卤蛋
“你還有脸說我,不是你說的极好卖嗎還說孤儿寡母拉破车,好欺负的很狗屁”
是我們好欺负吧
对過大碗菜摊子上的两口子碰了壁就开始相互埋怨起来。
“行了行了,现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男人烦躁地摆摆手,低头一看那几大桶菜就犯愁。
“要不,咱们降价”女人试探着說。
“已经三文钱了,還降個屁”男人皱眉。
又是油又是肉的,這些不要本钱啊
“你冲我发什么火”女人也来了气,“一個来买的都沒有,不降价全都烂在手裡嗎”
男人郁闷地挠着头,也实在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咋回事啊,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错
明明看着那娘们几個做起来挺轻松的,回回来回回卖得干净,他们怎么就不行了呢
都是大锅菜,难不成還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可還真就沒人来买
降价吧,這两天白干了。
不降价,卖不出去,血本无归
這边正犯愁呢,却见那边三個衙役齐刷刷回头,刚才在這边闹過一场的食客正满面气愤地說着什么。
夫妻俩脑子裡嗡的一声,坏了
两人心中暗暗叫苦,這些衙役平时人都见不着一個,怎么偏偏這会儿扎堆儿来
可不就叫那厮现场告状
两口子眼巴巴看着一個衙役走過来,居高临下往他们桶裡看了眼,眉头一皱,還沒說话,男人先就怂了。
“大人,小人知错,实在是一时糊涂”
女人“”
呵呵,你刚才对我耀武扬威的劲儿呢
郑宅。
郑家如今当家的還是郑平安之父**,不過他也是五十岁开外的人了,自觉近几年有些精力不济,感慨岁月不饶人之余,也越发注重培养长子,几乎日日都拉着他传授生意经。
昨儿小儿子回来,眉飞色舞地說在镇上尝的一道菜倒好,還特意吩咐人今天去买回来。
**大半辈子走南闯北,苦也吃過,福也享過。如今功成名就,自诩天下有名有姓的好物也见识了大半,所以一开始并未将次子的话放在心上。
那小小一座镇子,物乏民贫,能有什么好东西
不過那孩子心地纯善,這份孝心却是难得。
**回来换了衣裳,洗了手脸,外面家人们已经等着了。
见桌上有一盘从沒见過的肉,红彤彤油亮亮方块,颤巍巍端正正边角,从上往下淋着一汪汁水,落在细腻的甜白瓷盘子裡分外亮眼。
上桌前厨房那边還点缀一番,在上面撒了一点翠绿的葱花。
红绿相撞,激出十二分浓艳。
“這就是平安說的那菜”**问道。
老太太本就偏疼小儿子,如今越发欢喜得合不拢嘴。
“可不是嘛,還巴巴叫人弄回来给咱们尝,正热乎呢。我先尝一個。”
郑家原也是泥腿子出身,如今虽富贵了,家中规矩仍不算严苛,個人用饭时皆以公筷自取。
老太太执起长箸,微微用力,才要往上提,却愕然发现那筷子尖儿竟已陷了下去
“哦”
有些意思。
长子郑如意亲自取了勺子来为母亲挖過去,又笑,“母亲尝尝。想来二弟眼界甚高,若沒有三分本事,恐怕入不得他的眼呢。”
那肉块正好是一口大小,老太太依言抿入,刚入口,竟就化了
“嗯,這個味儿好,”她笑道,“我這几日正有些上火,牙齿疼痛,吃不得那些硬物。這個既有滋味又软烂,配粥正好,且不论你们怎么想,倒是合了我的脾胃。”
老太太给出這样高的评价,众人也都弄了了一块尝。
忽听她身边一個虎头虎脑的小子說“這好吃,我觉得比咱家的厨子做的好”
旁边他妹妹也点头,“明儿再让二叔买吧”
說话的是郑如意的子女,众人一听都笑了。
郑平安贪玩,刚成亲沒两年,媳妇尚未怀胎有孕,对侄儿侄女很好。
每每家来,或是糖人点心,或是玩偶泥塑,总不空手。故而两個孩童盼二叔更甚于盼亲爹。
他们的娘失笑,“也未必真就比咱们家的厨子好,许是你们平时吃腻味了,如今乍一尝了外面的味道,自然觉得不同。”
然而小兄妹两個不买账,先埋头把碗裡沾着酱汁的米粒扒干净,這才小声嘟囔道“好吃就是好吃嘛”
那我們也天天吃糖啊,怎么沒吃腻
**连着吃了两块,微闭着眼睛,细细品了一回,“确实不错。”
一时饭毕,其他的菜多少都剩了点,唯独這新得的卤肉盘子干干净净。
原本大家還经常担心郑平安平时在外面吃不好,如今看来
嗨,白担心了
才刚說话那小子就有点羡慕,“二叔平时都吃這個嗎那我以后长大了也要进衙门”
**就抬手往他脑瓜子上拍了一把,笑骂道“胡說”
你一個郑家的长子长孙,进什么衙门
晚间郑平安回来,换過衣裳后来给父母請安。
“那卤肉尝了嗎味道還不错吧听說明儿還有卤蛋呢。”
老太太对着他笑個不停,“极好,我就着那個,竟比昨多吃了半碗粥。”
郑平安听着也高兴,“爱吃就好,也不值什么,明儿打发他们继续买就是了。”
正埋头盘账的郑如意就笑,“二弟的孝心比我强。”
郑平安连连摆手,“大哥快别說,羞煞我了。”
他自己什么样子心裡有数,不過家人不计较罢了。
见他们兄友弟恭,**老怀大慰,這才问“是哪家酒楼的菜”
郑平安說“是個开了沒几日的小摊,平时卖大碗菜的,好像昨儿才开始卖這個。”
“小摊”**愣了,“那掌勺的是谁”
郑平安的表情就更微妙了,“好像是個十来岁的小丫头。”
**“胡說八道”
郑平安“”
他立刻发动了终极绝技
扭头喊娘。
老太太立刻拉下脸来,搂着儿子冲丈夫喝道“少把外头那副做派带到家裡来,冷不丁起什么高声”
**“”
都是给你惯坏的
郑如意噗嗤一声,见老爹望過来,忙低头做忙碌状。
**倒不是平白问這些,他有用处。
這怎么可能是一個十二岁的姑娘做的呢
照他這么多年吃遍大江南北的经验来看,掌勺的人沒有一二十年灶间的功夫决做不出這個味儿。
郑平安虽大事上不成,人却机灵,见状想了一回,“我记得爹前几日還說下月家裡要来贵客,只菜单子一直不中意,可是为了那事”
郑如意一听,顾不上装忙,“呀,确实。”
城裡有座县学,内中人数上千,每年光是固定的学子服便要四套,再有棉袍。
另有各处先生们,单的一年八套,棉的三套。
除此之外,各处床帐、帷幔、鞋袜、枕套子等等,自不必說,哪裡用不着布呢
**一直想把這供应揽下,奈何之前那位县学学院的院长有個亲戚便是卖布的,外人无法插手。
幸运的是,今夏那院长因病請辞,已经告老回乡去了,原本的布匹供应自然也不作数。
**知道,机会来了。
若能拿下這笔大买卖,赚多少钱倒在其次,最要紧的却是直接与官府、学堂挂了钩,长远的好处简直数不清。
**想一举拿下,便提前给书院几位管事的下了帖子。
奈何其中最要紧的两位却是府城来的,见過世面,眼界甚高,**便担心席面入不得他们的眼。
郑平安往嘴裡丢了颗清脆甘甜的枣子,咔嚓一声咬碎,笑道“既如此,便把人請了家裡来,大面上仍用咱家的厨子,只烦她做两個拿手菜添上。”
郑如意点头,“二弟想得很是周到。”
若這厨子得用,自然是锦上添花,若不得用,有自家厨子撑着,也不至于落了空。
见两個儿子這般聪慧,**也有些自得,只怕他们得意忘形,面上便不显现出来。
倒是老太太不管這些,一手一個拉過来,满口夸赞,只說自己会生。
**“”
合着沒我什么事儿
若沒我的种,你去哪儿生
于是第二天,师雁行再次见到了郑平安。
他照例要了卤肉,见有新鲜的卤蛋也要了两個。
虽是同一锅卤汁,但不同的东西卤出来也有不同的味道。
那卤蛋已经被浓郁的卤汁泡透了,咸津津透着点甜,咬开蛋清都是茶棕色的,蛋黄部分也微带褐色,细腻如膏。
接连几日的猪肉油脂和大料香气侵入内部,丝丝入扣,美得不得了。
“去府上做菜”
“是呀。”郑平安笑呵呵道,又对江茴道,“大娘子和小小姐也一并去住两日,权当做耍。那几日误工的费用一并算在辛苦费裡,不必担心。”
五公县距离韩张村近百裡,一日之内根本不能往返,况且又要做晚宴,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回来。
师雁行才是個十来岁的小姑娘,家裡人肯定不放心她独自一人出远门。
那边江茴都怔住了。
她听见了什么呀
郑家,就是那個五公县布王郑家,請去做菜
她不由感慨起来,师雁行做的每一步果然都至关重要
若非她提前去衙门走动,說不定摊位已经不保,更沒可能认识郑小官人。
不认识郑小官人,卤肉哪裡能那么好卖呢
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去往县城郑家
正懵着呢,又听了郑平安邀請的话,不禁又惊又喜,“可以嗎会不会太過打扰了”
即便师雁行两世为人,可现在的她确实還只是個小姑娘,江茴一方面心理上依赖她,一方面却又忍不住像对待孩子那样关心她,照顾她。
郑平安浑不在意,轻描淡写间富家子弟的底气显露无疑。
“家裡倒還不缺屋子,打扰什么”
师雁行之前确实想過发展郑平安這條线,可万万沒想到,這发展得也忒快了
被郑平安肯定和被郑老爷子肯定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意义。
作为五公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与郑老爷子搭上线,能发挥的余地可就太多了。
去
哪怕当天下刀子也要去
這绝对是目前为止她们能抓到的最好机会
得了肯定的答复之后,郑平安点头,“那咱们就這么說定了,十月初八那日派人去韩张村接,你们只带几套换洗衣裳就成了,其他的一概不必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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