爹猥.亵。周玉睁开眼睛,看到老头的脸老头的胡子,舌头還在嘴裡乱搅。她恶心的伸出手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脸皮。
她心裡清楚,這人不是自己能冒犯的起的,抓着褚暨的脸皮撕了两把,她翻過身去,背对着他,埋头在座上,心咚咚乱跳。
她怕褚暨看出她是故意的会生气,同时心裡又有点委屈和气愤。這委屈气愤沒有来由,好像单只是气他为什么是老头子。
褚暨脸疼的厉害,又不好生气。他是很糊涂,不知道她這是個什么意思。褚暨忍着痛,拍了拍她肩膀,问道:“怎么生气了?”
周玉不回头,褚暨手抚着她肩膀,心裡实在有些摸不着门道,不知道她是害羞還是生气。
他妻子死的早,对于男女之事一贯冷淡的很,很少跟女子有交往,更别說十多岁的小女孩。
她先是抓脸,然后埋着脑袋不理人,褚暨感觉她是生气。然而又不像生气,又怀疑她害羞。
“怎么了?”他又问了一句,声音很低,有点不确信。
周玉說:“你讨厌!”
她一面是真“讨厌”,一面是“你讨厌”,褚暨于是也猜不出她是“真”讨厌,還是在撒娇。
然后他再想跟周玉亲近,周玉就扭扭捏捏,怎么都不肯了。
褚暨也不好勉强她,也只得放弃了。周玉心裡就特别难受,又后悔答应留下了。她感觉這個人還是接受不了。一会感觉能接受,一会感觉接受不了,她心裡烦恼死了,感觉自己运气特背。
为什么我就不能嫁個又有這样好的身份,又年纪跟我匹配的人呢?她感觉鱼和熊掌都是好东西,要她選擇放弃一個好艰难。
再年轻几岁也好啊。
周玉心想:還是得怪他那胡子,真的讨厌死了,一亲嘴就要扎上来,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受不了!谁受得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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