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表白
褚暨若有所思,仆人又继续說:“小郎昨天回家来了。”
褚家說小郎,指的就是季芳。褚暨道:“他在家做什么?”
“沒做什么,就是睡觉呢。”
褚暨“哦”了一声。
周玉听到這個名字,心裡就泛起一圈涟漪:他也在家嗎?
“等他睡醒了,叫他過来一趟,我有话同他說。”褚暨說。
仆人应道:“是。”
褚暨简单的用了饭,便要休息午睡,问周玉要不要睡,周玉是沒有午睡的习惯,不過坐了一上午车也困,陪他一道上床去。
哪知道刚合眼一会儿,下人又在门外通报說,宫裡来了人,正等着,要請大人进宫去說话。
周玉窝在褚暨怀裡,困的睁不开眼睛,褚暨却睡不着了,抱着她肩膀抚摸了一会,起身,穿衣,让下人备车,匆匆出门。
周玉一個人继续睡,她一下午做了好多梦。那梦的內容不堪,一会梦到褚暨,褚暨在吻她,光着身子爬在她身上,更古怪的,在梦裡,褚暨的身份是她的父亲。可是两個人都像是沒感觉這有什么不对似的,他的动作特别的下流。画面模模糊糊的,突然季芳又出现了,他态度冷冷的,嘴边挂着一抹讥诮嘲讽的微笑,看了她一眼,又转头喝酒去了。
睡醒已经是黄昏,周玉起了床梳洗,褚暨還是沒有回来。
這個梦弄的周玉心情很不好,很别扭,连晚饭也不想吃了。
天气闷热,周玉洗了澡,换了身薄衫,摇着扇子到大门口去乘凉。门口有棵大枣树,枝叶茂密,正好在檐下歇出一片绿荫。
周玉正抬了個小胡床走到树底下坐住,就见那季芳从旁边的门裡出来,手裡也提着個小胡凳。他光脚踩着木屐,大摇大摆地,大模大样地从屋裡出来,懒的跟個龟似的,几步路摇了半天。身上那件薄薄的灰袍子都要系不住了似的,松松垮垮吊在身上,敞着怀露出上面一大片白皙胸膛,還有下面两條光腿,手裡摇着個五彩斑斓野鸡毛扇子,可风骚。
他朝周玉走過来。
周玉直直的看着他,脑子裡装满了浆糊,一时反应不過来。而季芳迤迤然走近了,看到周玉,面无表情,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边上,示意她過去。
周玉听懂他的意思了。本来给他让让也沒什么,可他這個傲慢态度让人真不舒服,周玉有点委屈不肯走:“是我先占的。”
季芳沒想到她跑来占了自己的乘凉地儿,還請都請不走,一点笑意也沒有地笑了,盯了她,指了旁边另一棵杏子树說:“看到沒有?那棵树是母的,這棵是公的,母的去那棵树底下,公的在這。”
周玉看那棵杏子树,好小好小的呢,還沒自己高,只有稀拉拉几片叶子。周玉感觉這人好過分,为了争個树還要强词夺理,說:“枣树结小枣子才是母的呢。”
季芳歪了头看她,一脸惫懒样子,不高兴了,周玉也抬头瞪他,心說:“你好凶哦,我就不走。”
季芳放下胡床,转身走了。
很快,他又出来了,身后跟着两名健仆。季芳指了指周玉,压着鼻子說了句话,两個健仆就走過来,像抬尊老佛爷似的,将周玉连人带小胡床一块稳稳抬起来,移到小杏子树边上去了。
然后他又指使健仆,从屋子裡抬出一小竹榻,摆在枣树下。他悠闲自在地躺到竹榻上,斜瞥了周玉一眼,看她光秃秃一個骑在折叠的小胡床上,跟個拔了毛的小鹌鹑似的,面有得意似笑非笑,而后便转头打开手中书卷。
周玉咬着扇子把儿,压着眼睛看他。這人长得這么好看,性格怎么這么讨厌,好想打死他。
周玉腹诽的紧,然而季芳毫不在意,看也不看她一眼。
周玉回屋裡去了。
她喝了一杯冷的米汁,又坐在桌子前,吃了一肚子的蒸熏鱼肉加稻米饭,喝了一碗米酒。
褚暨還是不曾回来。周玉又出到门外去,看到季芳還躺在那看书,榻前又添了個矮案,案上放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铜制鹤鼎小香炉,炉中应该是点着艾蒿一类的香草,在驱蚊虫,烟雾袅袅。
周玉知道他夫人周氏就在那屋裡,自己嫁给了褚暨,就不该再对他心存留恋了,不是她道德高,是会惹麻烦的。但是她心裡還是有些惋惜,惋惜沒能嫁给他。
周玉偎在门上,看了他一会,疑惑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啊?”
季芳沒理会她。
周玉有些遗憾,看来他是真的忘了。她說道:“我們见過的呀,两個多月前,有天晚上你喝醉了酒,是我把你带回家的,你還在我床上睡過,還给我家送了钱。”
季芳仿佛想起了似的,点头道:“啊,有些不记得了。”
不過還是沒看她。
周玉道:“你只见過我一次,其实我见過你好几次了呢,有五次。你有两個好朋友对不对,跟你年纪差不多,有一回你们在路上骑着马,我看到你们。不信你去问他,他肯定认得我的。還有那天在温公府上,咱们也见過。”
季芳翻了一页书,不冷不淡道:“抱歉,不记得了。”
周玉看他這個态度就急了:“怎么会不记得了呢?就是温公烤羊宴客那天呀,那天我在后院裡,然后天黑你到后院来撒尿,還把鞋子弄丢了,你踩到尿裡去了,你個缺心眼的,你忘了?”
季芳握着书的手搁在胸口,终于转回了头看她,眯着眼睛,目光茫然。夕阳過滤了他浓密的眼睫毛,金黄的洒在脸上,他是真的不解,听不懂对方說什么。
季芳看着這张圆圆可爱的脸,熟悉的感觉恍恍惚惚涌上心头,他知道对方說的八成是真的。
不過他喝醉了酒后一向记忆力不好的,连她說的那天睡在她家的情形都不大想的起了。现在听她說起来,心裡才渐渐回味。
周玉以为他不肯信,回到屋裡去,从自己的行囊中搬出一個小匣子,心中默了一会,她决定把這個东西拿给他。不管怎么样,暗恋了一场,总要說清楚的。
周玉抱着匣子走到门边。她不挨近他,就努了嘴,使唤小奴把东西给他,說:“你自己看吧。”
她有些委屈:“我還以为你记得了我,是你让人来我家提亲的呢,所以過来之前,特意把這些东西装在匣子裡,想带過来告诉你,当作是咱们相识的纪念。沒想到你压根忘了,不认得我。”
季芳打开那匣子,看到一只鞋。他认出那是自己的鞋子。
他拿着鞋子看了一会,渐渐想起了那天的事,只是還是不记得這鞋子怎么到了她的手裡。
除此之外還有一块雪白的汗巾子,也是他丢失的。他用一种狐疑的目光看向周玉:“嗯?”
周玉脸红的跟石榴似的,感觉自己的行为很像做贼,而且還把贼赃主动送到事主面前。她窘迫的不知道怎么解释:鞋子是他丢下的,汗巾子可确确实实是她藏的,而且她可以還就是不想還。
幸而季芳沒有追着這個問題,他拿出一只布老虎,就是那只看起来颜色有些熟悉的布老虎。
周玉說:“我那天看你好像喜歡這個,就一起给你拿来了。”
她道:“你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反正是我误会了,你的东西都還给你,我也不留着了。”
周玉說完這句,其实還是想听他反应的。就算不记得自己,听自己說這么多,也该有点触动吧,她自己都感觉像一出传奇。
然而季芳還是沒有什么反应,只是举着那布老虎呆看。周玉不敢再等他的回答了,說:“好了,你想要回去就要回去,不想要回去就丢掉吧,反正我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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