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要学认字 作者:蝈蝈肚 润泽求保的事陈铁贵上了心,老早就四处上门求保,魏大夫自然不用說,刚听說這事,立即就立契给了陈二牛。牛大富算一個,夫子虽然沒上李双喜屋裡头去,李双喜却觉着该让大头跟着润泽一块考上一回见识见识,两家也就互相做了保。再加上正宏跟邻居刘来明,保人的事也就算早早定了下来,只等二月初五一到,带着润泽跟大头上县裡就是了。 早饭過后,陈铁贵照例牵着牲口下了地,王氏收拾碗筷,宝珠瞅见她娘沒注意,一溜烟跑到灶房门口头取了笤帚进了屋,小不丁点儿身材拖着大扫帚,有模有样地扫起了地,被一旁的积德一阵嘲笑。 宝珠原先并不爱說话,不到关键表态时,每每总是闷不吭声的,总能给一种乖巧文静的印象。自从积德来了陈家,调皮捣蛋自是不必說,說出的话儿时常能气死人,宝珠先前還忍着,后来终究受不了积德的顽皮而破了功,整日跟积德对着嚷嚷,以至于现在,只要积德一张嘴儿,下一秒宝珠就能說出一连串儿反驳话,应对自如。嘴皮子被锻炼的麻溜快。 宝珠板起面孔,挥舞着扫帚将积德跟二哥润生赶出堂屋。一手指着门外,皱着鼻子喊,“别挡路,碍事!” 王氏进了门儿,瞅见闺女正拿着扫帚有模有样地扫着地,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上前夺了宝珠手裡的扫帚,扭头就朝堂屋外头喊,“小妹這么小就知道帮娘干活儿了,你们俩皮猴子也不知道咋当哥哥的?還沒有妹妹勤快!” 话音一落,润生掀开门帘儿从外头进来,垂着脑袋不吭声,积德则冲进来,撇着嘴說:“小妹自己要扫的!” 王氏三两下打扫干净,将扫帚递给润生,见润生垮着一张脸儿,又觉着方才的口气有些重,嘴角露了個笑,柔声对几個娃說:“就這么一個小妹,還舍得让自己妹子干活儿?以后家裡的活儿多少担着点儿,娃娃勤,爱死人,知道不?” 对于王氏对自己显而易见的偏爱,宝珠一方面心裡偷偷高兴,一方面却又担心不已。在农村,儿子的重要性不必多說,要是因为娘的偏心,两個哥哥心裡生了不满,嫉妒等等负面情绪,总是不利于家庭团结的,严重些,将来不尽心侍奉爹娘养老,更不是她愿意看到的结果。 偷偷瞅一眼润生,见他脸上除了有些懊恼,倒不像是生了气,這才悄悄放了心。 王氏收拾好了,叮嘱积德照顾好弟妹两個,也拿起农具出了门。 原先积德還仄仄地在屋子裡绕着圈圈,王氏一下地去,整個人像是突然活過来一样,打了個口哨就往院子外头冲。 润生招呼宝珠,“小妹,跟哥哥去河边儿玩?” 宝珠倚在门槛上看着两個哥哥,听了這话儿直摇头,“屋呆着,不去玩!” 积德有些奇怪地瞥了一眼宝珠,“铁蛋妹子二丫天天跟着他哥玩,喜妹跟你同岁,有时也出来玩,你为什么不玩?” 宝珠撅着嘴儿咕哝了一句,“我要读书!” 积德拍着肚皮笑的欢,“不知羞!還想当女秀才呐!” 宝珠朝积德吐了吐舌头,不等他有所回应,飞快地转身回了屋,气的积德直跺脚。 就听见润生在外头插着话儿,“表哥,我娘不准咱们欺负妹妹,你還說?不怕娘揍你?” 宝珠心裡暗笑,积德可精明着呢,人不大,脑瓜子好使。知道王氏稀罕自己,连润泽都敢欺负,就是不敢把主意打在她身上。 积德還不死心,又扯着嗓门喊,“昨個儿我看见喜妹上刀疤小子屋了!你再不去,那小子就不跟你玩儿了!” 宝珠耸耸肩,不搭理积德。又听见两人在外头說着要找铁蛋跟小虎子。 宝珠听着俩人走远了,這才悄悄进了厢房,上了炕,从木箱子裡取出润泽头两年学的百家姓跟千字文,抱在怀裡踌躇起来。 字儿都是认得的,复杂些的繁體字猜也不难猜出,可問題就在于,自己认字這回事,爹娘不知道啊。任自己再大的本事,也不能无师自通不是? 想想她爹她娘大字不识几個,将来她开饭馆的远大志向若是实现了,少不得要算账写字儿的,可村儿裡头哪有女娃上学堂的先例?即便是在家读书,她爹也不见得能同意。 這时候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魏大伯了,别看魏大伯平日裡不显山不露水的,可宝珠以自己常常去听他讲解医术的经验判断,文化水平也是不低的,至少也得是個秀才。 心裡有了想头,沒過两天再去魏元家的时候,宝珠就随身带着百家姓,眨着一双大眼睛,一本正经地說:“伯伯,学写字!” 魏元从宝珠手裡接過书,随意翻了几页,问:“宝珠想读书?” 宝珠使劲点点头,說:“读书好!我要读书!” 魏元摇了摇头,叹起气来,“可惜是個女娃儿,宝珠要真愿意学,明儿起就跟着思沛一块儿认字。” “可不是!”王氏也跟着笑,“這丫头!年一過就天天捧着她大哥的书翻来覆去地看,润泽有时下了学也教一会儿,那劲头要放在我家老二身上,我跟娃儿他爹卯足劲儿也给供上了!” 二月初四這一天,王氏特意宰了一只公鸡,又熬了鸡汤,說是润泽第一回考学,家裡再困难也要杀一只鸡表示表示。吃了晌午饭,陈铁贵就架好了板车,沒一会儿李双喜领着大头进了院子,今儿陈铁贵要带着润泽跟大头上县城,晚上就投宿在县裡,等明儿一早两個娃考了试再回来。 临行前,王氏再三叮嘱丈夫要看好两個娃儿,瞅着润泽小小年纪就要考童试了,家裡头出了第一個读书人,心情到底不一样,眼圈也不禁有些发红,语无伦次地說着,“乖娃儿,娘知道你本事大着呢,夫子都說你学的好,好好考,肯定能考上!” 陈铁贵咧一眼媳妇,“别听你娘的,就是今年考不上了咱還有明年呢!” 润泽点点头,走到宝珠跟前儿摸了摸妹妹的脑袋,說考了试从县裡给宝珠带好吃的。又对他娘說:“娘别担心,甭管题目难不难,夫子教過的左右是不会写错的。”